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决口 难办在田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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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光三年春, 黄河决口水分东南流,曹盈刚满六岁。

    到了夏日时,黄河水患这件事仍然没有好, 甚至愈发严重, 决口之水淹没了十六个郡县。

    如今的曹盈已不再于宫中居住了,对这件事知道的不多。

    原先长乐宫所有的全部财物几乎都被送去给了馆陶公主, 而王太后已经入主长乐宫中,成为了新的女主人。

    名义上是被太皇太后教养的曹盈, 又不得王太后欢心,地位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不过太皇太后最后一道懿旨中她惦念着曹盈, 愿时时常见她,便嘱咐着在宫中宗庙旁辟了间屋子。

    刘彻还记着曾经他向太皇太后的承诺,且对曹盈有真心喜爱在。

    因此即便明知道从前无有这样的先例, 也还是按懿旨所为曹盈筑了屋子。

    这样一来,若曹盈想, 随时都可以用祭拜的理由入宫, 也不用再为难寻住处。

    象征性远远大过实用性。

    毕竟她若真想寻地方住,卫子夫或是王太后那里舒适的地方更多,她只借住一晚也简单。

    曹盈悲戚地想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实际上晓得自己是有意问政的, 但却也顺着自己的意思, 全了自己的愿望。

    当作给自己的最后一份生辰礼。

    这让曹盈心中羞愧,又因着感伤太皇太后仙逝大病一场伤了根基,重新需得被调养, 并没有总往宫中去。

    三年来,大部分消息都是出宫看望她的霍去病和母亲来给她的。

    只是两人来告与她听的也不会是坏消息,往往都只是拿些趣事儿喜事儿哄她高兴。

    她也不好辜负他们的心意, 虽然更想知道如今朝上有什么变化,但是也认真听两人与自己笑嘻嘻。

    好在戴雪听了她的话,会将一些不那么令人欢喜的消息报给她听,也让曹盈摸着了不少事。

    譬如卫子夫生下的第二胎女儿后再次有孕,结果竟是于不久前又生下第三女,让宫中稍有失望,民间也再兴流言之类的。

    刘彻是否能有后代这件事已经是无需担心的了,只是如今有一个法:若当今皇帝后代尽是女儿家,难不成往后大统也交女儿承啊?

    这明显不怀好意的流言激怒了刘彻,下令在京中严查了好一阵。

    “姐你是不知道,前阵查得严的时候,即便是咱们侯府上都有几个平日里碎嘴的姐姐被唤了去,被吓了一通,回来后抖得跟鹌鹑似的。”

    戴雪颇有些心有余悸,因她也是个话多的,和这些常闲聊的侍女们来往密切。

    如果不是因着她年纪,又是被安排服侍曹盈的,怕是她也要被逮了去问话。

    “有这么严重吗?”这一节曹盈没有什么印象,她倒确实记着前世里卫子夫似乎是生下了三个女儿后,才让自己多了个表弟的。

    也就是,等卫子夫再度怀孕,应就能诞下麟儿了吧。

    “老严重了!陛下这回似乎动了真怒的,一些大臣家中因确有管不住嘴的仆从,或是为了表忠,查的人还没来,就死了十好几个呢。”

    戴雪压低声音,见周遭无人,又神秘兮兮向曹盈道:“我听尤其是宰相府上,就为了表示对陛下的衷心,杀了三个仆佣。”

    曹盈早听母亲是自家外舅公田蚡已经当上了宰相,许多儒家门客欲仰仗他,都投奔到了他的门下。

    如今这天下若谁最得势,那必然人人都会答是田蚡了。

    因为他有王太后的支持,如今官员任命基本全捏在了他的手里,自然人人都有求于他。

    只是曹盈并没有完全信了戴雪对田蚡的这番辞,靠杀仆人根本就表不了忠,只会显出心虚。

    她的外舅公不应是这种糊涂人——除非他杀的人是必须得死的。

    曹盈想到如今仍借宿在田蚡家中的表姐刘陵,曹盈对自己这个猜测又多了几分肯定。

    太皇太后已逝,刘陵仍不肯离开长安,便明淮南王刘安那边仍然惦念着有日能承大统。

    自己虽然已经给外舅公支招削弱刘陵的影响力了,但她这位表姐刘陵看着可不像是个安分的人。

    怕不是太皇太后逝去后,她就失了恐惧心,如今又想着借刘彻连生三女的事来发挥,搅乱朝政。

    曹盈越想越觉着这样才得通田蚡为何先一步将三个奴仆死,因事情确就是这三人传的。

    甚而她都觉得那些跟风杀仆从的,怕不是也是听信了田蚡的话,让田蚡混在其中能不那么明显。

    曹盈习惯性地按着自己的想法推着,忽惊觉自己是在以最坏的看法去想自家外舅公,连忙自己住了。

    她并不认为已走到顶点的田蚡会想不开来反刘彻,她只是忧心田蚡如今怎的还需为刘陵圆场。

    他到底是怎样的把柄被刘陵给捏住了?

    曹盈正思索着呢,平阳公主就已经欢喜入室来看她了。

    她身形都还没完全进入室中,就已经乐着向曹盈道:“盈盈,舅舅你如今身子弱下去,怕是需得好生补补,着人送了不少补品来呢。”

    平阳侯府自然是不缺那几份补品的。

    只是这到底是田蚡对曹盈的心意,是长者之赐。

    女儿能得长辈疼爱也难得,平阳公主原是惦念着从前田蚡对曹盈的疼爱,特意来一趟来叫曹盈高兴的。

    可她话音落下,就见原本安安静静微笑听自己的女儿已皱起了眉头:“舅舅怎么还来为我烦恼,不是因着春讯,黄河水猛涨决口,如今多地遭难了吗?”

    治水这件事被刘彻交代给了两位能臣去办,平阳公主和霍去病都没告诉自己。

    还是自家爹爹曹寿偷偷摸过来向自己的,这件事实在是难办。

    难办就难办在了田蚡身上。

    具体的缘由,曹寿没有和曹盈讲明白。

    也不知是否有要试一试曹盈的意思在。

    但是能让自己爹爹都认为难办的事情怕是不多了,外舅公涉及其中,再加上有个刘陵搞事儿,外舅公怎么还有闲空来为自己劳心?

    平阳公主听了却面露茫然:“黄河决口与你外舅公有什么关系,阿彻是交代汲黯与那郑当时去治水的。”

    “外舅公完全不负责?”

    见平阳公主点头,曹盈不明白了,那既然外舅公都不负责这件事,为什么自家爹爹还要难点就在外舅公身上。

    “是你爹又偷来与你胡诌了吧。”平阳公主最怕这父女二人多思,观曹盈在思绪中渐沉,轻捏了捏她的脸:“哪里用你来想那么多的。”

    母亲不许自己多想,曹盈也就放空了思路。

    到底所知的事情还是太少了,想要硬推也推不出,还是明日里入宫一趟听清楚外舅公在其中到底扮演怎样的角色吧。

    听曹盈想入宫了,平阳公主没再阻,笑道:“也好,你都许久没往宫里去了,玥儿记着你这个姐姐,都与我提了好几次想念你了。”

    忆起刘玥那机灵的模样,曹盈也生出了思念:“我本来也预备去卫夫人那里的,当然会去见她。”

    “呵,原是本来就想去的啊。”平阳公主扬起笑容:“那必就不是为了玥儿去的了。怎么了,几天没见你的霍哥哥了?”

    四天。

    曹盈记着,但故意调笑自己的娘亲,只脸红红的,又撇开了视线,更惹得平阳公主笑出声:“好啦,你们俩两无猜也挺好的,霍去病总比你自己亲哥哥稳重些能照顾你。”

    曹襄欢欢喜喜走进来,刚巧听见这么一句,顿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儿般叫了一声:“娘!”

    怎的趁他不在就和妹妹他的坏话!

    平阳公主视线滑到他身上,他顿时又怂着不敢凶了,声道:“我也照顾妹妹的。”

    “你别光用的,拿出点样子来。”平阳公主堵了他一句,想起最近教他功课的先生夸了他的进步,倒也不吝赞他一句:“不过近来确实表现不错。”

    曹襄原本耷拉的精神便又好了。

    见哥哥情绪完全被娘亲调动着来,曹盈弯眼成月——自家兄长时真是太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