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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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修文靠在躺椅上,面前是冒着袅袅白烟的好茶,身边一个丫鬟在给他捶腿,不远处还有个姑娘捏着嗓子在唱曲,婉转缠绵,不出的惬意。

    可惜一道声音破了这方安逸:“公子,寇公子在院子外面求见。”

    贾修文半阖着眼,淡淡地问:“齐晶晶找回来了?”

    “找回来了,好像哭过了,眼睛红通通的。”回话的人悄悄观察贾修文的脸色,见他似不悦,连忙道,“这寇公子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齐姑娘多漂亮的美人啊,舍下了齐府的富贵跟着他吃苦,他竟舍得惹齐姑娘难过。齐姑娘怎么就挑了这么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白脸,若是换了公子,定然如珠如宝地捧着,绝不让齐姑娘受半点的委屈。”

    贾修文缓缓睁开眼皮,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你子胡八道什么呢。我跟寇兄是好兄弟,朋友妻不可欺,管好你的嘴巴。”

    这心腹赶紧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的这张嘴该,公子就原谅的这一回吧!”

    “行了,去将寇兄请进来。”贾修文坐直身,挥手让唱曲的女子下去。

    等寇正元来时,贾修文已经坐在了石桌旁,正在倒茶,看到他立即笑着招手:“寇兄坐,今儿什么风将你吹到我这儿来了,往日请你都不过来。”

    寇正元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张嘴又闭上,似是有些难言之隐的模样。

    贾修文见了,立即笑道:“寇兄可是有事,你我兄弟,亲如一家,有话直便是!”

    寇正元舔了舔唇,苦笑道:“贾弟,那我便直了。你今晚可还要出去?”

    贾修文漆黑的眼珠子转了一下,遂笑呵呵地:“自是要,有几个朋友邀请我今夜去万花楼玩玩,听那边来了个胡姬,长得跟咱们中原人很不一样。弟想出去长长见识,寇兄可要一道?”

    风尘女子,千人枕的货色,寇正元可看不上,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钱,哪会想其他。

    “谢谢贾弟的好意,为兄已娶妻,这……这还是罢了。”寇正元无奈地笑着。

    贾修文指着他:“寇兄,你可真是……算了,反正你每次陪我们喝花酒都是坐怀不乱,辜负了人家姑娘一片心意,你不去老弟也不勉强了。”

    寇正元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贾修文不去,他一个人如何去?他身上就只有从齐晶晶那里拿的六百多文铜钱,这点钱去赌坊何时才能赚够他所需要的钱?

    跟着贾修文一道去赌坊的算落空,寇正元到底脸皮厚,想了想,还是开了口:“贾弟,能否借些银钱给为兄,过几日为兄便还你。”

    贾修文格外阔气大方,招手就唤厮:“去账上支十两银子给寇兄。”

    完,他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寇正元:“寇兄,十两银子可够?弟这个月花了不少钱,老头子又在嘀咕了,暂时只能支这么多给你,你若需要银子,下个月我再多给你一些。你别嫌弃。”

    人家免费供他吃住,还好心借银子给他,寇正元就是脸皮再厚也不能否认,贾修文待他极好。他连忙拱手:“贾弟哪里的话,这段时间你是如何对为兄的,为兄铭记于心,他日必报大恩。”

    “寇兄言重了,你我兄弟,此等事,何须挂怀!”贾修文连忙道。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种遇到知己的感觉。

    等寇正元出门后,贾修文脸上的笑容便隐了去。他背着手问心腹:“寇公子去哪儿了?”

    心腹连忙回答:“瞧那样子,好像是去了赌坊。定是瞧公子昨晚赢了不少钱,今日也心动,公子为何拒绝那姓寇的?”

    贾修文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老子跟着去,他少不得要多想。如今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决定,我可不知道他会去赌坊。行了,你去赌坊那边个招呼,让他今晚赢一些钱。”

    贾修文身为一个自十二岁就泡在酒色财气赌中的家伙,深谙人性,尤其是人的赌性。若是刚去赌坊便输钱,输得裤子都没了,吃了这记教训,以后还有几个人敢去赌坊?刚开始嘛,当然是要给些甜头了,如此一来,才能让他欲罢不能。

    ——

    寇正元怀揣着十两银子,站在赌坊门口的路边,很是踌躇。

    他出身名门,少时门庭显赫,从不曾为银钱发过愁,如今竟要沦落到赌坊求财,何其可笑?

    可想想齐晶晶的苦苦哀求,贾府下人暗地里的三道四,还有许殊和齐家人的难看嘴脸,他一瞬间又下定了决心,他要挣了银子,安心备考,来年参加乡试,一举高中,再参加会试,继而进京,为家族伸冤,重耀寇家昔日荣光。

    狠狠一咬牙,他握住银子踏入了赌坊。

    同一时间,许殊也接到了消息:“就他一人?贾修文没跟他一道?”

    齐管家摇头:“没有,寇公子前脚出门没多久,贾修文便跟着出了门,去了万花楼。夫人,是否现在就安排人将许老爷引去赌坊?”

    “等等。”许殊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最后放弃了这个算,“今晚先不必,派个人去赌坊里盯着寇正元,摸清楚他身上大概有多少银子,还有今晚的输赢状况。若是输得太惨,便让人去找赌坊掌柜,塞些银子,保证寇正元今晚赢。”

    在这点上,许殊跟贾修文想到一块儿了。

    第一次去赌坊,寇正元必然还保持着比较强的戒备心理。若是让他一直输,他输怕了,以后肯定不敢来了。但也不能让他一晚上赢很多的银子,否则手里有了足够的钱花,短期内他都不会去赌坊。要让他有输有赢,稍微赢多一点,让每一局都充满了不确定性,才能勾住他。

    等勾起了他的兴趣,后面就可以进一步设局了。

    许殊不知道贾修文安排好没有,为防出了纰漏,她也派人盯着。

    这一晚,对寇正元来,无疑是非常刺激的一晚上。

    每次下注,他的神经就极度紧绷,赢了他欢喜不已,输了心情沮丧,一整晚,心忽上忽下,特别刺激,举手间就能挣很多百姓半个月的收入,也能输掉普通人家十来天的生活费。

    不知不觉,时间便过去了,等他觉得眼睛有些疲惫了,问了问伙计,才知道时间已经快到午夜了。

    寇正元摸了摸口袋里的钱,总共有十五两五钱的银子,扣掉借贾弟的银子,足足有五两多是他赢来的。赌坊的钱果然来得快,城里的捕头一个月也只有三五两银子的俸禄,他去别人家做夫子,只怕也只有这么点银子,而他一晚上就挣到了。

    寇正元心情大好,按照这种进度,他每晚赢个几两,十两银子的,过不了多久就能攒够路费和备考期间的花销。

    寇正元揣着钱,脚步轻松地回了贾府。

    进门,齐晶晶还没睡,仍在等他:“相公,你今晚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寇正元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她:“挣银子去了,睡觉吧,我明日再去。”

    齐晶晶捏着手里银子,很是纳闷:“你做什么去了?一晚上就挣这么多?”

    “以后更多,赶紧睡吧。”兴奋过后,深深的疲倦袭来,寇正元不想话,脱了鞋袜,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到床上就睡。

    留下齐晶晶拿着银子又是高兴,又是发愁。高兴的是,相公总算能挣银子了,可愁的是,他怎么一晚上就挣了这么多?齐晶晶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可寇正元已经呼呼大睡了,她只得按下了心里的疑惑。

    这一晚,许殊也熬夜了,她一直在等消息。

    直到寇正元从赌坊中出来,下面的人才回来汇报。

    齐管家将消息报到她这儿:“夫人,咱们的人没出手,寇公子今晚是赢多输少,约莫赢了几两银子,他的本钱大概是十来两银子。这是寇公子每一局的下注和输赢记录。”

    许殊接过纸,一排排看下去。可能寇正元都记不清楚,他今晚总共下了三十三注,输了十三注,赢了二十注,几乎每输两局就会赢那么三局,输赢之间极为有规律,一直控制在某个区间范围内。

    啧啧,若没有人为控制,鬼都不信。

    看来,贾修文也不是省油的灯,早安排好了,倒是省了她不少的事。

    许殊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从寇正元今晚踏进赌坊开始,他就陷入了贾修文事先设置好的圈套,以后还会越陷越深,直到不可自拔。

    她放下了纸,对齐管家:“做得很好,今晚办这事的人通通赏一个月的银钱。吩咐下去,让他们继续盯着,有什么消息立即来报!”

    这事有贾修文在暗中做手脚,省了许殊不少事,她白日忙着招夫子,晚上就看寇正元的战绩。

    第一天的开门红让寇正元信心倍增,觉得自己是那天选之子,第二日又去了赌坊,还是输多赢少,一晚上又赢了七八两银子。

    在赌坊混迹两天,不少人都认识他了,纷纷夸他手气好,天生是吃这碗饭的。寇正元虽瞧不起这些粗人,可谁不喜欢听好听的,他心里颇为自得。

    尤其是在赌坊里听了不少一赌发财的事迹,他更是雄心勃勃,觉得照这计划下去,要不了几天他就能攒够钱了。

    第三天,他还是输少赢多,一晚上赢了十来两银子。

    连续三天都赢了钱,口袋里有了银子,寇正元的腰杆子也直了,颇有些春风得意的样子。

    齐晶晶却越发的担忧。到了第四日白天,她实在忍不住了:“相公,你这些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寇正元知道齐晶晶单纯、善良、胆,不想跟她讲这些,想模糊过去:“你别管,你不是想搬出去吗?过两日,我找好了房子,咱们就搬,这下开心了吧!”

    齐晶晶非但没有开心,反而拧起了眉头:“相公,你对我都不实话吗?哪里一晚上能挣这么多的银子?你……你不会是去做什么违法的事了吧?”

    寇正元不高兴了,拉长着脸:“怎么,就许你们齐家能挣银子,我寇正元不能挣银子?当初没挣钱,你娘瞧不起我,如今我挣了银子,你又怀疑东怀疑西的,你到底在想什么?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相公?”

    他这么一,倒显得是齐晶晶理亏了。

    齐晶晶无言以对,讷讷地:“我,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放心吧,我这钱来路正得很,我一介书生,还要参加乡试,能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寇正元搂着她的肩哄道。

    齐晶晶看了看他的身板,想起他平日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暂且相信了他这些话,只是心底仍有些不安。

    安抚好了妻子,寇正元照样去赌坊。

    短短七八天时间,他手里已经积攒了六十多两银子。若按照他原先的计划,这些银子也够他们两口用一段时间,可以收手了。

    但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尝到了一本万利的甜头,还有每晚忽上忽下的刺激,他哪收得住手。如今他已是赌坊里的红人,不少人向他取经,如何才能一直赢钱。寇正元也不知道,他觉得这可能是他天赋异禀,运气特别好吧。

    但这不妨碍他自信心膨胀。

    可惜到了第十日,踏进赌坊,他踏进赌坊就看到了一个令他极度厌恶的人,许万宏。

    许万宏以前也是赌坊的常客,最近没搞到银子,手里紧才没来。今天他运气好,出门在路上捡到了一个钱袋子,里面竟有十几两银子。

    乍然有了钱,许万宏先是去酒楼吃了顿好的,然后听到隔壁桌的两个食客在讨论,最近赌坊来了个常胜将军,每天都赢不少钱,已经连赢了十几天,回头跟着他买,保准错不了。

    许万宏听得心痒痒的。

    捡的这十几两银子哪够花啊,妹子还在气头上,根本不见他,他想搞点钱都没法子。要不,他也去赌坊碰碰运气,不定今日能发一笔横财!

    于是,吃过饭,许万宏便去了赌坊,准备找那个连赢十几天的高人学学。

    谁料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扭头却看到了寇正元从外面进来。

    好家伙,竟然有钱逛赌坊。许万宏顿时不爽了,谁不知道这个寇正元是个穷书生,他能上赌坊,定然是从齐府拿的钱,自己这个当亲哥的都没弄到好处,这个不相干的子倒是仗着一张白脸混了不少好处。

    许万宏上下量了寇正元一圈,讥诮地:“子,有钱逛赌坊,肯定是骗我外甥女的银子!哼,女生外向,向着你这个白脸,也不管我这个舅舅!你仗着这张脸,软饭吃得够爽啊!”

    寇正元往日就最受不了许万宏的污蔑和酸话,今日听了更不会忍了:“我可没拿齐府的钱。倒是许老爷你,这玉州城内谁不知道你去三天两头去齐府秋风,占了齐府几千两银子的便宜啊!”

    被人揭了老底,许万宏恼羞成怒,恨恨地:“子,你胡什么?那是我亲妹子,我问她要点钱花怎么了?长辈的事,有你子话的地方吗?给老子跪下道歉,不然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有相熟的赶紧上前拉住了许万宏:“许老爷,许老爷,这就是你要找的那位连续赢了十几天前的公子。”

    听到这话,许万宏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就凭他?开什么玩笑,一个呆书生,除了张脸,啥都没有的东西,他会?”

    寇正元如今正是信心爆棚的时候,有心想给许万宏一个教训,勾唇冷笑:“许老爷若是不信,咱们赌一把,最后谁输了,谁给对方磕头赔罪!”

    “赌就赌,谁怕谁,三局两胜!”许万宏可不相信这个白脸有如此运气。

    两人互不相让,对视一眼,叫来庄家和在场的赌徒做个见证。

    双方还郑重其事地立了个契。

    大家一起下注,一个押,一个押大。

    许万宏想争一口气,将吃饭剩下的十一两银子全押在赌桌上:“我押!”

    寇正元扫了他的银子,轻蔑地掏出十一两放在桌子上:“我押大!”

    庄家按着骰宝大声:“还有要下注的吗?”

    随后又有一些人跟着下注,不过大多是跟寇正元,毕竟寇正元这段时间常胜将军的名头不是白来的。

    等所有人都下完了注,庄家开盖子:“三个一,赢!”

    许万宏得意地瞥了一眼寇正元,大乐:“子,还有两局,等着跪下给老子认错!”

    寇正元信心百倍,他一向输少赢多,下一局定然能赢。

    他并没有将这一局的成败放在心上。

    “我押二十两,继续赌大!”

    许万宏拿出二十两:“我押!”

    这一局,寇正元赢了。

    许万宏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寇正元自信满满,又拿出三两银子放在桌子上:“许老爷,继续啊,你怎么不来了?”

    许万宏看着桌子上的三两银子,真是恨透了寇正元。

    寇正元分明是计算好了,知道他手里只有二两银子,故意押个三两,想让他赌不成,自己直接赢了!

    哪有那么好的事!经常混迹赌坊的许万宏有的是办法,他对庄家:“借一百两银子给我,加上这二两,全押了!”

    他倒要看看,这子从哪里去拿一百两出来!

    庄家熟练地让二拿着笔墨过来,让许万宏写了欠条,然后支了一百两银子给他。

    许万宏将银子全押到了赌桌上:“子,我还是押,你要不敢玩,就跪下给老子磕个头!”

    寇正元抿唇,他没想到自己刻意刁难许万宏,不但没喝退对方,反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手里加上刚才赢的钱,总共也只有七十多两银子,根本凑不起一百零二两。

    见他不话,许万宏人得志,洋洋得意地:“怎么?没钱下注?那认输跪下磕个头就算了!”

    “磕头,磕头……”四周的人跟着起哄看热闹。

    也有人喊:“下注,下注……”

    这样的气氛很容易让人上头。寇正元虽然对如此大的赌局有些心虚,可想到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好运气,他又有信心了:“庄家,借三十两银子给我!”

    庄家照旧让人拿了借条过来给寇正元签字。

    签完字后,三十两银子也送了上来。

    双方将一百零二两银子推到了赌桌上,等骰宝落地,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许万宏舔了舔唇,将银子推了出去:“我还是押!”

    寇正元刚才听了声音,觉得应该是大,但他不是特别有把握,不禁有些踌躇。

    许万宏催促道:“押啊,若是这局平局,咱们继续就是,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寇正元心一横:“我买大!”

    庄家在众人的瞩目下拿开了盒子,露出三个数字:“一二三点,!”

    许万宏兴奋地欢呼起来。

    寇正元不敢置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怔怔地看着筛宝:“不……不可能,怎么会出错呢,听声音明明是大……”

    “子,愿赌服输,跪下磕头吧!”许万宏洋洋得意。

    不少人也跟着起哄,让寇正元跪下道歉。

    寇正元不信:“不,这肯定是巧合,我一定会赢的!”

    他不能接受,自己竟然会将这段时间赢来的银子全输光,还欠了赌坊三十两。

    “庄家,再借点银子给我,我一定能回本的。”寇正元不理许万宏,上前抓住庄家的手。

    庄家低头看了他一眼:“寇公子,你真的要借?我们赌坊的银子是给利钱的,到了时间若是不还,咱们可不会客气,你想清楚了。”

    “借!”寇正元一咬牙。

    他又借了一百两银子,回头对咄咄逼人的许万宏:“我们俩再赌一把,五十两,你若赢了,我将这剩下的五十两也给你!”

    要他给许万宏这种渣滓磕头,想都别想。

    许万宏头一回赢了这么多心,觉得自己今天手气特别好,高兴极了:“来就来!”

    两人你来我往,继续在赌坊里下起了注。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今天的手气特别邪门,越来越差,输多赢少,欠的账也越来越多。

    等赌坊快烊的时候,寇正元手里一个子都没有了,而且还欠下了赌坊一千多两银子!

    走出赌坊,冰冷的雨点到他头上,他才如梦方醒。一千多两银子,他拿什么去还?

    寇正元脸色一白,脚下一个趔趄摔在湿漉漉的地上。

    当天晚上许殊就得到了消息。

    她手里捏着寇正元和许万宏今晚下注的记录,好家伙,除了最初的四局,后面刚开始两人还有所克制,只是几两,十几两银子。后来许是见欠的钱太多了,想着一把赢个大的能够快速回本。结果越输越多,到了最后,一发不可收拾,若不是赌坊要烊了,他还可能继续借钱赌。

    一晚上,寇正元欠下了一千多两银子。许万宏欠得少些,他可能是久经赌场,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在欠下六百多两银子的时候就收手了,悻悻然地回去了。

    一千多两银子,就是把寇正元给卖了都不够。不过这都是他活该,虽然这个事是贾修文算计了他,但若不是他好逸恶劳,眼高手低,不肯踏踏实实挣钱糊口,梦想着一步登天发大财,贪图不义之财,又怎会落入贾修文的陷阱中。

    到底,还是寇正元的贪婪害了他自己,怪不得别人。

    许殊放下纸条,对齐管家:“派人盯着贾府,跟着寇正元和晶晶,这笔钱他是无论如何都还不上的,心他狗急了跳墙。”

    齐管家也担心,这赌红了眼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他劝许殊:“不若的去将姑娘接回来吧,寇正元现在这状况,将姑娘放在他身边,到底是不放心。”

    许殊还是拒绝:“她自己走的,要回来她自己回来!”

    没有她派人去请的道理。

    见许殊不肯松口,齐管家只得闭了嘴。

    ——

    这段时日,齐晶晶已经习惯了寇正元的晚归。

    她身体最近很容易疲惫,实在熬不了夜,便逐渐不等他了。

    这晚,她睡得正熟,忽然听到轰地一声,什么东西撞开了门,接着一个重物砸在地上。

    齐晶晶猛然被吓醒,连忙点亮油灯,一眼就看到了浑身湿透,衣服上都是泥水的寇正元躺在门口,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她连忙下床,将他扶到椅子上,关切地问道:“相公,你这是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寇正元身上并无酒味,明他没有喝醉,可这样子比喝醉了还严重。

    “没事,你去睡吧,我想一个人坐一会儿!”寇正元低垂着头道,他现在脑子里都还是浑浑噩噩的。

    他这样,齐晶晶怎么睡得着。无声地叹了口气,齐晶晶拿了张干的帕子过来,温柔地替他擦了擦头上的水,然后劝道:“相公,天气凉,你先换身衣服吧,免得着凉了。我去给你找衣服,你快将湿衣服脱下来。”

    寇正元一把用力抓住她的手:“晶晶,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齐晶晶回头冲他笑了笑:“当然不会,咱们是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

    寇正元低垂着头,没敢实话:“我,挣钱的门路没有了。”

    齐晶晶笑了:“我当什么呢。没有钱也不紧,你上次给我几钱碎银子还没花,最近绣花又攒了几百文,够咱们生活一段时间了,你不是找好房子了吗?咱们明日就搬家吧!”

    寇正元如何得出口,他将租房的钱全输光了,明日连房租都付不起,更别提搬家了。

    齐晶晶身体疲乏,没想太多,拿了衣服过来给他,便又回去睡了,留下了寇正元在屋子里坐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贾修文还没起床便听下人寇正元来找他了。

    他推开怀里光溜溜的通房丫头,着哈欠爬了起来,边穿衣服边抱怨:“什么人嘛,大清早地跑过来扰人清梦!”

    心腹凑到他耳朵边低语了几句。

    贾修文被人吵醒的不悦倏然而逝,甚至好心情地笑了出来:“好个许万宏,倒是替爷干了一件好事,让寇正元在外面等着,我一会儿就来。”

    他穿戴整齐才出去见寇正元。

    寇正元一夜未睡,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的褶皱也没理平,跟往日的风度翩翩完全不同,显得极为落魄。

    看到贾修文,他立即站了起来,跑过去抓住贾修文的双手:“贾弟,你,你一定要帮帮我,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贾修文挣脱开他的手,仍旧一副好兄弟的模样:“寇兄莫急,先坐下,慢慢,到底怎么回事。”

    寇正元抱着头,懊恼地:“都怪为兄不受激。昨日看到了一个仇人,被对方一激,没忍住,中了对方的圈套,输了一千多两银子!”

    想了一晚上,寇正元也想明白了,昨晚的赌局明显有猫腻。以往他能赢,昨晚却一直输,太不正常了。只是为时已晚,白纸黑字的欠条是他自己签的,找赌坊也没理的地方,只能自己先吃了这个哑巴亏。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昨晚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回本,最初的时候是想将前阵子赢的六十多两银子赢回来便再也不赌了。后来,眼看越输越多,他又想着,只要将欠赌场的钱还上,就再也不来了,孰料,最后欠的钱就跟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若是能回到昨晚,他一定不赌,绝不借一文钱赌!

    “一,一千多两?”贾修文瞪大眼珠子,捶了好几下桌子,指着寇正元,“寇兄,赌怡情,玩玩而已,你……你怎么玩这么大?便是我偶尔去也顶多只敢下个几十两银子玩玩,你一晚上怎会欠下如此多的银子?”

    寇正元将昨日的事如实道来,还将自己的怀疑一并了:“我怀疑是那许万宏跟赌坊勾结害我。赌坊的银子,利滚利,一天就要多还好几十两,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欠下的银子就会翻倍,贾弟,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了。这笔钱我借你的,他日必双倍奉还。贾弟,你的恩情,为兄没齿难忘!”

    为了让贾修文答应借钱,寇正元真是什么好话都能出来。

    贾修文面露难色:“寇兄,若是十两,几十两银子,老弟还能给你想想办法。你知道的,我这个月早就用超支了,帐房那边不会再给我钱了,要用钱得等下个月。你这实在是太多了,一千多两,家里一个月也只给我不到一百两银子啊。我上哪儿弄这么多银子去?”

    寇正元死死抓住他的手,宛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贾弟,你求求令尊,帮帮我,就这一次,为兄以后一定会还你的,算我借贾府的银子,可以吗?你帮帮我,你若不帮我,过几日,那赌坊的人会吃了我!”

    贾修文苦笑:“寇兄,你就是要一二百两,我也能找人给你想想办法,这可是一千多两。我爹也会问清楚,这笔钱是干什么的。他要知道是还赌债,肯定不会答应的。弟倒是有个办法,不若你去找齐府吧,怎么你也是他们家的女婿,他们不会不管你的!”

    寇正元失落地松开了手,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

    贾修文这里拿不出钱,他在玉州城里认识的人中,能出得起这笔钱的,只有许殊了。

    可许殊以前没少骂他,能答应出这笔钱吗?

    寇正元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

    齐晶晶早就已经起来了,看到他这副模样,很是心疼:“相公,没了门路就没有吧,咱们再想其他办法挣银子就是,总有办法。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寇正元心不在焉地问道。

    齐晶晶羞涩地抿了抿唇,声:“你要当爹了,我的葵水晚了差不多半个月了。”

    前阵子她还不确定,这段时间,她的葵水一直没来,胃口不好,嗜睡,反胃呕吐,闻不得腥味,尤其是闻到鱼腥味。这些都是怀孕的症状,她现在已经基本肯定自己是怀孕了。

    有了孩子,兴许相公就能振作起来了,他们踏踏实实过日子。等明年孩子生了,若是相公考中了,双喜临门,再回来给她娘认错,她娘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应该会原谅他们的。

    “什么?”寇正元还在想银子的事,没听清楚。

    齐晶晶嗔了他一眼,羞答答地抓住他的手放在肚子上:“我肚子里有咱们的孩子了,相公,你不开心吗?”

    寇正元登时懵了,短暂地惊愕过后,取而代之的是狂喜。

    他有孩子了,他要当爹了!

    而且这个孩子来得太及时了,他一直没把握服许殊,可若是有了孩子呢?看在孩子的面上,许殊总要管他的吧。她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齐晶晶没丈夫,孩子没有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