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炼经大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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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 楚馨宁早早醒来。

    周扬一如往日,端坐在石门前, 侧着头,似乎在倾听石洞外的声音。

    此时?天色初亮,洞外鸟鸣啾啾,和风送来阵阵的青草香。

    “子抑,早。”她坐起身,冲着周扬微微一笑, 和预料中一样,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楚馨宁已经习惯周扬的沉默,便自去洗漱, 而后从?包袱中找出那身鹅黄色的长裙,寻了个僻静处,悄悄换上。

    她容颜绝美,气质清冷,因自幼习武练剑,整个人无?形中呈现一股孤峭绮绝的冷艳风骨, 此时?换上这身鹅黄色的长裙, 便如换了个人,气质大变,仿佛从?江南水乡画卷中走?出的窈窕淑女, 明?丽端庄、清新婉美,眼角眉梢都蕴着柔情。

    她走?到床边坐下,静静地瞧着周扬。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 周扬回望了她一眼,在她鹅黄色的长裙上停留了一瞬,眸中金光一闪而过。

    楚馨宁渐渐发现, 一旦她某些言行举止触动?了周扬的记忆,周扬眼中便会?闪过丝丝金光,而后神情和眼神恢复淡漠。

    “子抑眸中偶尔乍现的金光,会?不会?就是束缚他情感的根源?”

    这时?,悟虚和郑多寿前来送早膳。自从?周扬失去记忆,不再讲故事后,悟虚的热情一落千丈。

    两人一前一后将餐盘放进来,而后默默离去。

    楚馨宁十分开心地走?过去,将餐盘端到石床上,又取出透明?丝线缠着的布袋,倒出其中的两枚鸡蛋。

    两碗素面、两个鸡蛋、两个馒头、两碟?菜。

    这是她昨日暗中叮嘱郑多寿准备的,因为今天是周扬的生日。

    “子抑,快来。”楚馨宁摆好餐食,向犹自发呆的周扬招手。

    等到周扬走?过来坐下,她将剥好的鸡蛋放入他碗中,端起素面递过去:“子抑,今日是你十六岁生辰,我只能准备一碗素面为你庆贺,等我们?出去,我再重新为你祝生。”

    周扬看了她一眼,感受到她言语中的关怀之情,只是内心平静如水,并无?任何话语可,遂默默不语接过面碗。

    “盼君和乐以未央兮,愿与君随行而恒存。”

    楚馨宁庄重完祝语,端起自己的素面,与其面碗轻轻碰了碰,展颜一笑。

    这一笑眉眼灿丽,满室生辉。周扬眼神顿了顿,眸中生起一丝涟漪。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心底复苏,不过他如今进入最为重要的破关阶段,无?暇去过问这些微的情绪波动?,当即埋首就餐,将素面和鸡蛋吃的干干净净,而后又去石门前盘膝而坐。

    自上次境界突破后,他便鲜少坐,而是瞧着洞外春光,倾听洞外的声音,嗅闻洞外传来的春天气息,在心神中默默感悟最后一重关卡。

    楚馨宁静静吃着自己那份素面。

    忽听周扬轻声道:“我听见?花开了。”

    “这个季节,应当是迎春花,你能闻到花香吗?”

    周扬点点头:“花香很清新,还有青草味夹杂其中。不过这座山上,不止这一种花,我还闻到另外三种花香。”

    子抑这感应当真是惊人,自己太极心法大圆满,又领悟了“势”也不过能感受到千米之外的动?静。

    楚馨宁心中一动?,问道:“洞口的九道机关,你如今可以破开了吗?”

    周扬点点头:“可以。”

    “那你可以破开试试,我陪你去洞口瞧瞧开的是什么花,你甚至可以走?到花旁闻一闻,触一触,也许有助于你感悟武道。”

    周扬摇头:“不行,我不能出去。”

    “为何?”

    “我炼经不圆满,不能出去。”他一直强调不能出去,却不出具体?的理由,眉头渐渐皱起,眼中出现丝丝挣扎之色。

    楚馨宁猜到他的执念,心疼的无?以复加,只好强压心中带他出洞的期盼,不敢再用言语激他。

    周扬顿了顿,道:“两座山后,有很多人在练武,他们?每日卯时?就开始集合,中间?休息两次,戌时?末作息。”

    楚馨宁十分惊讶,两座山后自然?是少林寺,此处达摩洞距离少林寺的直线距离少也有五里路,周扬竟能听的如此清晰?这明?他如今功力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

    她既是欣慰,又是惆怅,欣慰他的成长,惆怅他忘却前尘往事才换来这一身功力。

    楚馨宁放下碗筷,柔声道:“那应当是少林弟子在练武。你还听到什么了?”

    “昨夜有四个人闯到了山脚,我听不清他们?话,可是他们?轻功很差,从?山脚传来了波动?,后来,又出现四个人,他们?没有上山就走?了。”

    楚馨宁心中一惊,这应该是有人来五乳峰窥探自己和子抑,后来的四个人,极有可能是少林四大金刚。

    先来的四个人会?是谁?爷爷、母亲、萧寒衣他们??

    周扬又道:“相邻的山上,每天都有樵夫和猎人出没。樵夫每天砍一棵树,然?后劈开拖下山去,猎人则了野鸡和兔子。”

    “不过,春季正是动?物繁衍时?节,猎人这么做,有违天道。”

    楚馨宁心中一动?,道:“天道是什么?”

    “天道是自然?规律,是天地万物都遵循的自然?之道。”

    “你上次不是问我情为何物吗?其实情也是一种天道,自然?而然?,发乎于心,拦不住、忘不掉,甩不脱,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平民百姓,都逃不过一个情字,便如生老病死?,自古已然?。”

    周扬听罢默然?半晌,方道:“如此来,情也是一种道。”

    他完这一句,再无?别的声响,整个人收敛住心神,陷入了沉寂。

    这一天,周扬连午饭时?也未曾开定,始终枯坐在石门前悟道,一动?不动?,宛若一尊石人。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周扬睁开眼,看见?身前放着盛满清水的碗碟,他端起来一饮而尽。

    楚馨宁正要将餐食端过去,发现他喝完水后,又闭上双眼,入了定。

    她无?奈地叹口气,走?过去将碗中加满水。

    第?二?天,周扬依旧沉浸于悟道,滴米未进,便连水也未曾喝一口。

    楚馨宁静坐一旁,陪着他枯坐了一天一夜。

    到了第?三天,周扬仍是没有开定,她数次靠近过去,倾听他的心跳和呼吸,又触摸他清凉的额头。

    若非那一颗心仍在坚定有力地跳动?,她真的会?发狂。这种枯守之苦,更甚离别之苦。

    这一夜,注定又是个无?眠之夜。周扬入定如磐石,她枯坐一旁如望夫石。她不敢入睡,不敢坐,怕错过周扬醒来。

    第?四日清,楚馨宁从?枯坐中睁开眼来,只见?天色早已大亮,石门的洞口放着一盘餐食,而对面的周扬依旧未醒。楚馨宁目光自他脸上缓缓扫视,寸寸逡巡,期盼着他睁眼,哪怕喝口水也好。

    可是周扬无?察无?觉,端坐不动?,整整三天三夜过去了,他还未有丝毫开定的迹象。

    楚馨宁心头挂上一丝深深的隐忧,想着,到中午时?分,若是他依旧不曾醒来,自己便强行唤醒他,虽则此举很可能造成他功亏一篑,但眼看着他不眠不休,她心如汤煮油煎一般。

    楚馨宁情绪低落,站起身端过水碗,换上新鲜的清水,重新放在他身前,而后便定在那里,心疼地瞧着他愈发瘦削的容颜。

    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待要抚上他的脸颊,忽听后洞那边传出声响。

    “应当是萧寒衣来送情报了。”

    楚馨宁来到后洞,洞口的机关被开,司马钰和仇笑天站在洞口,运转气机将一个竹篮慢慢放了下来。

    “宁儿,今日是寒食节,娘和爷爷来看看你,篮子里有娘为你准备的一些寒食,你与周扬用一些。”

    “好,多谢娘。”

    “宁儿,周扬呢,怎么不见?他的人?”仇笑天问道。

    “他在前洞坐练功。”

    司马钰忙问道:“周扬仍是没有恢复记忆吗?”

    “是,他仍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一心练功。”

    仇笑天叹口气道:“既如此,你何必非要陪他枯守在坐忘洞,唐惊情现在同我们?在一起,不若我请她破开此洞,你们?先出来,如何?”

    “不用了,子抑不愿意?出洞,我想陪着他,他如今到了最后关头,若是练成此功,便会?愿意?出洞了,届时?我自会?与你们?联系。”

    听闻楚馨宁如此,司马钰和仇笑天心头略安,只是两个人一日不出来,大家的担忧便一日不能停止。

    这些时?日来,司马钰深深体?会?到了为人母的忧心,经慕容羽一事,她自觉亏欠楚馨宁良多,如今楚馨宁和周扬双双身陷囹圄,楚烨煜又不在身旁,她唯有亲力亲为,将女儿扔下的担子揽上肩头。

    此时?瞧着楚馨宁苍白的面颊,比之峨嵋山下一见?又瘦了许多,心知她为情所?苦,这半年来不知吃了多少罪。不知不觉心酸悲痛,既为女儿的遭遇心酸,又为自己无?能为力替她解决麻烦而悲痛。

    楚馨宁其实并无?多少悲戚,能伴在周扬身边,她甘之如饴,她自来不惯看到其他人因自己之事而难过,略略宽慰了几句,便劝告他们?回去。

    留在此处,不过是图惹伤感。

    仇笑天将洞口机关恢复原样,道:“这几日武林城的消息散播出去后,多方人马前来窥探,五乳峰可能也不安全,你和周扬要多加警惕。”

    楚馨宁点头答应下来,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她掀开篮子上的布巾,只见?油炸麻花和馓子、焦饣追、枣饣固、饧糖韵果等时?令寒食摆的满满登登。

    “真好,可以同子抑一起吃了。”她满足地拎起竹篮,朝着前洞走?去。

    甫一踏足前洞,她便看见?周扬开了定,正面朝石门站立着。

    “子抑,你醒了?”楚馨宁十分惊喜。

    周扬闻言缓缓转身,一双眼睛看过来,本来淡漠的目光,渐渐平静,接着变得柔和,他眼也不眨地瞧着楚馨宁,嘴唇嗫嚅,似乎有什么话要,可是张了几次口,都没有出话来。

    楚馨宁见?他神情异于平常,担心他练功出了叉子,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周扬,口中焦急发问:“子抑,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师姐……”声音沙哑、发涩,似乎费了很大劲才喊出来。

    楚馨宁仍旧朝着他奔近,却在距离丈远时?骤然?停下来,她定定地瞧了过去,与周扬四目相对,眼中惊疑不定,嘴唇发抖,浑身轻颤。

    楚馨宁不敢置信地瞧着周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太过怯怕她用尽所?有力气才问出:“子抑?”

    “师姐。”依旧是沙哑干涩的声音,不过已然?顺畅了许多。

    楚馨宁觉得自己被这一句“师姐”给点了穴,双足定在了地上,没法移动?,她目光粘在周扬身上,移不开。

    两个人四目相对,你瞧着我,我瞧着你,谁也没有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