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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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会被修筠误以为?是自?己的气息, 能让他变回无意识的原型时?,想?要靠近的尾巴。

    落雪猜,修筠的同伴, 是他的恋人。

    这条尾巴, 便是属于那位的东西。

    可是修筠忘记了对方, 而?后,狐尾落在落雪手中。所以……他可以在梦中使?用对方的能力, 同时?被修筠误解的移情。

    仔细想?想?, 修筠一开?始便对他好的很奇怪。纵使?他是一个好人, 却也不是对谁都如此。

    他就?像鸠占鹊巢的那个卑鄙者, 能力, 所爱……平白得了他人嫁衣。

    好在,对方也并非全无反击。就?比如,他对修筠的喜欢, 会被消除掉。

    归墟的时?候,甚至更早以前。

    这是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法。

    其实这对落雪来也是好事?, 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在修筠完全恢复记忆后,他一定会去找那个人。

    落雪不想?要成为?一个满目嫉妒的人, 他也不屑于偷取他人感情放在他重视的修筠身上,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可怜。

    他只需要和修筠成为?朋友就?好了, 他觉得这样?就?很好。

    修筠垂眸看着手中的狐尾。

    在落雪手里待久了,它已经粘上了对方的味道。

    落雪的……莫名其妙的话。

    他一伸手, 又将狐尾塞回了落雪手中。

    “它已经是你的了,你若不想?要, 可以将它还给千贺宗。”

    他着将手垂在身侧,表示着拒绝。

    落雪无处可放,他只得抱着那大大的尾巴, 平白着急。

    “你听我,我有一件事?件想?要告诉你,其实……”

    反正也不会是他爱听的,修筠将头别过一边,断了他剩下的话:“以后再?吧,这里还有其他人。”

    滚到舌尖的话卡在喉边,落雪抿了抿唇,果真闭上了嘴。

    他惯来警惕又多疑,修筠知道。

    但他对他,好像很轻易就?会去信任。

    修筠不明白,为?何落雪能在对他完全无意的情况下,所作所为?都像是喜欢着他。

    对所有朋友都如此吗……然而?纵使?是风盈袖,他也未完全信任过,更像是一种单方面的决定、保护。

    修筠一直未曾想?通过落雪。

    此刻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狐尾未被他收起来,而?是挂在腰边,然后凑近修筠。

    衣袖被拉住,极的声音:“那你以后不要讨厌我。”

    修筠低眸沉默。

    他又怎么可能讨厌。

    之所以误会被他所爱,也不过是因为?已经先一步爱上了他,盼有回响。

    若他所爱并非落雪,那不过明他谁也不喜欢,才会做认不清本心之事?。

    修筠回手,抓紧那人手腕。

    隔着一层衣袖,落雪的手动了动,没有挣开?。

    在热闹人群中穿行而?过,幻影荡开?又重合,修筠所之人,藏在庙的最深处。

    绕过巍峨石像,掀开?摆满香烛的案台,那方木桌下,落雪看到一个蜷缩成一团的人,像一只雨夜淋湿的幼猫。

    并非幻影,而?是真实的灵魂。

    他的五官身影已全部模糊,仅能通过抽离的色彩分清模样?,与周围格格不入。

    人类讲究入土为?安,若肉.体未得以安眠,魂魄则会游荡于人世?间。

    更甚者,忘记自?己本来的模样?。

    案台外?微弱的光透过掀开?的金色绒布照了进来,察觉到来人,他仰起头,露出一张青白色的脸。

    依稀能看出那是一张极好看的脸,想?必生前亦被许多人喜爱。

    此刻,他匍匐着从?方桌下支起上半身,向前微微伸手。

    “黑白无常,你们?是来带我走的吗?”

    落雪听过这个声音。

    在他刚进入这座庙时?,他听见他颤抖着喊疼的声音。

    然而?现在,那声音早已归于平静。好似过去太久,再?多的痛苦也好,难过也好,全都被遗忘殆尽。

    他只是:“我早已死去,不知为?何被困于此。如果你们?是黑白无常,请带我走……”

    微弱的光照在他脸上,生生分割出两种色彩。他仰着头,不管站在他面前的是神是鬼,能予他解脱的都被他诚心祈求。

    黑白无常,不收游魂。

    白发仙人自?高处望着他,那双红色眸子里多出几分怜悯。

    “此方空间并未限制人魂魄,你离不开?,是你自?身执念将你困于此。”

    “我的执念?”

    那声音喃喃着,刚向外?的身体又缩了回去。他抱住了自?己双腿,记忆太过久远,他要细细去想?。

    落雪也跟着蹲了下来,他平视着面前的人,问道:“你叫做什么?”

    代?表嘴巴的色块张了张:“……胥遥。”

    “狐岐山玉瑶君,黎胥遥。”

    真的是他。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我想?起,确实有人过,我是仙人转世?。”他着抬起一只手,指向修筠,“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因为?我可以看见你灵魂的颜色。”

    “你是金色的,金色里有一些灰色,你是一个有私欲的好人。我以前,见过一个浑身金色,没有丝毫私欲恶念的人。”

    生来便是孤儿的少年,拥有一个旁人所不知道的秘密,他的眼睛可以看见他们?的善恶。

    避开?笑面虎,靠近良善之人,他依赖于用眼睛来趋利避害,人生过得顺风顺水。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了一个金光闪闪的人。

    有些人灵魂是污浊的黑,有些人则是泛金光的白。前者是押上刑场的杀人犯,后者是救死扶伤的大善人。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着带有私念的灰。

    怎么会有人是纯金色呢?他觉得很好奇,便留了下来,偷偷跟在他的身后。

    时?间久了,他爱上了他。

    喜欢就?要去,而?后他得到了对方的回答。

    时?候,他遇到了一个道人,那人他会因情爱而?疯癫一生。所以,她将他的感情抽走了,除非他所爱之人死去才会回来。

    因此他没有私情,只有大爱。

    回忆越来越清晰,胥遥再?次蜷缩成一团,他将头埋入膝盖间,紧紧地抱住自?己。

    声音开?始带上断断续续的嘶哑:“可是我想?,喜欢就?是喜欢,他是一个纯粹的金色的人,喜欢他不会有错的。我告诉他,我是仙人转世?,就?算他疯了我也能将他救回来。”

    一直未想?通的部分在胥遥的话中串联起来,落雪“啊”了一声,他惊恐的向后退两步,站了起来。

    “很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的血肉是世?间良药,纵使?濒死之人也可以救回来,疯病更不在话下……我只告诉了他。”

    胥遥没有离开?,对方也没有再?阻拦他跟着。一开?始,他以为?对方是默认,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想?明白,那是因为?他无所谓。

    而?那时?……城中突生瘟疫,死了很多人。对方问胥遥,要不要和他成亲,只要他肯答应他一个要求。

    胥遥自?然是毫不犹豫答应了的,甚至没有问那是什么要求。

    不管他要求什么,胥遥都会答应,哪怕他没有要和他成亲。

    “然后,他杀了我。”

    血抛于河中,肉分于人食。

    庙中的光在一瞬间骤然熄灭,来来往往的人群隐匿于黑暗中,世?界好像只剩下一个的案台供于他藏身。

    全部的依靠。

    黑暗的空间泛起一圈涟漪,有人破空而?来。

    寻觅久久而?不见踪迹,终于在濒临绝望时?重现希望。

    胥遥的手指抓紧身体,又缓缓松开?。

    更加模糊了。

    再?次回忆起的痛与不解,纵然只有回忆,却好似仍一遍遍凌迟于身。

    他喃喃道:“我一直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刑场上罪大恶极之人才会被千刀万剐,可是我想?遍我的一生,我谁也没有害过,我为?什么会这么惨的死去。”

    远远地,盛瑞漆黑的眸子有流转的魔气,那好像是一个仅剩疯癫的皮囊。他目光紧紧盯着缩在桌案下的渺魂魄,喃喃的喊着他的名字,好似全世?界只有那么一个存在。

    “阿遥、阿遥……”

    那个为?他算命的道人,他这一生会因为?情爱而?疯癫。

    在胥遥死后,他被抽走的感情回来了。

    瘟疫消散,手中鲜血还未完全干涸,他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有错。

    包括结局。

    盛瑞学过简单道法,他四处寻找,怎么也找不到胥遥的魂魄。

    像是藏起来了,是厌恶他了吗?如果他做出弥补,如果能想?办法让他活过来,是不是……还可以再?相见。

    付出什么都可以。

    整个三江镇从?瘟疫中死里逃生的人,不会再?迎来第二个救世?主,他们?被盛瑞处以与胥遥同样?的结局。

    包括他自?己。

    长达百年的无人区。

    纵使?死亡魂魄也不能得以安息,他用他们?布置了一个巨大的阵法,以无数人的灵魂,去供养那一个魂魄得以复生。

    无数性?命缠绕于身,带着若有若无的因果。

    这于胥遥而?言,并非好事?。

    落雪攥紧手中玉佩,胥遥做错之事?……他心中并非完全没有答案。

    但是,不想?去承认。

    他复又蹲了下来,那玉佩在他手中莹莹生辉,他将它塞入胥遥怀里。

    “从?一开?始……在他心中就?有太多比你重要的事?情,你的这份喜欢,在一开?始就?是错的。纵使?没有瘟疫,也会有其他。”

    是注定的。

    所以……爱是不幸的东西。

    可是、纵使?知道,纵使?无比清楚……

    “是吗?”

    胥遥握住那玉佩,晶莹剔透,让他觉得熟悉的味道。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远离盛瑞。

    他一定不会爱上任何人。

    囚禁自?己的黑暗困境彻底坍塌,突然出现的三人。

    以及……庙中庭院的盛瑞。

    百年过后,繁华街庙早已荒芜破败。月桂树消失,朱红色门漆脱落。天空是灰蒙蒙的,云层破开?一丝缝隙,罕见的一缕月华。

    不远处的竹被吓了一跳,他后退两步,恐惧的遮住自?己的脸。

    落雪:“你可以选择将玉佩藏起来,那么,你会活过来,得到你生前想?要的。又或者,摔碎它,你会不复存在,一切都会结束。”

    “想?要的……”

    重复的一句,胥遥手指紧紧握住玉佩。模糊的色彩逐渐清晰,青白的手指指骨用力地泛白。

    “不行!阿遥!停下来!”

    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盛瑞喃喃重复着,步子踌躇,明明离得如此之近,却好像,再?也触碰不到了。

    “你再?等一等、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

    “是吗?”从?未听过的话,胥遥以为?自?己会有所触动。

    却是毫无波澜。

    “已经不需要了。”

    不管他是深爱他,亦或者毫不在意他,都已经不需要了。

    “阿遥!!”

    像是不属于他的力气,玉佩在他手中化?为?齑粉。庞大灵力奔涌而?出的瞬间,落雪被修筠护在身后。

    位于那中间的人,灵魂被千万条灵力洗涤而?过,更加清晰。

    苦心布置良久的阵法在一瞬间轰然倒塌,万千囚禁于此的灵魂得以拥有片刻清醒,解脱消散而?去。

    直到那双眼睛重新睁开?,金色双眸中,所有的怯懦犹豫尽数淡去,它是这世?间最纯净无杂质的一双眼睛。

    唯有遵从?本心的坚定。

    三千年前,世?间功法稀少,黎胥遥所修之道为?无情道。

    无情道最后一劫是舍弃。

    修筠向后,突然望向落雪的眼睛。

    “我不认为?爱会带来不幸,如果你觉得不幸,我就?做一百件,一千件幸运的事?情,来让你感到幸福。”

    落雪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他慌乱移开?视线,不敢继续看他。

    修筠:“最大的不幸,是我突然想?到,以后再?也看不见你。”

    话音落地的一瞬间,黑色突然自?他右手复生,与稍微沮丧的话一起蔓延。

    红红绿绿的光点在黑色中翻滚,它们?顷刻间遍布修筠整个身体,如隔一层黑雾。

    修筠依然望着落雪,他的唇抿了抿,只剩模糊的声音。

    “落雪,不管怎样?,我还是爱你。”

    彻底笼罩。

    又迅速消散。

    修筠闭上眼睛,向前倒去。

    “修筠!修筠!”落雪紧紧抱住栽倒在他身上的人,他大声的喊,这次却没有给予回应。

    在他的想?法中,修筠好像永远是很强大的。他不会有危险,什么都可以做好。

    只是因他不愿去想?。

    双手止不住开?始颤抖,他如此安静的闭上双眼,就?好像即将离他而?去。

    不要离开?他。

    纵使?明白,依然无法躲开?。

    于是只能在那份不幸中寻找唯一的一点幸运,只有那一点才是有意义,有价值的。

    “醒醒,醒醒。”

    一只手不断地推着他,许久后,少年怔怔回头,便看到黎胥遥手指拈着一团黑色的物什,冷声道:“这是‘恶念’,他灵魂不完整,被人钻了空子。”

    不完整?

    落雪这才像是回过神,他猛然看向右手黑线,又看向远处盛瑞。

    盛瑞依然望着黎胥遥,神情恍惚。他尚未完全从?阵法被毁中恢复过来,是一个完全的疯子。

    不对、不对……

    这不是盛瑞可以做到的事?情,从?一开?始……他应该怎么办……

    落雪牙齿紧紧咬住口中软肉,直到尝到浓郁的血腥味,他才稍微冷静下来,道:“我要去找修筠最后一块灵魂,我有多少时?间?”

    “他的最后一块灵魂,在我这里。”

    黎胥遥眼神淡淡地扫过落雪,又落在修筠身上。

    掌心浅绿色烟雾升腾着分离,他将它轻轻一推,没入修筠额间。

    “这一块,是我们?狐岐山找到的。”

    是黎星弦口中,要给他的东西。

    落雪却全然无知无觉,他目光专注地盯着修筠,手指紧紧握拳。直到那浅绿色完全消失,那双银色睫毛轻轻颤了颤。

    黑暗中,一只黑色长爪猝不及防袭来,直直要抓住尚未完全醒来的人。

    天地于无形中变色,像一池黑色染缸。

    那染缸里突然溅上一抹红,长爪穿过男人身体,他的眼睛依然紧紧盯着黎胥遥。

    “阿遥……啊……”

    被甩在角落中。

    血溅在了黎胥遥衣摆上,他只淡淡看了一眼。

    能让他未曾发现的袭击。

    黑色九尾狐一点点变大,他四爪着地,身上玄色毛发根根炸开?。

    破败庙宇倒塌,落雪修筠被他护在腹下。金色巨目巡视黑暗,高声嘶吼一声,以示威吓。

    敌人在看不见的暗处。

    下一秒,四面八方皆是黑色长爪。像密密麻麻的针,要刺向巨大的黑色狐狸。

    “够了,金言言。”

    那被护在安全处的少年紧抱着晕倒的人,突然开?口。

    良久停顿,终于,戴着黑色斗篷的人自?黑暗中走了出来。

    斗篷落下,是女人妖娆的脸。

    “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出现在那里,我自?然能看见你。”

    远远地,少年银色左眼静静地看着她。

    如明亮月华流照整座大陆,所有的悲欢,爱憎,喜恶,所有的秘密……全都在那只银色眼睛下荡然无存。

    又是片刻沉默。

    忍不住后退,不喜地微微皱眉。

    “是你,黎月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