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根铁柱 亲自验身
贺沉绛又过来了。
这回跟昨夜三更半夜来的不一样,他在颜茵睡前便来了。
光明正大的过来。
身形精壮的男人从夜色中走出,他步伐稳健,脊梁挺直,宛若一头从暗夜里归巢的黑豹。
颜茵吓得不轻,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微微睁大。
贺沉绛长腿一迈,越过稍高的门槛。
颜茵还在盯着他,她被惊懵了。
贺沉绛瞧她坐在躺椅上,大概是准备歇息了,身上穿着浅黄色的寝衣。寝衣宽松,领口微大,露出女孩儿弯月似的精致锁骨。
灯盏光芒悠悠,宁静的、安逸的,房中浮动着让人心醉的异香。
或许是这一刻太祥宁,也或许是窗台外的月色太醉人,贺沉绛忽然有了聊天的兴致。
目光扫过颜茵手上的书,贺沉绛走过去,“在看什么?”
颜茵抿了抿唇,其实不大想理会他,但又害怕这人恼羞成怒,反而做出些更可怕的事情,于是声:“《西域游记》。”
这是前朝一位节度使出使塞外后写下的游记。
书中不仅记录了塞外风土人情,也讲述了一段中原男子与塞外女子的恋情。
甭书中的风土人情确实写得引人入胜,单是这位节度使与塞外女子那段充满桃色的爱恋,便让许多人读得津津有味。
故而这本《西域游记》受众极广,上到身着朝服的官使,下到胸中有少许墨水的走夫,都甚是爱它。
颜茵也看得津津有味,原先算读完这一章再睡觉。不过如今看来,她觉得可以再读多几章。
宽肩窄腰的男人三步并两步走来,走到长椅边,竟径直在旁边坐下了。
这张是美人靠,靠背和扶手浑然一体,比起普通的椅子,它缺了一侧扶手。
两人虽没有紧挨着,但离的也不远,近得颜茵能闻到一股清淡的沉香气味。
听是《西域游记》,贺沉绛下意识皱起眉头。
不知为何,哪怕撇开恰特草一事不谈,他对西域各国也毫无好感。
仔细一斟酌,甚至还有些道不明的排斥。
贺沉绛声音醇厚,“这有什么好看的,我大宁万里山河,国泰民安,不似他们居无定所,整天骑着马到处游荡,连块像样的耕地都没有。再者大宁山清水秀,花红柳绿,更有千丈奇峰可赏,何处不是风景美如画?比之那满目风沙苍岩的蛮夷之地,胜出不知几何!”
颜茵侧眸瞄了他一眼。
贺沉绛勾起嘴角,“十年之内,月西关以西千里,定尽归我大宁。”
颜茵听他振振有词,暗自扁嘴。
瞧瞧这话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这天下之主呢!晚膳时这人是喝了多少杯呀?
醉成这样。
见颜茵扁着嘴不话,贺沉绛胸口微闷,“你觉得塞外比大宁好?觉得我的不对?”
颜茵摇摇头,“我没有塞外比大宁好。”
大宁是她的故土,脑子傻掉的人才会自己家乡比别的地方好。
贺沉绛盯着她,黑如深潭的双眸仿佛藏着漩涡。
颜茵浓密的眼睫微颤,“你也的对。”
贺沉绛满意了,“别看了,这书略有偏颇,不适合你。”
完,男人长臂一伸,把这本《西域游记》给拿走了。
颜茵呆呆地看着被收走的书,细白的手指下意识捏紧,仿佛书还在手上。
看书看一半,而且还是停在精彩之处,这感觉真真让人抓心挠肝。
贺沉绛额角跳了跳,“舍不得?”
到底是“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的魅力大,颜茵声嘟囔,“我还没看完呢,你让我看完好不好?”
姑娘的声音软糯糯的,像天上软白的云,也好似绵软的奶糕,情意绵绵的甜。
贺沉绛一顿,喉结微动,“这书不好看,你若要看书,明儿我让人送一些过来。”
颜茵绞了绞手指,“可是不一样呀!”
这本是这本,别的是别的,怎能相提并论?
贺沉绛却将书放在自己的另一侧,相当于这本《西域游记》与颜茵相隔一个他。
这人肩背宽厚,往那儿一坐,遮得严严实实,颜茵连书角都瞧不见了。
颜茵:“......”
她真是拿他没办法。
被这般一搅合,颜茵看书的心思完全没了,往常这个时间点,她该歇息了,但贺沉绛还没走,她不想睡。
她不想睡,有人却想让她就寝了。
贺沉绛从美人靠上起身,“你该歇息了。”
颜茵见他起来,心头一喜,以为贺沉绛该走了。
谁晓得这人竟看向侯在门外的琥珀,“屋内今夜不用你伺候。”
这是让她回下房,整夜都不用过来了。
不仅琥珀懵,颜茵也很是震惊。这怎么听着,他像是要在这里歇息!
颜茵忽然紧张起来。
她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倘若被对方发现,难保这个大色鬼......
想到这里,颜茵唇瓣都抿得有些发白。
贺沉绛吩咐完琥珀,一转头,便将姑娘的神情收入眼中。
男人眸色微深,“怕什么,只要你安安分分,我不会动你。”
贺沉绛自认为今夜是带着目的来的。
她身份不明,岳山怀疑她是别处派来的暗探。既然有怀疑,那他便看着人,看她会不会露出狐狸尾巴。
此时的贺沉绛,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行为很荒诞。
验人有千千万万个办法,随便一个都比他亲自来要安全无数倍。而偏生,他就是挑了最危险的一条路,自个还走得颇有滋味。
这其中的原因,贺沉绛下意识忽略,也或许其实他自己是清楚的,只是不愿意去深究。
颜茵可没贺沉绛想得那般深,她纯粹是觉得,这人不靠谱。
什么话都不靠谱!
首次见面,他撕了她衣裳,第二次才完他们的关系止步于此,当夜他又过来了。
言而无信,反复无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颜茵绷着一张艳丽的脸蛋,紧紧盯着贺沉绛,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这人在眨眼间就过来了。
贺沉绛眉梢微扬,“你今晚算坐在那里睡?”
颜茵本来想顺着“是”,但那双黑瞳眸色太深,如深井古潭,又似利刃之芒,洞若明火。
坐在美人靠上的姑娘把要的话给咽回去,慢吞吞地起身,“我回去睡。”
贺沉绛意味不明的嗯了声。
一步掰成两步走,颜茵本来就只高及贺沉绛的肩头,从外间到内间榻旁的这一段路,硬是被她磨蹭了许久。
贺沉绛好脾气地等着。
颜茵入内后,贺沉绛目光扫过屋内的各个角落。
屋内很干净,摆设不算多,男人转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引蛇香之类的东西。
等他从外面进来,颜茵已经在榻上了,姑娘拿了张薄被,将自己裹得很是严实。
她缩在榻的最里侧,一双眼睁的大大的,乌黑晶亮,宛若一只昼伏夜出觅食的猫儿。
贺沉绛心下好笑。
她大可不必如此防备他,他真不会动她。
对方会出现他的梦中,于他来已是一种牵连,贺沉绛认为这种牵绊没必要再进一步了。
保持现在的距离就好。
两人上榻。
依旧是先前那样,颜茵睡在里侧,贺沉绛歇在外侧。
灯灭,昏暗的房中只有窗台边有浅淡的月芒,夜色将喧嚣浸没,只剩两道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颜茵撑着眼睛看了半晌,没听到别的动静,又见不远处的那道高大身影当真一动不动,紧绷着的神经逐渐松开。
慢慢的,她睡着了。
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均匀,今夜同样没被子盖的贺沉绛睁开眼睛,看了一会儿漆黑的罗帐顶,然后缓缓阖眸,任由自己在那阵醉人的异香中沉眠。
*
翌日。
等颜茵醒来,她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颜茵浑不在意,自个梳洗完,按部就班的吃早膳,边吃还边想着待会儿外出时如何去找官府。
只不过还未等颜茵想出个所以然,院外传来喧闹声。
“心些,别摔着。”是琥珀的声音。
颜茵蹙眉,走出去瞧,只见熟悉的黑脸家丁与另一人跟在琥珀身后。
两人手上皆是捧着一大垒书。垒得高高的书,险些把人脸都挡住。
颜茵疑惑,“这是......”
琥珀立马露出笑容,“这是主子爷送给夫人的书。”
其中一人忽然身形微晃,最上方的那本书掉了下来。颜茵距离他不远,见书掉落,便走过去将之捡起。
《大宁风景录》
龙飞凤舞的五个字,赫然出现在书封上。
两人搬着书进外间,将书放在外间的桌子上。
颜茵以为这两人完成任务,该走了,没想到放下书后,他们将垒起的书一本一本的放在桌子上,让所有书的封面尽可能都露出来。
《大宁奇峰册》
《论大宁》
《大宁山河图》
颜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