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自由 惟愿婚后自由
平阳公主府上, 四位刘彻选出的候选人正竭力向平阳公主示好。
他们渴盼能够与皇室联姻才来到这里,此刻自然不遗余力地争取平阳公主的好感。
看得出来,刘彻选人时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四名人选中有武官也有文官, 有开朗健谈的也有憨厚少言的。
只是平阳公主都怏怏看不太上,疲倦感一阵阵席上心头, 直让她想将眼前这四个人全部撇下逃走。
如果不是昨日已经答应会试一试的话。
她坐在折椅上,冷漠地看着两个文官装模作样地吟诗对赋, 唯一的武官正被剩下那位还未领官职的世家族子缠着话。
刘彻先一步将四人情况都稍讲给平阳公主听了,三位有官职的都是丧妻无子欲续娶的, 年龄与平阳公主相仿。
剩下那个还没领官职的夏侯颇之所以会被刘彻挑来,主要是因着他至今还未娶过妻。
听他是汝阴侯的嫡子,曾经倒是有过婚约对象, 只是他自己提出不合适将婚约给断了。
于是他就这么一直耽误到了现在二十六岁,还没能获个一官半职。
偏偏耽误这么久了, 夏侯颇眼光还高, 汝阴侯为他谋得世家贵女,他一个都没看上。
于是这一次汝阴侯把握住机会就将他领到了刘彻的面前,想着让儿子尚公主,之后继侯位也更名正言顺。
他自己竟然松口愿意来了。
“夏侯颇年岁是较阿姐得多了, 共同话题可能难找些。可我瞧着他机灵, 又一直没有坏名声,想着许是能让阿姐开怀,于是也就算在了这一次的候选人中。”
刘彻觉着相比其他城府较深的臣子, 大约还是夏侯颇这样的会更加适合平阳公主一些。
且夏侯颇未曾婚配过,较其他三人也会少很多事端,如果要论身份也无妨, 之后他来予夏侯颇一个官职就好。
总不能亏待了为自己付出的姐姐。
“看不上他自己的婚约对象,又怎么会巴巴想来娶我?”
平阳公主听了刘彻的讲述并没有意动,还更因他话中描述的合适而觉得不安,年纪些并不代表城府就会浅了。
但是她到底没有在刘彻面前将话死,只是道:“见过再吧。”
不过在见到四位候选者之前,她就已经对夏侯颇目的有所揣测了。
眼下见到了夏侯颇,平阳公主对他的困惑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进一步了。
如果面貌丑陋不善言辞,至今未娶妻还得过去。
夏侯颇相貌堂堂,又善言辞,连那不欲多言的武官都被他哄得开口与他笑了。
如果他愿意将这口舌用在哄女子上,有什么样的同龄女子是他成功拿下不了的?
这样易与人相处的性子,即便年岁二十六无官职,但是有已经注定要继汝阴侯的侯位,找一个适龄的贵女婚配也不那么困难。
又怎么会来谋娶自己?
自己年纪已大,不宜子嗣,其余人同样年纪,大约都是抱着用无子的代价尚公主来的,唯独这夏侯颇年华正好,根本不该来这里。
怕是他另有些不可告与人知的秘密。
她向侍女询问了些夏侯颇与武将对话的细节,试图佐证她自己的猜测。
哪知晓已经得了刘彻吩咐的侍女会错了意,以为她是对夏侯起了好奇心,忙不迭地将人领到了她面前来。
“殿下。”夏侯颇笑眼弯弯地平阳公主问安。
温和的语气配上他俊秀的容貌,让人生不出恶感。
哪怕平阳公主并不想与他交谈,也只能“嗯”地应了一声没有完全不搭理他。
平阳公主这样冷淡的反应并没有让她与夏侯颇的谈话冷场。
夏侯颇就着侍女才搬来的凳子坐下,微笑地以双掌撑着下巴,真诚地问道:“殿下似乎对这一次的宴会并不热衷,是对我们不满意吗?”
顾着礼仪,平阳公主回答道:“各位都是陛下青眼看中的,我没有什么不满意。”
她只是单纯不感兴趣,甚至后悔昨天应下,想要结束与夏侯颇的对话。
“我不知道另三位想要娶殿下所谋的是什么,我想娶殿下单纯只是想要拥有一位妻子。”
见平阳公主提不起劲,夏侯颇没有再客套,直截了当地道出了心里话。
“我记着,你曾经应有婚约未婚妻,若是想要一位妻子,何必悔婚?”他的这种坦然让平阳公主没有驱逐他离开。
“不止是那位婚约者,之后我父亲也多次为我谋求其他贵女,也都被我拒了。”
夏侯颇自揭己短道:“我这人受不得拘束,总怕娶回家的妻子对我约束太多,如殿下这样冷淡不爱搭理我的,正是我娶妻的良选。”
平阳公主愕然,甚至连皱眉都忘记了。
夏侯颇这番话语实在荒唐,但是语气却很真诚,听着不像是为了尚公主而编造出的谎言。
“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所以也不需殿下来助我什么,惟愿婚后殿下能予我自由,相对的,我也会予殿下自由,不会干涉殿下的事。殿下以为如何?”
他刻意放缓了语气,以示自己是深思熟虑出的话。
而他许诺的自由,也真的让平阳公主有些意动。
如果能在再嫁后拥有自由,即便再婚后与夏侯颇感情不深,不会变得更好,应也不会变得更糟吧。
曹盈与曹襄来到时,正听他向平阳公主到这一段,也看出了平阳公主的犹豫。
一口气立刻就堵在了曹盈的胸口——难不成上一世母亲就是被这样一个人哄骗走了?
什么相互的自由,如果是为了自由,那眼下平阳公主不嫁的时候最自由,凭什么嫁过去担着让他自由行事招致的风险。
婚姻本就是一种责任的约束,赋予双方能互相管束的权力。
这人巧言令色试图用母亲本来就有的自由来迷惑母亲,实际上母亲如果嫁过去,不但什么也无法从他那里得到,还不能对他置词管束。
无论他做的事有多荒唐,因为一开始就已经谈好予他自由,平阳公主都只能吞下苦果视若未见。
倒是他,仍是如婚前一般,想做什么可做什么,还能获得尚公主的好处。
自由的限度从来就是看一个人的底限在哪里,平阳公主若是再嫁即便万般不乐意也会尽一个妻子的关心。
而这个叫夏侯颇的,现在就开始谋划婚后自由,天晓得他以后是不是纳妾爬灰五毒俱全——还都能冠自由之名。
曹盈越琢磨越恼怒,又抬眼看向另外三个被挑出的候选人。
那两个穿着文官服饰的候选人,不知因为什么竟是真的争执了起来,眼下根本都忘了他们是来谋妻的。
而那个武官憨厚得过了头,眼瞧着夏侯颇被叫来话,就抹着鼻子乖乖地离得远了,完全没有过来的意思,心思全放在了准备的吃食上。
这三人坏可能不坏,但是这么不主动,怎么可能被母亲青眼。
如果自己与兄长不来,母亲怕不是真的要被这个善于言辞居心不良的家伙哄着嫁自由了。
“娘亲。”曹盈一阵后怕,赶紧走上前执了平阳公主手,将平阳公主预备应下夏侯颇试一试的心思断了。
“盈盈,襄儿。”平阳公主立时不出答允的话,将方才一点心动又咽下了。
见曹盈因快步行走,额上浮了一层虚汗,面上有些发白,平阳公主连忙捏了绢帕替她擦干,又搂着她问道:“你们两怎么来了?”
虽然叫儿女看见自己与他人商量再婚有些尴尬,但是方才夏侯颇为她营造出的那种必须立刻决定的氛围被破后,倒让她松了一口气。
“怕娘亲让坏男人哄走了。”曹盈也不绕弯,不等平阳公主细思她的话就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平阳公主便撇了再问的心思连忙替她顺气。
“安和翁主,平阳侯。”夏侯颇身份不及两个孩子,只得站起身先拱手行礼。
曹襄心眼坏,见他站起身,立刻就拱到了他的凳子上坐下,让他没了坐的地方,只能傻愣愣站着,完全融入不到他们中了。
曹盈不想母亲再花注意力在这个奇怪的男人身上,便故意做出一副晕晕的模样,让平阳公主无空搭理夏侯颇。
而曹襄就默默注视着夏侯颇,试图用眼神逼他离开。
完全不受人理睬了,夏侯颇的处境属实尴尬,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能让他知难而退。
仿佛真的拿定主意想要将平阳公主娶走。
这更让曹盈觉得他别有用心,定主意绝不能让母亲嫁给他。
她被母亲拥在怀里轻轻拍着背,便贴着母亲的耳朵道:“娘亲,你别忙着嫁了,就算要再嫁,也不急这一时。”
平阳公主替她顺气的手稍稍一顿,道:“你爹都想着让我再嫁,早嫁晚嫁都是嫁,我倒不如这档口帮阿彻这个忙。”
“爹爹是想你再嫁能更舒心,又不是逼着你把再嫁当目的。”曹盈怕平阳公主魔怔住,真被跟前这个夏侯颇哄走,连忙出声道。
这下她的声音未刻意压着,便叫夏侯颇听着了。
他又有了可聊的话题,便一如先前挑起与平阳公主的谈话般道:“翁主这是不喜欢我?”
“是,所以你能走了吗?”
曹盈不想和他争辩,越是这种擅长社交言谈的,越不能绕圈子。
多多错,直接赶就行了。
夏侯颇没预料到曹盈会这么不客气,毕竟她看着软乎一团,比起紧盯着自己的曹襄好对付得多。
“走大约是不能走的,我也是领了陛下的命令才应约来公主府的,不敢这么违令离开。”
夏侯颇脸色难看了些,不敢直接顶撞,便搬出刘彻来压曹盈,堵她的口。
这就惹了平阳公主的厌了,她向来最护着女儿,一句重话都不舍得曹盈,哪里能看有人在她眼前欺负曹盈。
原本她也就只是心动夏侯颇口中的自由,不是夏侯颇本人。
见女儿不喜欢他,平阳公主当即便道:“阿彻让你们来是给我挑的,我女儿都不喜欢你,你指望我能选你?”
夏侯颇意识到不妙,连忙哂笑道:“我对殿下一片真心,翁主如果不喜欢我哪儿,我改就是了。”
“你哪儿都没法让人喜欢,够了吗?现在闭上你的嘴,离开。”
曹襄也恼了他的纠缠,用暗示不能驱走他,就直接站起身毫不留情地赶了。
这下夏侯颇再不甘愿,也只得合上口走远了,他紧皱着眉头三步一回头,似乎是计划破灭很是不甘。
“剩下三人也是呆头鹅,娘亲总不能委屈自己吧。”曹盈攀着平阳公主的脖颈劝道:“我先前与霍去病也了,知晓了卫娘娘的态度,她不用你牺牲的。”
“娘亲,若是真的世家那边阻碍卫娘娘上位才迫舅舅逼你匆忙再嫁,我可以想法儿在世家这边解决问题的。”曹襄也是跟着劝。
他琢磨了整整一晚如今可用的有哪些人脉,可在别处牺牲些什么获取支持。
当即为取信母亲,便顺畅全讲了一遍。
“是啊,我也可以寻魏其侯帮忙的,外舅公那边我也能寻支持。”
曹盈将信笺拿出:“我都在信里写好缘由是我觉得不可以了,一会儿我去与舅舅就好了。”
平阳公主张了张口没能出话来,一时又是感动又是难过。
原来她颓唐的日子里,孩子们都已经成长到可以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地步了。
“哪里那么麻烦。”平阳公主破涕而笑:“我自去与阿彻这四人我都看不上就是了。”
混沌的脑子清醒不少,平阳公主伸出空着的手将曹襄牵住:“咱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