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完戏, 几个人都一身轻松。

    李简上了车就开始絮叨，“我刚刚演得怎么样？你们有没有注意我把钱拍在桌上那个细节动作，演出了不忿, 演出了轻蔑，演出了豪气……”

    “总之就是一个字, 爽！”

    其他人也在聊戏，倒是一直没开口的赵照突然问道, “唐哥，今天这不是演戏吧？刚刚给出去的是真钱不？”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没有导演，没有摄像，一遍就过，根本不像是演戏的样子。

    “我刚刚给的是真钱？”李简一下子慌了，拿出包里剩下的两万, 仔细看了看, 声音稍有些颤抖，“哥啊, 这是真钱啊……”

    一开始防止他们露馅, 唐赫并没有太多，只是简单讲了讲戏怎么演，强调要一遍过，其他几个人也没什么台词，大家一开始也没有起疑，毕竟以前出外景的戏也不少，不是所有戏都在竖店里头拍的。

    但是演完了大家也琢磨过味来，这好像不是演戏啊。

    “边开边，去恒盛批发市场。”唐赫指挥了一声。

    宝马开在路上也算拉风, 但是此时的众人没了一开始的兴奋劲儿。

    唐赫笑了笑，“放心，我们今天演的是一出好戏，有知名导演，有专业演员，至于摄像，只是你们没看见罢了。”

    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可不就是最好的摄像嘛，这可不算唐赫骗人。

    “哦，我知道了，针孔摄像头对吧？”李简一拍大腿，“我听过，现在有的戏为了防止摄像在场干扰演员情绪，或者几个人机位同时拍容易穿帮，都用了一种特的摄像头。”

    “我觉得是手机，你没看我们一进门那个董诗一直拿着手机吗？我觉得他可能就是摄像。”旁边的郭鑫也提出了想法。

    唐赫但笑不语，没过多解释。

    很快车开到了批发市场门口，开车宝马来买货，不恒盛的一些摊主，就是李简他们也没想到，唐赫竟然干得出来这种事！

    唐赫下了车很有目的性地走到自己之前进货的摊位上。

    他前两天才来过一趟，当然以三寸不烂之舌磨得很多摊主都没了脾气，以最低价给了他不少优惠，转眼今天就开着宝马来了，杀的摊主们措手不及。

    有大妈就不开心了，“你家里这么有钱，出门开豪车，怎么还为了几块钱跟我们还价……”

    要知道唐赫上回来得时候，那杀价的样子可一点看不出家里有钱。

    事实上，他确实也没钱，一手杀价的本事加上如今记忆力好，整个市场每家店的各个东西的物价都烂熟于心，所以上一回买了几百块钱货相当于只是踩点。

    唐赫笑眯眯地走到大妈摊子前，直接蹲下来挑拣着地上的菜，“这菜到晚上不那么新鲜卖不出了吧？”

    大妈也实诚，“是啊，这不晚上都降价了嘛，你要的话，我给你包价，卖完我也好早点回去。”

    “那您要不要每天都早点回去？”唐赫笑着提议。

    俗话伸手不笑脸人，更何况是这么个长得又好看的伙子，大妈之前也就是随口一抱怨，这会儿也不那么生气了，她们这儿批发市场有些人黑心，专门坑那些看起来有钱的大户，但是她一向一视同仁的。

    虽然嘴上抱怨伙子会砍价，但是心里也感叹，这年头，买东西会还价的男人真的太少见了。要是她家那口子也这么精明用得着她每天坐在这儿嘛。

    “你这是真算包圆？”大妈道。

    “这样吧，以后您每天早上给我这儿送菜，价格就按照早上和晚上的折中价来，一个月一结怎么样？”唐赫早就算明白了这摊上的菜价，一边一边在纸上列价格。

    “我还专门往你那儿送？车钱油费怎么算啊？”大妈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虽然美色当前，但是金钱更重要。

    “您先别急着拒绝，您家应该离市场也不近吧，每天早上来市场摆摊也是摆，去我那儿送也是送，这车钱油费两边也差不多少。再，这市场每个摊位，你一个月也得交不少钱吧，直接送到我那儿，这钱不是省下来了嘛。还有，您这些货每天有不少卖不完，隔天就不新鲜了自己吃也吃不完，这不是浪费了嘛，您送到我那儿，有多少我要多少，您只管收钱不管卖，价格也不比您自己卖亏多少。”

    唐赫一通话地摊主大妈心动了，她想的是，要是真能谈下来，以后这送货的事就交给她男人，家里那边还能多种两亩地，要是真和这伙子地那样，有多少收多少，以后岂不是既省心又赚钱？

    “这是我刚算的价格，您看看菜价照这个来怎么样？有些应季的蔬菜什么的，可以一个星期一调，我知道的种类也不多，认得出来的都写上了。”

    大妈接过纸一看，有些惊讶，她的摊子没有标价格，但是这年轻把早市价和晚市价写得明明白白，显然是上回问了一次全都记住了。

    而且不大男人，很多经常来买菜的城里女人都认不出这么多菜的种类，但是对方写得一点不差，有的甚至写得是土话俗名。

    “上回来我逛了一圈，就和大姐你最投缘，我倒也不是瞧不起其他人，只是这生意得找读过书会算账的人谈才不费事，您看看，是不是比单纯在这儿摆摊赚钱地多？”这几句话，唐赫压低了声音。

    当初一眼看中大妈也是因为这个女人实在，早市和晚市分得清楚，不像有些摊子，到了晚上价格也不变动，死脑筋，而且上回来就看见大妈拿着计算器算账，想来也是个上过学识字会算数的人。

    批发市场里没读过书的人也不少，跟那些人谈生意，给他们让了利，对方可能都不知道，反而觉得你赚了大头。

    “这主意倒是不错，不过你那儿真的能把菜全收了？”大妈被唐赫捧了两句，虽然心里高兴，但也没得意忘形，她担心的是唐赫根本要不了这么多菜。

    “实话跟您吧，我是代表我们那儿十八家餐馆的老板们来的，现在很多店都得专门安排人手出去采购，买的少了又不送货上门，如果您能送过去，这生意绝对能成，您的菜新鲜，价格还不贵，那些店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唐赫提前做过市场调查，十八家这个数字有点夸大，但是光大妈一个摊的菜还是不在话下的。

    “那行，我明天送一趟菜，要是真能全收里，这买卖就能做。”大妈点点头，“不过，不能一个月一结，得一个星期一结。”

    “可以，您放心。”唐赫当即在纸上写下地址和电话，“您明天早上到了可以这个电话，我帮您一起，明天的菜当天结，要是不满意您可以就送这一趟，要是满意咱们可以签个一年的合同，做个长期买卖。”

    顺带着，唐赫还把这摊子上大妈剩下的菜全都包圆了。

    李简几个人跟在唐赫后面都看傻眼了。这家伙平时来进货也是这样的吗？几分钟的时间就买了一个摊子，而且还谈成了一笔大生意。

    大妈忙着包，李简他们几个人就把菜都帮忙拎着装进后备箱。

    而唐赫则继续下一家，蔬菜摊，水果摊，肉食摊，米面油粮铺子……

    总共跑了十二家，唐赫谈成了八家，可谓是战功赫赫。

    等全都忙完，他又去了趟楼上的“木头裁缝铺”。

    一进门就看见黄毛拿着电锯在切一块木头，他戴着自制的简易护目镜，对着块木头专心致志，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了。

    唐赫也就自顾自地坐着喝了两口水，他刚刚忙前忙后的谈生意，早就口干舌燥了。

    终于，木心停下了动作，那种旁边的抛光纸把手里的木头磨着，回头准备找什么工具一下子就看到了唐赫。

    “兄弟，你来了！”木心激动不已，那眼神不知道地还以为看见自己老相好了。

    唐赫眼疾手快，往旁边一躲，才没有被木心熊抱住。

    木心也不气馁，捧着自己手上的木头，“你看，我做的模型，从昨天你给我发完消息，我就在琢磨，到现在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你不会从昨晚到现在都没睡过吧？”唐赫看着他那两个黑眼圈，十分怀疑。

    “我不困。”木心神采奕奕，“我跟你啊，这绝对是我做的最有艺术性的一个道具，你看。”

    表面看着就是比普通魔方放大两倍的一整块木头，没什么特别的。

    但是木心把手往底下一伸，变魔术似地，木头盒子从中间一分为四，自动开了。

    这还不算完，他再扭动了一下，上下分割成了两层，上面一层较大，下面一层较。

    唐赫见过图纸，但是画在图上和真的见到是完全两个感觉。

    上辈子也听过这个朋友有业内第一道具师之称，但是见过他做刀做剑，还从没见过他这么这么精巧的机关，饶是唐赫也眼前一亮。

    “厉害！”唐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接过木头盒子算自己试一试。

    “这个一般人不会开，我教你。”木心也得意洋洋，然而没等他完，唐赫无师自通地演示了一遍盒子的开关，倒是让他觉得有些无趣。

    “我本来还以为你三天做不完呢，没想到才一天，你就做得差不多了。”唐赫把图纸放到桌上，“诺，这个图纸不知道你还要不要？”

    “要，当然要，没有图纸，这外观上的花纹怎么办？”木心接过图纸，一刻不停地忙活起来。“其实这里面的机关好做，就是费脑子，而这外面的花纹，虽然也简单，但是比较费时间。”

    这话也就木心一，唐赫可是听老谢，这个机关难倒了一片的道具师，不少人看到图纸就绝对做不出来，谁要做出来了，他认对方当师傅。

    想到这儿，唐赫忍不住笑出了声，黄毛现在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多了好些个徒弟呢。

    捧着图纸和木头的黄毛这会儿眼底根本没有其他人，嘴里念叨着什么，又继续加工起来。

    唐赫刚准备走，里间的奶奶走了出来，赶紧拦着人。

    “这个死子，客人来了也不知道倒杯茶，就跟他的木头过去吧。”

    奶奶骂了两句孙子，给唐赫倒了一杯茶，拉过一张板凳，招呼唐赫坐了下来。

    “您也别骂木头了，我看他这样挺好的，人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容易。”唐赫帮着劝导两句，上辈子好友喝醉了也会跟自己絮叨两句，的最多的就是奶奶不支持自己的事业。

    木头的父母早亡，是被奶奶拉扯大的，虽然两个人总是拌嘴，奶奶还动不动就要抄家伙追木头，但是两个人的感情是最好的。

    “我知道他喜欢这个，上学的时候他的手工作品还得过奖呢，可是上大学不考这个啊，他念了两年技校，让他去学个木工，帮人家家具，他也不愿意。”奶奶叹了一口气，“他那些东西没有灵魂，做出来也是死物。”

    “我不懂什么灵魂不灵魂的，我只知道人不吃饭会饿死啊。”

    唐赫捧着茶杯，看着里头漂浮的茶叶，一时沉默了。

    “不过现在我有些明白了。”木奶奶想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满脸褶子，“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他在家高兴地快疯了，折腾了一整晚，闹得隔壁邻居差点报警。”

    “他这东西做出来会被拍上电视，那样就有上万人看到他做的东西了。”木奶奶的声音并不大，偶尔还会被隔壁木头用电锯的声音盖过去，可听在唐赫耳朵里却格外清晰。“那子一向吹牛皮，我一听就知道他在骗人。”

    “可是，他这话的时候，可高兴了。”木奶奶想不出别的形容词，“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高兴过，比吃我做的红烧肉的时候都高兴。”

    唐赫抽了两张纸递给奶奶，老人家不知怎么着着，明明笑着却眼泛泪花。

    “我想通了，什么上不上大学，挣不挣钱都无所谓，他高兴就好，又不偷又不抢的，别人两句怎么了。”木奶奶抹了抹眼睛，笑得明朗，“反正我养的起他，让他再胡闹几年也无所谓。”

    “人老了，就是容易哭。”木奶奶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要是人家电视里头不要他的东西，你也别告诉他，这东西是能卖两千五，比一件衣服还贵，肯定不可能，到时候你就跟他人家要了，钱的话我出。”

    唐赫摇了摇头。

    木奶奶有些着急，“那个衣服的钱我可以少要一点，你就帮个忙，我不想……”

    “奶奶！”唐赫很少断长辈的话，这回却无比认真，“木头没有骗您，他做的东西非常好，可能两千五价格还要少了呢。”

    木奶奶有些惊讶，在她的观念里，一个玩意就算做的再精巧哪里能值上千块。

    “真的？”

    “比真金还真！”唐赫点了点头。

    “那真的谢谢你了。”木奶奶还有些不敢置信。

    “不用谢我，是木头的手艺好，以后这种生意多得是，您以后啊，就等着享福吧。”唐赫喝完茶，起身告别。

    出了门，唐赫回头挥了挥手，示意站在门口的木奶奶不用送了，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有家人的感觉真好啊，可惜。

    他噙在嘴边的笑淡了不少，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只是个无家可归的人罢了。

    唐赫的喉头滚了滚，鼻子一酸，但没掉眼泪，除了演戏，他已经很少哭了。

    就在他思绪万千的时候，兜里的电话响起，他摸索着看见里自己的备注。

    “二德”。

    脑海里浮现出少年发红的耳朵尖，他低着头，完就跑。

    ——我家里人叫我二德。

    作者有话要：　　二德：抱抱唐哥，你有我呀

    唐哥：以前没有家，以后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