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当中。

    沈枝掐着自己的衣袖，她不知道宋景时今天为什么突然问这么多跟当初有关的问题。

    但是她不出意料的紧张了。

    她是算忘了以前那一段，和宋景时就像真的叔侄关系那样相处的。

    “总不能是真的恼了宋叔叔，连出国这种大事都不跟我？”宋景时笑得温和，正好前面十字路口是红灯，宋景时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他语气轻松，眼中却有一种身为长辈对孩子的无奈和懊恼。

    沈枝松了一口气。

    “在国外挺好的，交过男朋友，宋叔叔，我现在可过了早恋的年纪了，你不会还要管着我吧？”

    她着，嘴角往上翘了翘了，朝身边的宋景时看过去。

    “当然不会，要是有喜欢的，记得带过来让你宋叔叔给你看看，省得你再被什么毛头子骗了。”宋景时语调一如以往平淡。

    沈枝明明早该知道他是这个反应的，但是等他这么的时候，偏偏心里又不太高兴。

    高三的那一段时间，宋景时有一段时间一直以为沈枝早恋了，对于这件事情他的态度当时是反对。

    沈枝一开始还挺高兴的，她心中抱着万分之一的猜想觉得这是宋景时吃醋了就好了。

    但是后来当宋景时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跟她谈心的时候，沈枝才明白过来，她在他眼中，一直都是一个孩子。

    后面的车喇叭声连响了几次，将沈枝从这种莫名的情绪中唤醒。

    她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绿灯了。

    宋景时也是在这个时候启动车子的。

    回去的路上，宋景时也时不时跟沈枝几句话，更多的是关心她在国外的学业，关心她有没有吃苦之类的话。

    很符合一个长辈对孩子的关心。

    沈枝回了房间里之后，刚一甩上门，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尹暖暖。

    尹暖暖看着沈枝一脸的郁气，还以为她今天回沈家受了气，忙放下了游戏，起身关心：“怎么了一脸不高兴？你那个阿姨又什么不好听的话了？”

    “不是。”沈枝换了鞋坐在尹暖暖旁边，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跟尹暖暖了。

    尹暖暖想起来昨天跟自己信誓旦旦不会跟以前一样的沈枝，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不乏担心。

    “你的意思是，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当初你喜欢他？”

    沈枝点头，脸上的表情有点儿纠结。

    尹暖暖虽然没有这么暗恋过人，但是也大概能看懂沈枝这会儿的心情。

    大概就是她原本是不想让宋景时知道的，但是他真的不知道她所有的感情，她自己又有点意难平。

    “这不是挺好的吗？”尹暖暖试图安慰沈枝，“反正他根本不知道当初的事情，所以你们只是单纯的叔侄关系相处了一阵子，三年的时间，生疏也很正常……”

    “对，所以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就做普通的叔侄就挺好的。”

    尹暖暖下意识就想，你以前做叔侄的时候，可没有什么时候不是惦记着宋景时的。但是又觉得要是故意避着才更显得心虚，已经三年了，一个是暗恋，另一个什么都不知道，要想像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你不觉得，他突然关心你在国外的生活，还有你们重逢以来他对你的态度，都不太像是一个叔叔对待侄女的样子吗？”

    沈枝讲述的故事里面，宋景时的所有举动好像都能得通，但是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怎么也照顾了我一段时间，在那一段时间里，他就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一位长辈，即使隔了三年。所以我当时突然离开没有跟他，他应该真的挺不高兴的吧？”

    沈枝回想她和宋景时自重逢以来的所有对话，好像是不太像正常叔侄相处，也和以前认识的时候相处不太一样。

    不过毕竟分别了三年，和以前相处模式不一样也很正常，沈枝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唉，那就行。今天你们遇见也挺巧的，你才回来没有多久就遇上了这么多巧合，这两天你再看看，还能不能遇见他。”尹暖暖是不愿意沈枝再陷入到这样一段看不见尽头的感情里面了。

    不过那个宋景时在沈枝的描述里面有多好，她就是觉得，不管年龄还是心智还有感情，尹暖暖都不太赞成这一段感情。

    沈枝点了点头。

    她本来觉得没有什么，但是被尹暖暖这么一提醒，就好像真的有什么了一样。

    尹暖暖在她心里种了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最终没有发芽。

    那天以后几个月的时间，沈枝都没有再遇见过宋景时。

    她由于要跟教练去做锻炼，所以作息稍微阳间了那么一点儿，也能看到早上的太阳了。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再在楼道里遇见过宋景时。

    这期间沈枝还去过一次医院，也没有见到宋景时。

    沈枝还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俞良，在得到了这几个月宋景时一直都没有来过医院的答案之后，沈枝才反应过来，他本来就不是医生，在这里待的时间很少。

    只是之前那几次一直见到，给她造成了错觉。

    临近年关了，街道上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沈枝有时候回来的时候会在楼道上停一停，她开始确定，宋景时应该是这几个月一直没有回这里住过。

    这样几个月下来，她又开始觉得，和宋景时的重逢也是一种错觉。

    好像她自从回国之后就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对面没有搬过来过人，她也没有和他过话。

    只有对话框里面的聊天记录和画室里面那幅自画了以后就蒙尘了的人物画，提醒着她宋景时的存在。

    当天晚上，沈枝又开了她许久没有用过的音响，准备直播。

    【卧槽！我刚习惯了枝枝直播不正常的安静，这就又变回去了？】【谢邀，刚被我妈了一顿，我我在学画画，我妈不信。微笑】【只有我！机智的我从来都不敢对这个女人放松警惕，我就没改过进直播间声音调最的习惯。】【欧克，今天又是一次阴间直播呢。】

    【我被完回来了，我妈，虽然我不务正业，但是这个歌挺吉利的。】“是吧？一首《好运来》送给大家！”沈枝时隔多日，又恢复了自己之前的直播风格，心情格外雀跃。

    【枝枝最近直播得好少。】

    【对啊，蹲了好久，终于直播了。】

    “最近因为腰疼，一直在锻炼，所以时间少了点儿。”沈枝解释道。

    前阵子尹暖暖在这儿，两个人一起玩了一阵子，导致沈枝完全忽略了要直播的事情。

    她的直播是有时长要求的，一直不播也不行。

    沈枝今天就是来补时长的。

    伴随着喜庆的声音，直播间的画风恢复了以往的诡异。

    沈枝反倒显得格外适应这种风格。

    在问今天要画什么的时候，弹幕全是提俞白秋的，是俞白秋最近又出了个民国造型。

    沈枝想了一下，她算下来勉强可以是画了三次俞白秋了，再画就真的成了俞白秋专场了，于是索性没有理这些评论，径自画了一幅风景画。

    沈枝在直播的时候多画的是水彩，今天换了一种画法，她画油画本来就偏抽象一些，画风景尤甚。

    所以熟悉沈枝的人，在见到她换了画法之后就知道今天的画和之前的不太一样了。

    沈枝开始动笔，没有勾线和基础的构建框架，也没有细致地描摹，落笔潇洒恣肆，用色大胆奔放。

    在看直播的粉丝们都愣了一下，莫名从这种画法中感觉到了一种放肆纵横的气概。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个落笔和用色，还没有看出来要画什么，但我已经爽到了。】【这画法看得我心情舒畅。】

    沈枝没看弹幕，不知道他们在什么。

    她画到后面，一层一层地覆盖上色，画的轮廓也大致显现了出来，是一幅街景图，但又不那么单纯的是街景，整个色调有一种喜气洋洋的感觉，联系到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他们很自然地能想到沈枝要表达什么。

    但是等到这一幅画彻底完成之后，他们就又不太确定了。

    用色是很丰富鲜明，街景看着也很热闹，但是莫名就又透露着一种清冷的感觉。

    早饭摊、公交车站、水果店……

    画上的每个人都是笑着的，但每个人又都是一个人。

    分明画得热闹，却让人感觉到孤独。

    最后落笔，沈枝勾了勾唇，笑道：“今天这幅画名叫《无人之境》。”

    画上明明至少十个人，但是却仍然叫这个名字，她没有多解释，而是问了一句还处在震惊当中的粉丝：“好看吗，吗？”

    【好看啊啊啊啊啊！】

    【原谅我词穷，只能用啊啊啊来代表我的心情。】

    【枝枝每次画一幅新画的时候，我都觉得这幅封顶了，结果每次都有下一幅来我的脸。】“好看吗？”沈枝笑着看着那幅自己也很满意的作品，“好看的话记得刷礼物哦。”

    【操！我就知道！】

    【果然，我以为这么久没有直播，枝枝能来点儿温情的，结果……】【行了，温情是指望不上了，不阴间就不错了。】

    直播结束在晚上十二点，沈枝一直是这么大的音响声音，既没有引来敲门声音，也没有消息发过来。

    果然，宋景时真的不在对面。

    沈枝当然不会自作多情觉得这会和自己有关，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回沈家的时候，她觉得他们之间交流还挺愉快的吧。

    但是宋景时一走就是几个月，刚作为长辈关心过她，现在离开却跟她招呼都不一声。

    沈枝心情有点儿莫名。

    第二天早上沈枝起来晚了，手机上多了几条消息。

    沈枝揉着眼睛看了一眼，消息是宋景时发过来的，她顿时清醒了过来。

    宋景时：【你还欠我一顿饭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