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根铁柱 娇气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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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听雪知晓今早要去爬山, 却不知道这一次行程竟还有外人加入。如今瞧着席云与樊致远两人,她面色僵硬。

    席云是个粗神经的,并未将昨日江听雪的异样记在心里, 此时再见到她,依旧很高兴的上前搭话。

    樊致远站在一旁, 嘴角挂着浅笑,存在感不尖锐,却也不易让人忽视。

    江听雪干巴巴的,“时间不早了, 我们启程吧。”

    “江二姐的是, 我们启程吧。此行上山,到正午时分时, 想来我们能到达山上的枫亭。”席云跟着附和。

    颜茵细白的手指绞了绞,在贺沉绛一脸深意中, 咬牙也跟上。

    登山便登山,反正也最后一次。

    这枫山虽别有韵味, 但横县到底不是大地方, 能看出这地方的旅客不多。

    当踏上石板阶梯时,颜茵低头看着脚下厚实的石阶, 眼里冒出些许疑惑。

    席云是个相当健谈的人, 自登山始, 他的嘴巴便没合过。

    他知道贺沉绛与颜茵从河东来, 故而先聊起松山县的风土人情, 又将话题转至河东,与贺沉绛谈河东。

    贺沉绛应对自如。

    颜茵忍不住开口,“席公子。”

    女孩儿的声音清甜,宛若夏季时节一咬便汁水横溢的脆藕。

    她一话,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她,席云当即:“大姐有何指教?”

    从某种角度来,颜茵其实是个挺固执的人。没想明白的问题她会一直想,依旧想不明白,干脆开口问了。

    颜茵:“席公子,你是常来横县么?”

    席云摸了摸下巴,“也不算常来,一年有个五六次罢了。不过积少成多,这些年下来,横县我熟悉。”

    听对方熟悉,颜茵遂又问,“横县的地方官可热衷于建设?连这登山的路都修得这般好。”

    比起荒野莽林的杂草丛生,只能靠人走出一条路,这座枫山自山脚起,竟铺了青石板的登山石阶。

    颜茵只登过一次山,那座山坐落于京城郊外。京城繁华至极,哪怕是郊外的山,也是个热闹之地。

    那种地方有登山石阶,颜茵半点也不奇怪,但这里......

    席云愣住,“......啊,没有的事。”

    他左右看看,见这山中绿树环绕,石阶幽寂,除了他们这一行再无旁人后,才:“横县那位官爷可不是个爱民的。前些年有位富家公子失手死人,死者家属告到官衙处,县老爷收了一笔银子后,把告官的人给赶出去了。”

    席云脚踏了踏石阶,“至于这一条道啊,是当地一位云姓富商斥资修建的。那位富商人极爱登山,也甚是喜爱各类奇异花卉。他还在山中修建了一处花圃田,种满了各色奇珍异植,前些年我还跟某好事者一起去瞧过一眼呢,那花圃田确实理得不错。不过听闻最近那花圃田要重新整理,不许外人随意进去看了。”

    颜茵恍然,“原来如此,我刚才还以为这修路的是官府。”

    结果地方官并没有她以为那般爱民如子与财大气粗。

    她与席云着话,专心致志的,故而颜茵没看见自她将话题扯至石阶上时,走在她身侧的男人侧眸看她,眼里多了几分深意。

    这山中的石阶算不得宽,一行人一起上山,是万万不可能并肩都而行的。

    他们一行五人,走着走着,成了江听雪与樊致远在最前方,席云在中间,颜茵与贺沉绛垫后。

    席云与颜茵搭上话以后,他整个人如同一条奇怪的分界线,将前后两个区域切分开。

    各自有各自的气氛。

    前边尴尬沉默,后面其乐融融。

    不过席云尚在兴头上,并未察觉前边的过分沉默。

    樊致远眸光微动,扭头去看身边的少女,她虽算不算美艳,却也有几分清秀。

    “江二姐,恕我冒昧,在下之前是否有不慎冒犯过你的地方?”樊致远主动开口。

    江听雪皮笑肉不笑,“樊公子笑了,你我只有几面之缘,谈何冒犯一。”

    樊致远眸光微闪,继续找话题。

    这枫山确实不错,曲径通幽,水木清华,林间偶尔有可爱的鸟儿飞过,山情水意,风景怡人。

    但它再不错,在接连不断地走了两刻钟后,颜茵还是累了。

    脚掌软绵绵的,腿也有些疼,使不上劲儿,颜茵觉得自己不行了。

    她想休息。

    但除却她的四人里,每一个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哪怕是同为女子的江听雪,也没有先开口。

    颜茵为此难以启齿,她咬咬牙继续走,心里默念道: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

    “大姐,你什么?”前方的席云闻声回头,以为颜茵像先前那般跟他搭话。

    颜茵一愣,白皙的脸颊飞红,“我、我方才有话吗?”

    席云见状,忽然也不确定,“没有么?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颜茵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这林间多声响,想来是你听错了。”

    这话才完,旁边有人轻笑了声,声音低沉,醇厚如蕴藏多年的美酒。

    席云不明所以,“季兄?”

    贺沉绛感叹,“这林间确实多声响,不准育有学舌的鹦鹉。”

    颜茵耳尖红红,低眸不敢去看他。

    又熬了一刻钟,颜茵只觉脚掌火辣辣,踏在青石街上时,仿佛每一步都带出烈火般的灼热感,烧得她筋疲力尽,恨不得找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原地歇息。

    她真的不行了。

    黑发雪肤的女孩儿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偷偷拽了拽身旁男人的衣袍一角。

    引得对方的注意后,颜茵声,“你累不累呀?”

    贺沉绛佯装不懂,“不累。”

    前面的席云再次回首。

    颜茵一顿,浓密的眼睫扑腾得厉害,“夫君,我们稍作休息好不好?”

    走了那般长的一段,女孩儿脸颊泛起几丝疲惫的粉意。

    她眸光澄清,满含期待地望向贺沉绛,墨玉般的眼瞳里倒映出一个模糊身影。

    贺沉绛眉峰微扬,盯了她一会儿,直到把颜茵紧张得不敢眨眼,才:“既然夫人累了,那便歇一会儿吧。”

    贺沉绛话时并未像颜茵一般故意压低声音,故而他一开口,所有人都听见了。

    “也好,歇一歇吧,二姐应该也累了。”樊致远笑着。

    席云环顾一周,发现几块石头,“那处较为平缓,咱们要不到那儿去?待会把锦巾往石头上一垫,还能坐一坐。”

    几人欣然同意。

    颜茵爱干净,把几块石头看过一轮,挑中相对干净的一块,然后从袖中拿出两条帕子,一丝不苟的铺在上面。

    铺完后提着裙子坐下,终于坐下的那刻,女孩儿的大眼睛惬意的眯起,像一只偷吃了鸡腿的狐狸,一本满足。

    总算活过来了。

    江听雪想了想,在颜茵旁边坐下。

    贺沉绛看向席云,“席兄,你方才提过的那处花圃田,距离此处约莫有多远?”

    席云并不意外对方会忽然挑起这话题。

    娇妻登山累了,找个好些的休息地方也很寻常。

    他前些年还听,花圃田的主人会上些茶水给登山的旅人呢。

    遂,席云实话实:“挺远的,至少还得走一个多时辰。”

    实在是,从开始到现在他们其实也没走多久。

    颜茵一听还有一个多时辰,脸垮下来了,“他们为何住山里,与世隔绝真不会生活不方便么......”

    席云挠了挠头,“大抵是个人怪癖吧。”

    歇息了约莫半刻钟,一行人再次启程。

    这一个上午,颜茵觉得每一刻都是煎熬,好似又回到了前些年她被阿兄骗去登山,险些走断脚的时候。

    颜茵已经不记得自己停下来休息过多少回了。

    脚掌火辣,腿部的筋络疯狂跳动着抗议,阳光穿透林叶落下,颜茵看着那满地的、一动不动的细碎斑驳,陡然生出几分羡慕。

    她也不想动了。

    贺沉绛扭头看她,只见他身侧的女孩儿额上冒着薄汗,白皙脸颊上的粉意更甚。

    不知是太累,还是委屈得不想继续走了,她黑白分明的眼里泛起浅淡的水意,将眼瞳浸透得湿漉漉的。

    贺沉绛轻啧了声,“要背你么?”

    颜茵下意识回绝不要。

    男人长眉微扬,“真不要?从这里去花圃田还都走一个时辰。倘若再像先前那般磨磨蹭蹭,夫人,今夜我想我们得在山上过夜。”

    席云心知女儿家体力定然是没有男人好的,当下也劝了一嘴,“是啊江大姐,路还远着呢,反正你与季兄又是夫妻,让他背你也无妨。”

    颜茵听着那一句“路还远着呢”,只觉得头晕眼花,双脚更软,而等反应过来,她才发现自己了声好。

    “上来。”贺沉绛转过去,背对着颜茵。

    最前面的江听雪与樊致远不知何时停下了,回头看着他们。

    颜茵抿了抿唇,到底是攀上了贺沉绛的背。

    男人的脊背很是宽厚,哪怕隔着衣袍,她依旧能感觉到底下结实的肌理。

    这无疑是一具极具爆发力的身躯,孔武有力,像豹子一样的强壮。

    贺沉绛背对着颜茵,瞧不见她人,但因为视觉受限,嗅觉更为清晰。

    他闻到一阵比平常更浓郁的香气飘入鼻中,还不待他仔细闻嗅,软弱无骨的娇躯贴到他脊背上。

    虽对方的上身一触即离,但贺沉绛还是感觉到了。

    那处饱满的,软乎乎的,且分量惊人。

    贺沉绛脊背上的肌肉骤然绷紧,全身僵硬,但介于对方只是稍稍碰了一下、而后很快直起腰肢,所以他的异样倒没被颜茵发现。

    颜茵的手扶在他肩膀上,一开始只敢抓住一点点衣袍,但被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颠了几下后,因为害怕掉下来,颜茵干脆稳稳扶住对方的肩膀。

    江听雪看着不远处的男人,眼神有些发愣,眼底蔓出几许暗色。

    她也很累,脚很疼啊,她也想有人能背她一程,那般的疼惜,那般的心翼翼......

    羡慕,妒忌,不甘种种情绪交织,让江听雪觉得牙根发软。那个此前盘旋在心中、尚且还些犹豫的决定,这一刻只剩下坚定。

    而江听雪不知晓,她在看贺沉绛,她旁边的樊致远则在看她。

    颜茵不用自己走路之后,瞬间感觉活过来了。

    攀在贺沉绛的背上,颜茵又休息了半晌后,终于有空赏景了。

    空山绿林,分外的宁静与清幽,有风拂来一丝不知名的花香,偶尔也能看见被风卷着飘远的嫩黄色花瓣。

    颜茵喃喃,“这地方挺漂亮的。”

    这话刚落,她身前的男人失笑,“现在觉得漂亮了?”

    颜茵不聪明,但也不至于听不出对方在嘲笑她。

    于是她不话了。

    少了颜茵这个娇气包时不时喊休息后,第一个撑不住的换成了江听雪。

    双腿发软,看不见的滚烫热气自下而上的冒,蒸得她汗如雨下。

    但她是个要强的,不想在这里露了怯意,一路咬牙继续。

    “席公子,我们还有多久才到枫林?”江听雪喘着气开口。

    他们是来赏枫的,当然是去的枫林。

    至于花圃田?

    先不那里可能不待客了,江听雪单纯觉得不去那等浪费时间的休息地,她还能节省几步路程。

    席云也看出她实在累,想了想,于是道:“枫林还有一个时辰。要不还是去花圃田稍坐休息,历时给些银子,让主人家行个方便。”

    接着席云了花圃田与枫林的大致位置。

    颜茵听明白了,花圃田在半山腰位置,中途往西拐,而枫林却得沿着石阶一路走到尽头,最后往东行三百米才能到。

    江听雪一听枫林这般的远,立马选了花圃田。

    席云看着颜茵,想等她做个选择,后者疑惑的眨了眨眼。

    贺沉绛笑哼一声,“她又不累,看她做什么?”

    颜茵反应过来,脸颊红了红。

    席云轻咳了声,“既然如此,那我们去花圃田吧。”

    一行人继续登山。

    刚开始江听雪觉得,登山仿佛遥遥无尽头是绝望。然而后来,当她千辛万苦终于走到花圃田,却发现那座宅院大门紧闭时,她对绝望有了新的认知。

    圈着花圃田的宅院不开门!敲门喊话也没人应!!

    那一瞬间,江听雪仿佛从天庭跌入阎罗殿,险些两眼一闭晕过去。

    颜茵从贺沉绛背上下来。

    席云这时已经敲过两轮的门,然而里头无人应声,仔细一听,其内也无声响。

    “难不成人都外出了?”席云疑惑。

    他只来过这里一次,但上次可不是如今这般情况。

    不过幸好,屋宅外建有一套石桌石椅,可供旅人休息。

    江听雪此时已经在石椅上坐下了,石桌石椅顶上无遮挡,风吹日晒的,上面铺了厚厚一层尘土细沙,但又累又心梗的江听雪早已没心思嫌弃了,看见石椅便坐下。

    反观颜茵,她被贺沉绛背了一路,又吹了一路清爽的山风,人缓过来了,有那嫌弃的精力,如今正拿着自己的帕子仔细把石椅上的灰拭干净。

    擦干净,再坐下休息。

    江听雪见她这般仔细,太阳穴跳了跳。

    三个男人则聚在一起商量,这宅屋的围墙不矮,除非是武艺高强的人否则难以翻越,如今从外喊门没人开,确实没办法了。

    席云长叹,“没辙了,谁让我们这般倒霉,竟遇上花圃田主人外出,且这宅中还空无一人。”

    樊致远安慰道:“往好处想,这屋外有桌椅,倒也能坐。”

    贺沉绛看向面前这座宅子。

    屋内无人?

    恐怕对方只是不来开门罢了。

    侧眸看了不远处的树冠,贺沉绛了个隐晦的手势。

    似乎有风拂过,吹动树冠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