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外舅公 最后一次帮你

A+A-

    隔日曹盈清早就起了, 原是想去看看自家兄长第一日训练的。

    可是奶娘在哺她奶酪时向她道:“怕是不太行,天还未亮的时候,太后宫里的宫女就来找了我一趟, 是太后要寻你过去。”

    “外祖母?”王太后传她过去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可这清早就邀了去也显得太急了吧。

    曹盈仍惦记着想要去看看兄长的训练,便问道“是让我立刻就去吗?”

    若能晚些去, 她就看完了霍去病与曹襄的训练再过去。

    “是等翁主醒了就立即请去。”奶娘其实也觉着奇怪,自家主子年纪这样, 能有事儿会急着找她。

    不过主子间的事儿她也不好过问,只是将先前传话宫女透露的信息也了。

    “早间宫女来向我时提了一句, 好似是昨儿夜里就想要唤翁主过去了。不过太后挂念着翁主身子弱,不好搅了翁主好梦,这才拖到了早间。”

    这更叫曹盈困惑了, 太后这么急着寻她会是什么事儿?

    她脑中忽地响起昨日太皇太后才向她的话,心重重坠了下去。

    能叫自己这外祖母动容的, 不是相关舅舅刘彻, 怕就是相关舅公田蚡了。

    难不成真的如太皇太后所,自己舅舅田蚡真的和有逆反心的淮南王有不轨图谋之心?

    当她走进太后宫里,果然见到了萎靡不振的舅舅时,心中不好的预感终于是成了真

    田蚡手里捏着已经被揉得一团软的帽子, 眼下是重重的乌青, 正双腿叉开坐在太后旁边的座椅上,又困倦又愁苦。

    明明前些日子日他还意气风发地来看望过自己。

    那时他还神秘兮兮地偷塞了些碎金在自己屉子里,教导她是在宫里吩咐人做事儿, 多次叮嘱都不如一块碎金好用。

    虽然话得曹盈不是很认可,但对于他的关心,她还是很感动的。

    怎么如今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太后也正喋喋他:“真是不知你什么好!府里美妾还不够多吗, 非去与那刘陵和淮南王扯关系!他们能是什么好人吗!”

    田蚡只垂头叹气受着骂,背脊弯成一个痛悔的弧度。

    听见通报是曹盈到了,他这才带着些希冀看过来,声音沙哑地唤她过去。

    曹盈一时想着太皇太后警示自己的话,一时又心痛自己这外舅公颓靡的样子,终于还是轻吐出口气走向了他。

    “盈盈啊,听老太太训斥刘陵时你也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淮南王真有反心?老太太捏着证据了?”

    田蚡措辞一会儿没开口,王太后已忍不了直接唤着曹盈问道。

    曹盈咬咬唇,没有将太皇太后剖析给自己的心迹出来,违心道:“我也不知晓内情,只是昨日表姨和曾外祖母争吵起来了,曾外祖母就发了火。”

    “争吵起来?刘陵还敢与老太太顶嘴?”王太后惊住,一个的翁主竟敢与太皇太后斗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子。

    “曾外祖母斥责了表姨和淮南王这次以《淮南子》邀宠的行为,觉着他们心思不纯。表姨不服争辩就更惹恼了曾外祖母,这才不许表姨再求见她。”

    曹盈仰头看了看低迷的田蚡,到底还是帮着掩饰道:“外舅公这次替他们送来书简,怕也被迁怒了。”

    “只是这样吗?”王太后认真听完,望向田蚡:“你就为了这件事才昨夜大半夜急急来找我?”

    若只是顾及情分帮忙送了书,她觉着并不严重。

    甚至太皇太后斥责旁的觊觎皇权的人,她还觉得高兴。

    田蚡张张嘴,似乎仍有话想,但犹豫一下还是没,只沉默地点头。

    太后看出田蚡有隐瞒,但也只觉得大约就是田蚡和那刘陵之间私情的事情,不需太重视。

    她本以为是田蚡与刘陵一起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结果不过是帮着送了书简罢了。

    淮南王有谋逆心思,到底也和她这个弟弟没关系。

    因而她表情和语气都缓和了下来,嗔了田蚡一句:“你喜好美色也去寻个良家女子,看看,找个拖累你的净惹麻烦上身。”

    事情翻篇过去了,太后放下心,了个哈欠,是担心了一夜人乏了,要去再补个回笼觉。

    田蚡仍是心事重重地紧皱着眉,曹盈跟着他的脚步,迈步离开了太后宫中,喊住他:“外舅公。”

    听见她的呼唤,田蚡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道:“盈盈,怎么了?”

    “您若是做错了什么事,就早些主动向曾外祖母和舅舅认错弥补吧。”曹盈忧心地向他提出建议。

    她不觉得如今的田蚡与淮南王会是一丘之貉,也不觉得刘陵凭借美色,就能蛊惑着田蚡忘我到去为淮南王奔波。

    然而刘陵一出了事,他就急急赶进宫来听缘由,大概也是真的与事相关。

    那么唯一的推断就是他有什么把柄被那淮南王父女给捏住了,逼得他不得不顺意行事。

    田蚡失神一会儿,回过神来,就蹲下身平视着曹盈,道:“谢谢盈盈了,但外舅公若了,那就叫认罪,不叫认错了。况且,也不是什么错误都可以弥补的。”

    他仍是想瞒。

    为了将曾经犯下的错误深深埋了,就算他需得再犯下一系列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比起现在就为犯下的错付出代价,他宁愿拖着,期望着永远不必付出代价。

    曹盈张张口仍想劝,但也知既然田蚡已经决意要瞒到底了,根本是听不进她的稚言。

    但一错再错怎么可能走上正确的道路。

    曹盈慢慢合上了嘴,松开了自己捏着他袖子的手,退开两步,眼神流露出哀伤和不认同。

    “外舅公,我不会告诉旁人您的想法,但是我也不会再帮您了,这是最后一次。”

    曹盈垂下眼,试图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平静道:“淮南王的事完全被曾外祖母掌握着。您若是想瞒住过往,又不能明面上拒绝表姨的提议,那就暗里将她得罪太皇太后的事宣扬出去,不许她有出路。”

    太皇太后罚刘陵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因为太皇太后仍想着拿淮南王作筏子,拿刘陵看清朝臣的心意。

    可是于田蚡而言,刘陵能接触的人多,泄露他过往的可能性就越大。

    借着这次太皇太后斥责刘陵,让她出不了头也不能泄火到田蚡头上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太皇太后也只会当是宫里人谁走漏了消息,而刘陵在失去京都中其他依靠对象后,也会把她捏着的田蚡把柄看得更重,不会轻泄。

    只是这主意出得让曹盈痛苦,良心上颇受谴责。

    因为她牺牲的是太皇太后的谋划,是对自己倾心教导者信任的辜负。

    她完这席话就直接转身离开了,没有再回头与田蚡告别一句。

    田蚡仍是愣愣蹲在原地,不知是惊愕于太皇太后对局势的掌握,还是惊愕于曹盈给他出的这个主意。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和渐行远的人儿往后再也不会有往日亲密了。

    他僵蹲在那里很久,直到腿都麻了,他直接坐倒在了地上,表情仍是空洞一片。

    曹盈郁郁回了自己居住的宫室,未进门就听到自家兄长正与霍去病争执。

    两人都等着曹盈到来,又都有想要在曹盈面前比比的心思,自然是拿出了十二分精力在训练上的。

    谁知道曹盈竟然没来。

    这实在奇怪,训练完他们不顾身体上的疲惫,直接就往曹盈这里来了。

    结果曹盈也不在。

    奶娘是太后叫了曹盈去,他们也不好往太后宫里去找人,只得安心等着她。

    结果就因为方才训练时不同的见解争了起来。

    曹襄敬佩李广的英雄事迹,向霍去病一直在念叨他终于见到真人的激动。

    霍去病听着头疼,又因没等到曹盈来心情有些不好,便拿话堵了他:“李卫尉要是没经常陷入败局险境,根本也不会有那么多英勇事迹。对于领兵将领来,只有胜利才能称是光荣。”

    曹襄被噎住了,虽然觉得霍去病的话也有点道理,但是他心中也窝着对曹盈的担忧,又是一直倾慕的李广将军被,便和霍去病争了起来。

    “哪里能有一直取胜的,就连程卫尉也顶多称得上是不败。他那些不败建立的都是在他一味防守上的,要我看,男儿热血如李卫尉那样冒险取胜,也比为了不败而消极来得好!”

    “两害相权取其轻?”霍去病可不与曹襄客气话,两人的关系有什么需争的向来是争到底,争个明白的。

    在他看来,李广与程不识领兵方法各有优劣,他会认同优的那面,但不会因为这优点就忽略掉他们两的不足,非给一个人认可。

    以一个不完美的人当理想对象,只会阻了他自己成长的道路。

    可曹襄只觉得他是故意和自己对着干,立刻绞尽脑汁来夸李广,也就和霍去病争到了现在。

    仿佛一定要争出个对错才肯罢休。

    然而这争执的结果很快就变得不重要了,因为曹盈回来了,表情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