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心有点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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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岩正在开会,偌大的会议室里等着他的员工有上百人,都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实际上周岩是不会在上班时间接私人电话的,但宴星沂永远是例外,可电话接通,她却不话,办公室里也没人敢吱声,因为他们听到了上司喊出的名字。

    ——星沂。

    那个常年跟在他身边,被他护得滴水不漏的宴家大姐。

    “星沂?”周岩又问了声。

    “周岩,我能见你吗?”

    她反常的,没有喊哥哥。

    周岩没有任何犹豫:“我现在过来。”

    甚至没有问她有什么事。

    秘书忍不住看了老板一眼,还是老样子啊,只要是宴姐的事,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了,虽然早就知道这一点,但还是会感叹。这可是周岩啊,手里控股无数,传媒行业的上帝之手,比资本更资本的周氏掌权人,却偏偏为了一个姑娘,毫无原则。

    挂掉电话,周岩手机放在桌上,他沉默,像是在思考刚才大家争吵的事,思考结束,他给出意见,精准的找到问题所在,随后拿起手机起身:“剩下的会,杨临给你们开。”

    他离开座位,在座的员工立即起身相送,出了办公室,他直接坐电梯下停车场,自己开车去宴星沂家。

    *

    宴星沂看着黑屏的手机愣了好一会儿,她刚才是约周岩出来吗?果然是酒喝多了!

    现在这个样子被他看见,一定会被训,宴星沂连忙去洗手间洗脸。

    她承认,周岩凶起来的时候,她是有点怵。

    在洗手间里洗着脸,外面的手机又响,宴星沂没来得及把脸上的泡沫洗干净就出去接电话,以为是周岩,脸上还带了抹笑容,“哥哥。”

    “哥哥?”电话里响起女人优雅的嘲笑声,无数回忆瞬间破闸而出,让宴星沂僵在原地。

    这是……

    俞凝……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洗手间里没关的水龙头在流水,扰乱宴星沂的心绪。

    “怎么不话?”俞凝语气带笑,“妈妈很久没有给你电话,高兴得不出来话了吗?”

    怎么会高兴?宴星沂巴不得她就此消失在她的世界里,恨不得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父母,她所有的痛苦都是身生父母带给她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俞凝被宴非白送回乡下“养老”之后,宴星沂就切断与他们的一切联系,换掉一切联系方式,想让他们找不到自己,没想到俞凝就算在乡下也不安生,还是找了回来。

    “星沂,我是你妈妈,你知道的,我想要什么都会得到,这是我从到大教你的道理不是吗?”

    宴星沂冷笑:“是歪理吧。”

    “你变了,星沂。”耳边的声音仍旧优雅,不紧不慢的感叹着。

    宴星沂也逐渐冷静下来,“是吗?哪里变了?”

    “从前的你不会跟妈妈顶嘴,让我猜一猜,是周岩把你惯坏的吗?”

    “你电话来应该不是跟我讨论这个吧,有事吗?”

    “当然,我的孩子,妈妈想你了,你不来看看我吗?”

    “俞凝,别耍花招。”

    女人笑了起来,这让宴星沂开始生理性恶心,她忽然想起很多画面,那时候俞凝会在宴会开始前为她穿两号的礼服,用力地勒紧她腰,然后在宴会结束后命令她将吃过的东西吐出来,以此保持身材,之后的整个星期只让她吃喝水减肥,明明她不胖。

    她曾因为偷偷吃过几颗葡萄而被俞凝狠狠扇过几巴掌,回忆里的事就像昨天刚发生,她的脸忽然火辣辣起来,这通电话仿佛也在抽她耳光那般。

    “星沂,妈妈不是教过你,应该随时保持镇定和优雅吗?你可是宴家大姐,是妈妈最完美的作品。”

    “我是一件作品吗?”

    “当然。”

    “我不是你的孩子吗?”

    “也是。”

    宴星沂冷笑。

    “俞凝,你是想让我跟宴非白求情,放你出来吧?”

    “相信我,星沂,妈妈如果想出来,随时都可以,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女儿过得好不好,乖不乖。”

    “没有你在身边,我过得很好。”

    “你好像巴不得我去死呢。”

    “你可以这么认为。”

    “可是妈妈身体很健康,让你失望了。同时,我对你也很失望,两年了,你没有来看过我一次。刚刚我听你喊哥哥,你喊的人应该不是宴非白吧。”

    当然不是。

    “是周岩吗?”女人的声音里含着意味不明的笑。

    宴星沂没话。

    可俞凝太了解这个女儿,就像她的那样,宴星沂是她几个孩子里最杰出完美的作品,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都像她,所以就算两年没在她身边,俞凝也很快就推测出,“星沂,你爱上他了是吗?”

    宴星沂眼中滑过一抹凉意,还是这样,她任何的心思在俞凝面前都无所遁形,她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呢?大概是从刚才那声甜腻腻的“哥哥”开始吧。

    俞凝今晚心情不错,又笑起来,“可是星沂,你配不上他。”

    “配不配得上,你没有资格。”

    “别骗自己,星沂。你和妈妈一样都是在黑暗里苟延残喘的人,你跟周岩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不一样。如果不是我,你根本成不了宴家最有名气的姐,星沂,别这么抵触妈妈,如果我是生活在地底下的一只臭虫,那么你也是,你永远摆脱不了我,因为,你是我俞凝的女儿。”

    宴星沂一直都想摆脱这个事实,想要摆脱俞凝的阴影,可这个人总是时不时就要跑出来提醒她。

    因为恨意,她眼圈微红起来,其实也曾无数次质问过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可俞凝总会无情的嘲笑她,命令她乖一点。时到如今,她已经麻木了。

    “俞凝,就算我是只臭虫,但在我死之前,也一定会拉上你。”

    俞凝气定神闲的微笑:“我的孩子,欢迎你向我挑战。”

    “疯子。”她摁断电话,胸口不断的起伏,喉咙干疼,给自己倒水,发觉自己的指尖都有些轻微的抖动,嘲弄地将杯子放回去。她不信,不信这么多年还是摆脱不掉俞凝这个疯女人。

    冷静了两分钟,宴星沂走回洗手间把脸洗干净,几乎忘记周岩会过来,直到半时后听到门铃,她愣了下,才想起刚刚跟周岩通过电话。

    门开,低着头的男人抬起眼,目光定在她脸上,很快精准的判断出她不开心,眉头也跟着拧起来,“怎么了?

    明明刚刚电话里的语气听起来不错,半个多时的时间里,是谁惹到她了?难道是自己?

    “路上有点堵车,这是我能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最快的速度。”毕竟她家离他公司的确有点距离。

    宴星沂却还是不话,也没有立刻邀请他进屋,她只是在想,她何德何能,居然可以遇到周岩,这个男人将她从黑暗拉到光明里,给了她无数的帮助,可是他不知道,她半边身子还在里面,那是沼泽,越挣扎则陷得越深,她害怕,怕自己越想逃离越逃不开,更怕把他也拉进深渊。他干干净净,不应该因为她而变得混浊不堪,俞凝有句话得很对,她配不上他的。

    所以有些话,注定只能永远放在心里。

    宴星沂垂了垂眸,侧身:“进来吧。”

    几乎一瞬间,周岩就觉察出她的淡漠,他没动作,立在原地看着她。男人高大,屋子里透出来的光被宴星沂遮住,其他的落在他半边脸上,有些晦暗不明。

    他抬脚走进去,宴星沂把门合上。

    周岩闻到了酒味,神情更沉,宴星沂已经没心思担心他会如何训斥自己,可反常的是,周岩没问她为什么喝酒,反倒给自己也倒一杯,问她:“不开心?”

    宴星沂没掩饰,“嗯。”

    “因为什么?”

    她没。

    周岩也没追问,晃着酒杯喝酒,忽然:“明天准备一下。”

    宴星沂抬眼看他:“干什么?”

    “带你出去玩。”

    “去哪里玩,玩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

    半杯酒喝完,周岩去了厨房,宴星沂在外面坐了会儿,也跟过去,靠在厨房门的边上问,“你干什么?”

    “煮醒酒汤。”

    “我没醉。”

    “喝点舒服。”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喝酒?”

    周岩看她:“愿意?”

    宴星沂摇头。

    周岩就收回目光,没有一点要强迫的意思。

    这是周岩的优点,很能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强势,什么时候应该顺着她。

    他发觉宴星沂身上的气息几乎可以用死气沉沉来形容,和那天做噩梦的时候很像,她究竟在经历什么,他不能多问,否则只会让这姑娘戒备,从而远离自己。

    他只能徐徐图之,慢慢查。

    把醒酒汤端给她,周岩眼神落在她身上,深深的,沉沉的,却又是温温和和,爱护的。

    “星沂,我希望你开心。”

    “哥哥,人不是每时每刻都可以开心起来的,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冷静,难道没什么能让你心绪发生改变吗?”

    当然有。

    这个能让他心绪改变的人就在面前,触手可及,却又不能轻易触碰。

    “我也不是任何时候都冷静。”

    “是吗?”

    “是。”

    “你会在什么时候不冷静?”

    “现在。”

    宴星沂惊讶:“现在?”

    她可完全看不出来,现在的周岩不冷静。

    宴星沂像被逗笑一般微弯起唇,摇头,“看不出来呢。”

    周岩把杯放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圈住她手腕,把她拉过来一些,将她掌心摁在自己心口,宴星沂怔了怔,盯着自己的手,听到周岩微哑的嗓音,“你不开心,我心有点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