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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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没想到,邵云朗真的敢杀了李童。

    但这一招杀鸡儆猴颇有成效,多少准备看好戏的人都悄然收回?了心思,安分下来。秋水关内的布防得以有序进行?。

    而邵云朗却深知如?今情况并不乐观,若在平时,他?绝不会只防御而不主动出击,但如?今粮草不足,士气低靡,守城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若粮食还不到……

    一个?微凉的吻,落在他?眉心。

    邵云朗抬眸,看着一身寒气的顾远筝,站起身道?:“顾将军回?来啦,我伺候顾将军卸甲。”

    顾远筝也未推脱,抬着胳膊任由邵云朗解开甲胄系带,轻甲也有几十斤,卸下后便脱了一身负累,顾远筝活动着肩膀道?:“我想办法?联系我的人,将秋水关如?今的困境通报给我爹。”

    邵云朗手一顿,叹了口气,“还是?你爹靠谱,不过……你当初和我私奔,你爹不是?从此你和顾家再?无瓜葛了?”

    而且顾远筝虽看着像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实际上?却生了一身倔强的傲骨,若不是?这次情况过于紧急,他?不会向?他?爹低头。

    就像个?灰头土脸,回?家认怂的孩。

    “他?不会不管我的。”顾远筝显然是?回?想起什么?,眸光温和,唇角甚至带出了一点笑意:“我爹他?……是?个?很好的父亲。”

    诚然,天下大多数父亲都是?很好的父亲。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两人便熄了灯并肩躺在了床上?。

    这两年他?俩皆是?身量渐长,初时还能?睡两个?人的床早就挤得不行?,总是?容易蹭出火来就不什么?了,不能?好好休息实在是?应付不了第二天的训练。

    所以顾远筝在自己的床边放了两把椅子,上?面架了个?门板,这样床就加宽了,他?让邵云朗睡里侧,自己则睡在衔接处。

    他?们大约只能?睡两个?时辰,也没那个?风花雪月的心思去做什么?,只相拥着接了个?吻,然后便抱着对方入眠。

    实在太累了。

    邵云朗睡着前脑子里还在复盘布防图,想起顾远筝向?他?爹服软,不由得感叹一句朝中有人好办事。

    他?还是?要尽早在雍京培植自己的势力。

    天将晓时,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便是?在城墙上?轮值的士兵也容易困顿盹,扶着长枪眯上?那么?一会儿,又会因为站不稳而惊醒。

    半睡半醒间,新兵闻到了一股肉的焦味。

    这简直比朔方原上?的寒风更能?让人精神一振,他?睁开眼,目光梭巡着扫过积雪融化?后半青的草原,口中喃喃道?:“我好像是?闻到肉味儿了。”

    巡营的人恰好路过,闻言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哪来的肉味?饿傻了吧你……”

    然而他?话音刚落,远远的,他?便看见一点明灭的火光,自黑暗的视线尽头摇曳着靠近。

    “那是?什么?东西?”新兵诧异的瞪大眼睛。

    巡营的人极目远眺,片刻后瞳孔骤然缩紧,他?吞了口口水,颤声道?:“好……好像是?人……”

    是?一个?绑在攻城车上?的大昭百姓,为什么?知道?他?是?大昭人呢?

    因为他?在火光中还在挣扎扭动,嘶吼着用带着西南口音的官话嚎叫着救命。

    他?身后是?黑压压沉默潜行?的蛮族军队,为首的人抬头发出一声悠长的狼嚎后,自箭筒里抽出一只弓箭,在旁边燃着火的尸体上?借火点燃,随即搭弓射-出。

    “笃——!!”

    那羽箭钉在了木质的战鼓架子上?,箭尾一条红布被风吹的翻飞,上?面隐约可见干涸的墨迹。

    “交出五皇子为质,可保秋水关无虞。”汤将军满眼疑惑的捏着那布条,又转而递给一旁的韦鞠,“这什么?意思?我们上?哪给他?变个?五皇子去,五皇子也没发配到咱们这里来啊……”

    韦鞠拿着布条又看了一遍,问传令的士兵,“那群蛮子,就留下这么?句话?然后就撤军了?唉?你叫没叫五和阿远过来呢?”

    他?和老汤正巧换防,便先一步拿到了这布条,正着,邵云朗和顾远筝便脚步匆匆的赶了进来,两人来的匆忙,只是?草草束发,连甲胄都没穿。

    邵云朗先开口道?:“韦叔,我听闻蛮子递信给我们,写了什么??”

    “喏!”韦鞠撇嘴,“这他?娘的不是?扯淡吗?还他?娘的五皇子,看老子像不像五皇子……唉?阿远,你怎么?脸色这般难看?来的路上?冻着了?”

    顾远筝摇头道?:“这般子虚乌有的消息,不必让关内百姓知道?,避免引起动荡。”

    那布条被邵云朗攥紧,他?平复了呼吸,转而对传令兵道?:“跑一趟监军所,请崔大人写封加急信函,告知京中,蛮人不守新约,南下进犯,让军部签发红头战时令,同时……再?催一催粮草。”

    那传令兵领命而去,韦鞠在屋里踱步一圈,急的额上?都出了汗,“此去雍京要三四日行?程,根本赶不及啊!”

    “先赶着……”邵云朗道?:“不必等批复,若他?们再?度来犯,便直接开战,请令是?为了过后请罪,雍京那边能?少些辞。”

    “操他?娘!真憋屈!”韦鞠骂了一声,转身就走,“老子去城墙上?看看。”

    他?出了门,没走出两步,便被紧随而来的汤将军叫住了,“老韦!”

    韦鞠驻足,回?头问:“你干啥?”

    汤将军三两步赶上?来,左右看了看,确认近处无人,远处有风声做遮掩,这才?道?:“布条上?的事,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韦鞠莫名其妙,“我用眼睛看。”

    “……”汤将军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知道?不能?和这人拐弯抹角,索性直了:“蛮子关内有个?五殿下,我看此事倒是?空穴来风。”

    “可不他?娘的就是?空穴来风!长了个?嘴净瞎编,找这么?个?借口开战……”

    汤将军扶额,“空穴来风的意思是?……罢了,我是?,关里可能?真的有这么?个?五殿下。”

    “放屁!”韦鞠瞪大眼睛,“你个?瞎子,你睁开眼看看,这城里那个?旮旯像是?能?长出那金枝玉叶的样子,我……”

    他?突然哽住,倒真想起两只金枝玉叶,他?还刚刚见过。

    这些年,顾远筝和邵云朗在军中为人仗义,上?阵勇猛,同时又足智多谋,提起这俩伙子就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这俩子刚来秋水关时,众人都这是?哪家富户落了难,跑出来的少爷羔子。

    当时那两个?少年,就算穿着一身简陋轻甲,瞧着也比关内豪绅家的儿子还要气派。

    那是?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绝非用金银绫罗便能?堆砌出来。

    而他?们的年岁,也和严侯爷的外甥,那位传闻中的五殿下相当。

    见韦鞠神色由茫然转向?惊愕,最后定格在震惊,汤将军凑过去低声耳语道?:“你也想到了?只是?不知他?二人,谁是?那五殿下,当然,仅凭名字来看,五他?倒是?像了八成……”

    “像又怎样?”韦鞠神色冷了下来,“老汤,你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啊。”汤将军一脸无奈,“老韦你不要意气用事,从军者固守疆土,确实是?我们应做之事,但你想没想过,秋水关内不只有兵将,还有百姓,你想与?城关共存亡,但他?们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韦鞠脸色涨红,拎着汤将军的领子站到了背风处。

    “我意气用事?”韦鞠低声道?:“若这俩孩子里有一个?是?皇子,那人就必须保!你他?娘的就看眼皮子底下能?不能?喘气,知不知道?看远点!”

    汤将军被这莽夫笑了,“行?,你,你看见什么?了?”

    “你还敢笑老子!”韦鞠瞪眼:“我告诉你,于情,五殿下是?严侯爷的血亲,是?秦帅的徒弟,是?你我并肩作战过的兄弟,于理……”

    他?突然压低声音,眼睛亮的像在极寒雪夜中看见了一丛篝火。

    “太-祖开国之初,于马背上?夺取天下,从龙功臣皆是?跃马扬鞭的悍将,那时武将是?何等威风?我韦鞠此生不求手握重?权,但若真能?有一位皇帝,自烽火中登上?皇位,那他?自然更能?体谅我们这些丘八的苦处,哪怕……只是?给足粮食呢……”

    到最后,这铁塔般的汉子竟然红了眼眶。

    汤将军呆住了。

    两个?久经沙场的男人在夜风中相对静默片刻,汤将军目光定了下来。

    他?抬手拍了拍韦鞠的肩膀,也哑了嗓子,“我明白?了,老韦,你得对。”

    邵云朗全然不知道?这场夜谈,此时他?正看着炭盆里正要燃尽的布条。

    “邵云霆……”顾远筝轻声念叨,“借刀杀人,太子当真好手段。”

    答案倒也不难猜,这世上?若还有一人热切的盼望邵云朗死,那必然是?太子府内那位头上?带绿的殿下。

    “这件事瞒不住的。”邵云朗道?:“今日将箭矢射到战鼓上?,明日便能?差人绕关隘射箭入城,百姓见到这箭矢,自会知道?有这么?一位五殿下。”

    两人异口同声道?:

    “那便该趁着还有一战之力……”

    “那就先和蛮子对上?试一试,他?们也……”

    话了一半,两人相视一笑,顾远筝把人抱进怀里,下颌蹭了蹭邵云朗的额头,他?轻声道?:“殿下,我真怕你为了这一城人,跑去蛮族做质子。”

    邵云朗也笑了笑,但眼底眸光却明暗交错。

    半晌,他?轻声道?:“这不是?还没到山穷水尽之时吗?”

    ……

    “若不趁着尚有一战之力奋力一搏,再?围城两日,兄弟们还有没有拿刀的力气,可就不好了。”邵云朗手撑在沙盘两侧,问同在议事厅的几人,“诸位的看法?呢?”

    韦鞠和汤将军对视一眼,皆点头道?:“你得对。”

    邵云朗:“……”

    总觉得他?们俩怪怪的。

    他?又道?:“若无异议,那我们商议一下这仗怎么?,今夜天色暗下来,我便派人去探一探蛮子的营地,若能?探得粮草所在,一把火烧了最好,蛮子上?次也伤了元气,我不信他?们耗得起。”

    他?们毕竟有城可守,比起要扎营的蛮子,也更有优势。

    商论完今天的事,邵云朗回?去便脱了甲胄,正遇到回?来取弓箭的顾远筝。

    顾远筝诧异的看着大白?天便卸了甲的青年,莫名道?:“你今日是?算休沐了吗?”

    邵云朗笑着凑过去吻在他?颊上?,亲了个?带响的,挑眉道?:“是?啊,算休沐一日,正在百忙之中我却偷懒,顾将军会对我失望吗?”

    “永远也不会。”顾远筝神色淡然的完了情话,又:“但你总该告诉我,这兵荒马乱的,你休沐是?做什么?去?”

    那青年却只是?神神秘秘的笑了笑,背着手晃出门去。

    “爷去给你准备惊喜去!”

    顾远筝恍然,他?生辰将至了,这些日子大家几乎连觉都不睡,他?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邵云朗在军营这边晃了几圈,碰到不少人和他?招呼,最后走到军营与?民居交杂的地方,这才?慢下脚步。

    他?停在一处低矮的民居前,驻足片刻,屈指敲了敲门,他?在这民居里耗了有半个?时辰才?离开。

    这时节白?日还不够长,一转眼天便擦黑,邵云朗从民居出来后,直奔城墙上?,偷这半日闲,都让他?心里够不安稳了,幸而之前一切便安排妥当,各部都井井有条。

    看样子没他?在,秋水关也能?扛个?十天半月。

    顾远筝带人将大块的石头都堆在了垛子下面,真到蛮人攻城时,便可以抱起丢下去,砸断他?们的云梯。

    他?见邵云朗额发似乎被汗水湿了些,一缕一缕有些散乱垂在额前,便有些好笑的问:“云将军休沐了一下午,难道?也是?去搬石头了?”

    邵云朗狡黠的眨眼,“那自然不是?,我这身娇肉贵的,可干不了这粗活。”

    他?今日确实没像往常一般,帮着忙上?忙下,而是?站在一边,连腰都不肯弯一下,便有老兵调笑道?:“云将军今日好生悠闲,怎么?不干活?”

    邵云朗哼笑一声,指着顾远筝道?:“出兵丁还就一户一人呢,我家这不出一个?了吗?”

    大家闻言便善意的哄笑起来,有人问他?俩什么?时候成亲,邵云朗便陪着插科诨,这其中也有几分苦中作乐的味道?。

    待到探明蛮子粮草所在,顾远筝便亲自带着一队人马绕过秋水关西面的赤霞山,直插到蛮子营寨后方去放火去了。

    邵云朗便一直在城墙上?等着,直到天边翻起鱼肚白?,一束火红色焰火骤然入云,映得周围群星寥落。

    见此景,城墙上?骤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紧绷着的心弦也略微放松了些,邵云朗在清的薄雾中,深吸一口寒凉的空气,低声对候在一旁的传令兵道?:“让韦鞠速速出城,将他?们迎回?来。”

    烧了粮草,势必引起蛮子的激烈反扑,顾远筝带的是?精锐,只迅速突进、放火、然后尽最快的速度突围脱离,便是?放在平日里都凶险万分,更何况如?今他?们连饭都吃不饱。

    袭营成功,但带出去一千人,却只回?来不到一百人,顾远筝被流矢射中了肩膀,流了不少血,加上?体力不支,尚未进城便从马上?跌了下去。

    众人惊呼一声,却没几个?人伸手敢去扶,原因无他?,血液带出了大量的信引,覆在他?身上?,凶戾的像只受伤后被激怒的狮子。

    这么?俊雅的年轻人,信引却这么?暴烈且具有攻击性,也真是?奇了。

    只一人快步迎了上?来,伸手稳稳将人扶住。

    邵云朗圈住他?的腰,半扶半抱的将人稳住,声叫道?:“阿远?”

    “嗯,没事。”顾远筝起精神,想自己站稳,却被邵云朗抱的更紧。

    “跟我还逞强做什么??我又不笑话你。”邵云朗轻笑一声,“你是?去军医所?还是?更相信我的手艺?”

    不等顾远筝回?答,他?又摇头道?:“算了,我给你拔,你这一身的信引味道?,军医他?也受不了啊。”

    顾远筝:“嗯。”

    意识不清中,他?突然想到,就算是?泽兑也会对他?的信引感到天生的畏惧,但邵云朗却丝毫没受影响的样子,有几次他?受伤,这混蛋还调笑着病美人更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他?身上?香……

    但他?也没来得及想更多,便因失血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邵云朗给他?拔箭的时候。

    箭簇带着倒钩,要用刀割开皮肉才?能?挖出来,怕顾远筝咬到舌头,邵云朗正给他?嘴里塞帕子。

    顾远筝扭头避开,颇为好笑道?:“又不是?第一次了,我不用这玩意儿。”

    “咬着吧。”邵云朗坚持,“你把嘴里的肉咬坏了,耽搁咱们亲嘴儿。”

    顾远筝:“……”

    他?顺从的张口,邵云朗便将那新的巾帕里裹了根筷子,让他?咬住。

    顾远筝背上?新旧疤痕很多,邵云朗亦是?如?此,但就算见惯了伤痛,刀尖抵上?去时,他?仍是?心痛。

    顾相得对,若是?真心待一人,他?伤分毫,那痛楚便会千百倍的作用在自己身上?。

    挖出箭簇,上?了药,扶着顾远筝趴着睡下,他?才?转而赶去议事厅。

    韦鞠也受了伤,赤膊坐在椅子上?,任由脸色发白?的军医给他?包扎,饿了这么?久,笑声竟还能?中气十足。

    “阿远真是?好样的!偷了他?们的屁股,看他?们还怎么?围城?!等咱们的粮草到了,老子就出去杀他?个?痛快!”

    邵云朗脚步一顿,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汤将军叫他?几声,他?才?回?过神,进了议事厅。

    ……

    朔方原上?,又起,暖色一点点覆上?蛮族营寨,前方的帐篷还算齐整干净,后面却乱糟糟的一地飞灰,下了点雨,立刻和了泥。

    蛮人士兵垂头丧气的收拾烧倒了架的几顶帐篷,有人用蛮语声抱怨:“不是?不了吗?我们为什么?要离开抱怨来到大昭的城池之外?现在稞子也被烧了,那大昭的将军还放走了我们的马……该回?草原去了,这是?长生天的旨意。”

    和他?一起收拾帐篷的士兵摇了摇头,凑过去耳语道?:“我舅舅的表姐的女儿,在可罗布王的帐子里做事,那大昭的女人又来了,我看,我们还暂时回?不去山的那边。”

    先前话的士兵闻言骂道?:“这些大昭人奸猾的就像偷牲畜的豺狼,他?们自己的事,却要我们掺合进来,现在粮食没了,他?们能?给粮食吗?”

    王帐内,满脸络腮胡子的蛮族大汉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你让我继续围困秋水关,直到逼迫大昭的人交出那位五皇子?可我们已经没有粮食了,必须要退回?青阳关外。”

    他?对面坐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这女人明显是?害怕的,但想起自家姐那些手段,竟觉得蛮子更和善几分。

    她是?个?蠢货,不会这些弯弯绕绕,但幸好记性不错,只原原本本的重?复她家姐的话:“粮食,太子殿下会想办法?的,也请王爷想一想,若是?五皇子能?入草原为质,您可以拿他?与?大昭交换多少好东西?他?是?皇帝的儿子,值数不尽的牛羊、布匹、金银和地坤,王爷要坚持住啊。”

    可罗布脸上?浮现出犹豫的神色。

    那女人见状立刻道?:“要途径秋水关为王爷运粮是?有些难度,但为表诚意,我家姐先给您带来了几位美人,还请王爷笑纳。”

    她拍手,身后的侍从中便走出一对儿男女。

    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肖似,竟是?一对儿相貌娇美的孪生兄妹,但两个?人的目光,却透出一股沉沉暮气,疲惫绝望的像风烛残年的老人。

    这一点可谓是?对症下药,可罗布眼睛瞬间便亮了。

    ……

    三日后,蛮族再?次射箭入城,这次不只是?城墙上?,他?们绕着秋水关一周,把百来支箭送入城内,连带着箭矢后面的布条。

    春时一场暴雪,关内百姓种的粮食皆数冻伤,如?今颗粒无收又被围城一月,想逃荒都出不去。

    民怨沸腾之下,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交出那位五殿下的呼声便越来越高。

    “平时他?们皇亲国戚,就是?喝着我们老百姓的血才?能?每天享清福,现在出事了,难道?不该站出来吗?”

    “用他?一个?人,换我们一城人的性命,日后我给他?修个?祠堂还不行?吗?”

    “到底谁是?皇子?他?总该和我们不一样吧……”

    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再?畏惧权势的人也会失去理智,每日来监军所和将军府门前的围堵的灾民便越来越多。

    邵云朗还是?得出去巡营,省吃俭用,从指缝里抠出的那么?点军粮早就见了底,这样下去,饿死人是?早晚的事。

    这只号称西南精锐的军队,如?今人人皆是?面黄肌瘦,目光也开始涣散起来,行?至营地中,邵云朗突然闻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

    他?见前面支着口大锅,一群新兵躲在锅边,眼巴巴的盯着锅里的……两只靴子。

    有人吞口水问:“这玩意儿煮透了能?吃吗?”

    另一人答:“能?吃!俺爹给俺带的这靴子,可是?纯纯的牛皮做的,牛肉吃得,牛皮怎么?吃不得?俺这是?新鞋!没穿过呢!”

    邵云朗张了张嘴,想这玩意儿是?鞣制过的皮子……但最终什么?都没,转身走开了。

    入夜后天气也不冷了,顾远筝换了衣服,正穿靴子准备上?城墙,邵云朗推门回?来了。

    俩人这些日子就算住一个?屋子竟也没几句话,忙的回?来倒头就睡,四目相对的一刹,顾远筝竟生出很想念的感觉。

    而当邵云朗自身后拿出酒和烧鸡大饼时,体面如?顾公?子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诧异的问:“云将军是?去何处发了笔横财?”

    “从师父那偷着拿的。”邵云朗将东西放到桌上?,笑道?:“我便不懂事这一回?了,偷了师父要炖汤的母鸡,谁叫今天是?我心上?人的生辰呢。”

    顾远筝笑了笑,又道?:“你先吃吧,现在能?搜刮这么?点东西可不容易,我去巡……”

    “巡什么?啊……”邵云朗把人拦住,笑眯眯道?:“我让老汤替你去了,你知道?我怎么?和他?的?”

    顾远筝下意识的问:“怎么?的?”

    邵云朗道?:“我,今天顾将军生辰,得开个?荤,嗯……两种意义上?的‘开荤’。”

    他?笑着凑过去,亲了亲顾远筝的唇,“这里……”

    手又向?下滑去,“还有这里……”

    顾远筝呼吸一滞,盯着邵云朗微张的唇,顿时觉得烧鸡都不香了。

    烧鸡香不香,还是?得吃完了才?有力气干活。

    两人以仗的速度解决了鸡和饼,平时嗜酒的邵云朗竟然没动那壶酒,而是?完事儿了再?喝,喝多了不好办事。

    他?回?来前明显洗过澡了,顾远筝昨日伤口结痂才?擦了身,两人这两年虽没做到最后,其他?的事却没少干,对对方的身体早就无比熟悉,很快,衣衫散落了一地,顾远筝放开邵云朗的唇,吻开始下移。

    然而抚-摸邵云朗腰身的手却是?一顿,顾远筝皱眉,浸着欲-望的声音低哑的让人头皮发麻。

    他?微微喘息着问:“五,你腰上??”

    邵云朗低笑,推了他?一把,顾远筝坐起来些,便见邵云朗也跟着跪坐起来,转过身给他?看。

    松松垮垮的亵裤半掉不掉的挂在青年的胯-骨上?,后-腰那块细腻光滑的皮肤上?,赫然纹了一只咆哮的凶兽,昏暗的烛火下,白?腻的肌肤和那苍青色的兽对比鲜明的令人心悸。

    顾远筝下意识的伸手去触摸,片刻后才?变了脸色。

    他?面上?浮现出一些恼怒,从身后一口吆住邵云朗的尖榜,犹不解气,手便按上?那只栩栩如?生的兽,想到这人刺青时的疼,又不忍用力,最后只能?无可奈何的模了两把。

    邵云朗笑道?:“喜欢?”

    “你……”顾远筝被他?气的不知如?何是?好,低声道?:“明知刺青这东西,只有罪人和奴-隶才?有,你日后是?要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怎么?敢刺这个?东西?!”

    然而那眉眼深邃昳丽的青年笑的不以为意,甚至扭头亲了一下顾远筝的下颌。

    “这兽型我是?按你那枪上?的那只刺的,日后你岂不是?提枪就能?想起我?想起我你就该‘提枪’了?”

    他?还诨话,顾远筝更气,有点凶的吻住他?的嘴。

    邵云朗推他?,又笑道?:“而且顾公?子你想想啊,有刺青的是?奴-隶,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是?你一个?人的奴-隶,褪下那身龙袍有一个?只能?给你看的刺青,你不喜欢吗?”

    顾远筝眸色沉如?浓墨,修长的颈上?喉结滚了滚。

    邵云朗眯着眼睛往下一捞,笑道?:“装什么?呢?这不都起来了么?,你个?伪君子?”

    “……”

    顾公?子低声骂了句什么?,修长的胳膊一抬,扯落了粗纱的床帐。

    夜风送暖,至此时,朔方原上?迟来的春-色方才?一夜绽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