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实习、接送、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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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习意味着杂。

    杂方颂愉还是可以接受的,但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在帮忙跑腿或者充当前台,这几天唯一做的和设计有关的事情,是周五下午去库房感受了一些布料的质感。

    感受完,就下班了。

    方颂愉回到办公室,收拾了他的东西,带他的组长拎着包也算下班,看到他:“你怎么回去啊?我捎你一程吧。”

    方颂愉摇摇头笑道:“不必了,有朋友来接我下班。”

    其实钟斯衍已经在地下停车场等他很久了。

    他跟开车过来接他的钟斯衍讲这件事情,钟斯衍:“如果你不想的话,可以考虑下 promise,promise 也有一些知名设计师,你到时候去了就可以直接跟他们学。”

    “太远啦。” 方颂愉,“再吧,让我刷刷简历,简历做漂亮一点。”

    钟斯衍没有强迫他的意思,只是告诉他还有别的选择,听方颂愉这么,就不再提起。

    方颂愉本以为这只是生活里的一段插曲,谁知道等下一周上班的时候,他的师傅对他冷淡了许多。

    第一周,他的师父还会偶尔指点一下他以前的不成熟的作品,让他去看看库房,这一周,连接过自己要求方颂愉买的咖啡的时候,都不太谢谢了,眼皮子一抬,挥挥手就示意他出去。

    一开始方颂愉以为师父个人私事上出了什么问题,可能心情不好,所以也夹着尾巴做人,免得触霉头。

    直到听见茶水间里同事的八卦——

    “你知道吗?新来的实习生下班是被一辆阿斯顿马丁接走的,里面还坐了一个男人。”

    “啊,是 gay?也是,我也 gay 达狂响,他长得本来就像年轻女孩,也正常。而且咱们这行 gay 还不够多啊?”

    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笑。

    新来的实习生总共三个,阿斯顿马丁的是钟斯衍,问题是那车其实也不是钟斯衍的,钟斯衍手上的车换着开,全是钟斯衍他爸和钟斯诺在桐城买的车,前不久那辆奥迪送去保养了,于是就开了这辆出来。

    方颂愉很无奈地站在茶水间的一个角落里,希望内间的两个人不要看见自己。

    这个时候他本来应该迅速离开现场,免得发生一些尴尬事件,然而却又忍不住躲在原地想要听到更多的内容。

    如他所愿,二位继续下去:

    “不是,你搞错重点了,gay 不 gay 不是问题,谁没事关心别人性取向,又不是我喜欢的那挂…… 主要是,看他扮,家境也就一般,一个男人开阿斯顿马丁来接他……”

    “不是吧阿 sir,你是金主包养啊?金主包养为什么来我们公司做实习生,咱俩都是实习过来的,你不知道实习就是杂啊?金主舍得自己宝贝天天跑腿吗?”

    “你这思路就有问题,一定是金主吗?为什么不能是……”

    “哦哦哦我懂你意思了…… 咱们老大最不喜欢这种人了吧?”

    言至于此,方颂愉突然明白了组长为什么冷淡如斯。

    原来大家都以为他做鸭……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一件事。他不想借他爸声势,只自己家境普通平凡,谁能想到被误会成这样。

    而且这事压根不好明着解决,总不能跑到师父面前去,老大,我真的不是被包养也不是出去卖,那是我前任。

    更离谱了。

    眼见着那二位要出来了,方颂愉忙蹑手蹑脚往外走,去往和工作间相反的方向躲了一会,等两个人都离开了,才往回走。

    这题是无解的。无解的点在于他和钟斯衍确实经济上不匹配,就算他自己不是出来卖的,也总会有人想,对方凭什么看上了你,你是哪里很优秀吗?

    关于这件事,方颂愉唯一的倾诉对象,是钟斯衍。或者,唯一的 “辱骂” 对象,是钟斯衍。

    “你为什么开阿斯顿马丁?” 下班又一次坐在阿斯顿马丁上的方颂愉无理取闹,“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们无产阶级革命人士,怎么能做阿斯顿马丁呢,我配吗?”

    钟斯衍一头雾水:“怎么了?”

    “因为你开豪车接我。” 方颂愉,“他们觉得你是我金主,我是你包养的情人,靠,谁知道其实你是我室友。”

    钟斯衍摸了摸下巴:“我觉得,当金主也不是不行。”

    方颂愉微笑:“滚。”

    钟斯衍虽然也没上过班感受过职场的氛围,但是大概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又一次劝方颂愉:“所以呢,为什么要受这个罪?”

    钟斯衍这种在四十层鸭绒床垫【1】上躺习惯了的人,不可能睡得惯木板床,自然也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不做舒服的太子爷,要去体验工人的生活。

    但对于方颂愉来,他想独立,不想依赖其他背景,像个普通人那样,就不得不承受这些流言蜚语和实习日常。

    因为没有特权的大部分普通人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转校到南辰二中的时候,方颂愉第一次知道原来高中可以没有马术课、击剑课、冰球课,也第一次知道人与人有这么大的差别,有些人需要领着助学金生活,哪怕其实一个学期的助学金是当时方颂愉一个月的生活费。

    他是因为跟父亲闹翻了,才感受到阶层之间的差距,本质上来,他和钟斯衍都是 “何不食肉糜” 的那种人。

    所以为什么要受这种罪呢?

    方颂愉把话题岔开来,:“还有几个月你就要走了吧,现在已经四月份了,假设八月底你开学,那么就还剩四个月。”

    “对啊。” 钟斯衍,“鱼舍得我走吗?”

    方颂愉口是心非:“怎么不舍得,你很珍贵吗?”

    “好吧。” 钟斯衍笑得无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方颂愉,“找朋友给你做了条手链。”

    方颂愉在车上开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条金色的手链,坠着的铃铛,还有一个搭扣,镂花很好看,仔细观察才能发现,里面的响舌被雕刻成了鱼的形状。虽然不是纯金的手链,但做工精细,又是原创设计,显然价值不菲。

    “特意找人做的。” 钟斯衍,“你带金色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