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已知 陛下如何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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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彻不是一个会让时间空耗的人。

    果然, 卫青归京才歇了两天,刘彻就在朝上宣布兵马休养的时间够长了,入秋第一茬粮食收获后, 他就要兴兵攻往匈奴。

    这次并非上次那种试探性的闹, 依刘彻所想,这一次至少要举三万骑兵之力, 攫取一场大胜。

    旨意始一宣布,朝堂上便沸腾了起来。

    武将们自然欣喜战事将起, 因他们的价值也只有在战时能够体现出来。

    博取军功就是他们唯一上升的途径。

    文臣们却格外头疼。

    因为刘彻口中休养时间够长其实完全只是他自己迫不及待想要发兵了。

    实际据上次大汉分兵三路人马试探匈奴到如今,也还不到一年。

    正月里卫青归来, 如今不过经两季,刘彻就又想支着他再度出战了。

    卫青本人当然是没意见,但是文臣们眼见粮仓的储备都没能补上来, 。

    想着一旦战事起,国内事务便会将垒堆如山, 需他们劳碌奔忙还讨不着好就一阵心累。

    然而于朝上的时候, 没有谁敢出反对的言论去毁刘彻的兴致。

    毕竟刘彻现今对朝堂的掌控已不同往昔。

    真要是出自己办不好刘彻吩咐的事,怕是立刻就会被褫夺官职,换上愿意、能干的人顶自己的位置。

    眼看连大司农韩安国都只是皱着眉应下了筹措安排之事,他们所能指望的就只有如今常称病不来朝的丞相田蚡了。

    文臣们暗暗期盼着田蚡即便不能作为丞相阻止陛下, 至少作为刘彻的舅舅能劝劝刘彻, 将战事推迟些时候。

    怎么着也得拖到明年春季后,保证了今年的收获和明年的播种。

    于是罢朝后,已躲了许久清静的田蚡府上便难得的又是门庭若市。

    这些人借着攀旧情与田蚡见上了面, 对田蚡好一番称赞后,又是忧心忡忡地讲了对刘彻将兴兵的担忧。

    田蚡沉默听着,心中却是完全没有要帮忙的算。

    只顾着点脸面, 耐着性子与三波同僚了太极,这才好不容易送走了人。

    然后他当着自家下人的面,就直接将他们骂得体无完肤了。

    刘彻朝上才宣布了要征伐的旨意,这些所谓的“忠臣”就全跑来自己府上借着为国的名号诉苦,他哪里能不明白他们的意思。

    不过是这些同僚都不敢当出头椽子,所以才恭维自己,想重新把自己拱到前面去阻止刘彻。

    可田蚡做久了清闲的富家翁,根本无意去和刘彻作对。

    他是曾经被财富权力遮眼,在刘彻继位之初荒唐地把持了一阵朝政。

    但今非昔比,他也不是个傻子,现在的他哪里还能够去左右刘彻的决策。

    不他,连他的妹妹,当今的太后也管不了刘彻做事,只能安心在后宫含饴弄孙。

    这种情况下,宁可在朝臣间留下被他们唾骂的话柄,也得把自己从漩涡里摘出来。

    反正他如今年事已高,又是位极人臣,根本就不在乎所谓的名声了。

    田蚡定了主意,至于他想出的法子,就是要从此将病称到底。

    不但病到不能上朝,甚至病到连客都见不了,彻底绝了同僚们坑害自己的路子。

    只可惜,他的这种决心并没有能维持多久,因为一直借住在他宅邸中的刘陵着慰问的名义找上了他。

    这档口刘陵找上自己绝不是什么好事,田蚡当即就想要找借口避开谈话。

    刘陵听了他婉拒见面的话,当即就挥开阻拦自己进屋的仆从,撞进屋子里,青着脸质问田蚡:“田大人难不成是想着一直避我不见?”

    田蚡内心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他并不能直接和刘陵这么。

    眼见刘陵这般无礼对待自己,他缩在宽袖中的拳握紧了,脸上却是赔笑道:“哪里,只是刚刚一次性见了许多人,怕精力不济没法好好接待翁主。”

    “你别跟我扯这有的没的,我问你,皇上是不是又想着北征匈奴了?”

    刘陵不吃他这一套讨好,见田蚡还想着别开话题抽科诨,声音有些尖利地道:“田蚡,你是不是忘了曾经和我父王过的话!你再这么推脱应付我,我就把你过的话传扬出去!”

    田蚡整个人僵住了,表情立刻垮了下来:“你是不是疯了!”

    刘陵冷笑着道:“我没疯,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我与我父王讨不着好,你也别想好好过!”

    田蚡气得浑身发抖,食指指着刘陵似乎恨不得将她当场掐死,最后却还是整个人如脱力了般妥协问道:“你想怎么样?”

    “别的不谈,这次你得去阻止皇上秋中的北伐匈奴。”刘陵冷眼觑着田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匈奴与你和淮南王又没有妨碍,你管这个做什么?”

    田蚡只觉得刘陵莫名其妙,如果她是想借自己做跳板笼络其他朝臣他还能理解,击匈奴这事能和她有什么干系?

    刘陵觉得他是在刻意装糊涂,冷笑一声,道:“田大人既然曾经和我父谋事,又怎么会明知故问?他刘彻集结兵力壮大声望,是对我们没有妨碍的吗?”

    “我何曾与你父谋事!”田蚡听她这样顿时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跳起来就要去捂刘陵的嘴。

    “我既有,自然就是可以证明这一点的。”刘陵退开一步不和田蚡纠缠,只等着田蚡做出选择:“田大人,所以你怎么选?”

    田蚡与她对峙片刻终于还是败下阵来,不甘心地垂下头道:“我可以去劝彘儿,但他会不会听我的我就不能保证了。”

    他当真不觉得自己能够改变刘彻的决定,可刘陵却认为这只是他的推脱之词,

    她不以为意地将一缕发缠在自己的手指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不听,田大人你就想办法让他听嘛,就像我让田大人听我的话这样。”

    田蚡被堵得一口气没喘上来,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偏思绪仍被刘陵拉扯着不得放松,硬是没法真的失去意识,只得无力地摆摆手,就要走出门去。

    刘陵没看懂他的意思,见他要离开,便又跟了几步问明白:“田大人,你这是预备去哪儿?”

    “如你所愿,去宫里。”田蚡声音虚弱地回应了她,呼来仆从备下马车,以看望王太后的名字往宫里去了。

    被刘陵威胁着去阻挠刘彻北征匈奴,他当真觉得无力。

    田蚡所能想到唯一可行的路子便只有先服王太后,再让王太后这个作母亲的出面,试试能不能成功。

    刚通过宫门的核查,他正在琢磨着以怎样名义才能服王太后,马车便二次停下了。

    田蚡对宫中路径极熟悉,晓得行驶这一会儿怕是连宫中内城都还没到,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毕竟能来拦自己这丞相座驾的,只有可能是受了皇命。

    果然,一会儿就有宫人挑开他的车帘,恭顺地向他道:“田大人,陛下听你来了,想要见你。”

    田蚡一时无言,只得走下马车,忐忑地坐上轿辇,被抬着去见刘彻了。

    刘彻正在书房里浏览朝臣们汇报上来的信息。

    垒放在他书案上已看过的竹简甚至高过了他去,足可见他也是个勤政的皇帝。

    听见通传的动静,刘彻抬起头向田蚡看来。

    见他紧绷着一张脸似是正处于极度紧张中,刘彻不自觉向上扯了扯嘴角:“舅舅看着似乎不大愿意见我。”

    “哪里。”田蚡尽量缓和自己的情绪,哂笑道:“是许久没见到陛下了,一时觉得变化有些大就没回过神来。”

    “喔。”刘彻对田蚡的解释不置可否,只是做了个手势让宫人们都离开。

    书房里只剩下刘彻与田蚡。

    没了旁人注视,田蚡本该松一口气的。

    但是想到自己这次进宫是受刘陵所迫来坏刘彻的计划,他又一阵心虚不敢接触刘彻的目光,窒息感倒是越发重了。

    “这几年舅舅进宫都少,母后都道寂寞难与你相见,更别是我了,确实是许久未见了。”

    刘彻让田蚡坐了下来,自己则坐到了与田蚡相对的位置上:“所以这次来,应也不是真看望母后,是有要紧的事吧。”

    他三言两语就将田蚡看望姐姐的借口挑破了,更叫田蚡难堪。

    但身为刘彻的长辈,田蚡还是安定了心思,诚实向刘彻道:“确实是有些话想要与陛下听,但又担心僭越,于是就想着让太后娘娘参谋看看。”

    “能让你忙不迭来告与我听的,大约也就是因为我宣布不久后征匈奴吧。”刘彻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一个个朝上嗯嗯啊啊地把事儿应下来了,转头就又想推你来阻我吗?”

    他一边一边将这次拜访田蚡的朝臣名字一个个念出来,让田蚡惊出一身冷汗:“陛下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

    “只是一处安排罢了。”刘彻没有过多解释他消息的来源,接下来的话却让心中惶惶的田蚡如直面恐惧。

    “朕还知道田大人原是想将这些人全都发走躲清闲的,可惜是撞进去了个刘陵让你改变主意了。”

    刘彻话的音调甚至都没有多少起伏,将最后一句话问了出来:“怎么,她又拿舅舅当初和淮南王共谋朕的身后事当作把柄了?”

    田蚡的眼神一片空洞,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陛下……陛下如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