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犄角 “别……过来……”
陶皇子是第一个发现晏慎不见的人。
大概是晏慎一直没有太多的存在感, 除却上课时间,经常会消失不见,最初大家也都没太放在心上, 直到和尚大早上一边抡着他的犍稚敲木鱼, 一边暗地里数人头点名, 这才发现除却一个请了假的裴恣以外, 还少了一人。
几人互相询问,竟然无一人知道眼神平日习惯待在何处, 而沫沫只是红着眼睛昨晚在祠堂里还见过一面。
丢过鸡,丢过陶元, 这次再丢了个晏慎。
天天课也不用上, 光顾着找人了, 和尚气得一拽袈裟,经也不抄了, 领着他们四处寻人。
虽然平日里不算太熟, 但好歹也是同窗,陶元皇子为了发挥同窗之间的友善,忍辱负重地捏着鼻子把学宫后面的茅房都搜罗了一遍。
“……”苏洛洛对此表示无言以对。
可他们将附近都找了一遍, 都未寻到晏慎的踪迹。
众人七嘴八舌研究起晏慎消失的原因, 陶皇子在旁扭着屁股给自己上上下下搽香粉,嘴上也没忘闲着:“会不会是秃驴太凶了, 晏兄弟给连夜吓跑路了?”
苏洛洛反手就给他脑袋一巴掌:“你都没跑,他跑什么?”
从那天比试以后,和尚现在最看不顺眼的就是他了。毕竟整个学宫上下,敢当着和尚面喊他“秃驴”的只有陶元一人。
皇子认真思考了一会:“好像是哦——”
几人寻人未果,后知后觉地才发现他们对晏慎几乎是一无所知。
虽然晏慎没有寻到,但第二天一早, 沫沫不知从哪抱回来了一只白毛狼。这一动静立马引起了所有人的围观。
凌云志啧啧称奇:“你这从哪捡的?”
沫沫支支吾吾:“……就是学宫前面的那片林子里捡到的。”
望着姑娘怀中脏兮兮的狼崽,苏洛洛忍不住皱了皱眉,这狼与当初她取千机白时见到的那只好像。
察觉到苏洛洛不善的目光,狼心虚地抖了抖尾巴,将脑袋埋进了姑娘的臂腕里。
苏洛洛摸着下巴,又想着在自己眼中所有的狼似乎都长一个样,至多只分得清发色不同,而且这体型相差得也太大了……
“姑奶奶们,这是狼又不是狗!”陶皇子一听沫沫抱回来一只狼,吓得一个箭步猛冲,直接提起狼的后颈,就要往外面扔。
好在虞几清眼疾手快,半路截下,她将狼轻轻捉回递给沫沫,顺势摸了把毛,可明面上却故作严肃:“我瞧着还是个幼崽,不咬人,不准扔。”
一听陶元要扔狼,沫沫气鼓鼓地附和:“对,不许扔!”
陶皇子嫌弃地看了眼狼崽:“难不成你还想把它养大不成?”
“我……”
虽然狼从未开口表示过什么,但沫沫却笃定这一定就是晏大哥,上回她见过他的耳朵和尾巴,一模一样的。沫沫不善于撒谎,却依旧想要守住晏大哥是半妖的秘密。
她犹豫了一会,挑了一个含糊不清的辞:“先养养,过两天就放回去。”
完又拉了拉苏洛洛的衣角,似乎想要得到她的支持。
苏洛洛伸手揉了揉狼崽毛茸茸的脑袋,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欢喜,立马就点头答应了。
瞧见对方几个女孩子全票同意,陶元也不好再多什么,只是满脸写着不高兴,依旧暗戳戳地找茬:“那养哪?要是他敢偷咬石头,本皇子可就不客气了。”
姑娘忙摇头:“不会的。”
苏洛洛半蹲着身子,仔细端摹,忍不住伸手又戳了戳狼的尾巴,看着它恹恹的模样:“怎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沫沫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晏大哥消失那么久,定是许久没吃过东西。她慌里慌张地将狼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和苏洛洛虞几清交代了几句,便跑开了。
所有人里就只有沫沫护它护得最牢,瞧她走了,陶皇子探头探脑地凑了过去,与狼对视几秒,忽然蹦出了一句:“这狼崽是公是母?”
着,便贼兮兮地伸出手想去扒它,可这才刚凑近就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爪。
“这狼崽怎么那么凶?!”陶皇子疼得龇牙咧嘴,怒气冲冲地蹬着狼。
就在一狼一人大眼瞪眼时,他忽然“咦”了一声,赶忙招呼起一旁的苏洛洛:“这崽子怎么那么像晏慎那子。”
苏洛洛下意识低头,似乎是有点……
被一群陌生人抱回来后居然不吵不闹,只是安静地趴在角落,倒是和晏慎的性子有些像,就连眼神也是……
触及到几人怀疑的目光,狼一个激灵,挺立的狼耳瞬间折成飞机耳,昂着脑袋:“嗷、嗷呜~”
狼奶声奶气的叫唤立马让苏洛洛脑袋放空了,就连一直紧绷着脸的虞几清眼中都温柔得快滴出水来。
两人上下齐手,又是摸尾巴又是捏耳朵的,很快抱着瓦罐从庖屋回来的沫沫瞧她们玩得那么开心,一边在心里默念“对不起”,一边撞着胆子也加入了撸狼行列。
柔软的毛发从指间划过,苏洛洛一脸陶醉,这么可爱的狼怎么会像晏慎呢?
晏慎:……已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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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狼崽确实好玩,但几人依旧没有忘记寻人的事。沫沫抱着狼崽跟在她们身后,心事重重。
好在第二天下午晏慎便自己出现了。
陶皇子又惊又喜,扶着酸痛的腰就嚷嚷:“我兄弟啊,你跑哪去了,本皇子为了找你腿都快跑断了。”
晏慎只是解释临时家中有事。
陶元听到这里也不再多问,反而拉着他将起这些天的新鲜事。这几天裴恣不在,他耍嘴皮子又比不上凌云志,郁闷了许久,好在今天终于逮到人了。
“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沫沫还往学宫抱回来了一只狼崽。”
“……整天抱在身边,连碰都不给本皇子碰。”
少年的神情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陶元倒是没注意他的异样,反而大大咧咧地扭头冲着沫沫迫不及待道:“你那狼呢?下午就没看见了,快抱出来给晏兄弟瞧瞧。”
姑娘结结巴巴:“那、那个我给送回去了……”
“那么快?”陶皇子似乎有些失落,嘟囔道,“看你们那么喜欢,还以为会多留几日。”
陶元心眼大并未注意,可一旁的苏洛洛去却几人的表情收进眼底,她若有所思地盯着晏慎和沫沫瞧,但终究没有多什么。
晏慎不吭不响地消失,结果自然是被和尚臭骂一通,被罚跟着沫沫一起扫祠堂。
而今日凑巧是晏慎轮流值守整理农田,但因受罚这些活便顺延到苏洛洛身上。
她瞧了另一人是裴恣,便立马松口同意了。
只是眼看太阳都快落山了,苏洛洛基本忙活得活差不多了,可左右没等到半个人影。
低头望着水缸中的倒影,苏洛洛微微出神,这几日的事情太多了,先是姜师姐失控,再是晏慎消失,裴恣那里她倒是没有抽出太多心思关注。
忽然想起那日裴恣在姜师姐的院中突然爆出了魔气,以及离开时的异样,她不禁有些忧心。
将手中的水瓢扔进水缸,她起身就算去寻人,这才刚走出几步,皇子吭哧吭哧地跑过来了:“我、我没来迟吧?”
苏洛洛疑惑地望着他:“你来做什么?”
陶元一脸心虚,他挠了挠头:“昨日裴弟就身体不适要与我要换下日子,我睡过头了这才想起来。”
完,他伸长了脖子就往旁边瞧,嘿嘿一笑:“不过现在好像没本皇子的事了。”
“……”
陶元的不靠谱苏洛洛早有领会,如今已经习以为常,她勾了勾手指凑近问道:“裴恣有没有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皇子问了,但他又不。”陶元耸了耸眉头,又道,“而且这几日裴弟可奇怪了,一直躲躲藏藏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而且这大半天了,本皇子都没瞧见过他……”
自从入泽明学宫以后,裴恣几乎一直都与他们同行,不论怎么至少会有一人在场,很少再会有独处的时候。
苏洛洛一听,立马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她仔细回想原书中裴恣第一次激起魔气的场景,却意外发现因为主视角是由男女主展开根本没有详细记载,只是模模糊糊提到过他唤醒体内沉寂的魔核,激起魔性后整个人消沉了一阵,再往后面就能自如地控制魔气了。
会不会是跟那日生出了魔气有关?苏洛洛心下一动,丢下还未反应过来的陶元就跑了。
苏洛洛是在学宫西边的一座杂院中寻到裴恣踪迹的。最开始,她跟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后来还是系统看不下去了提醒她之前给裴恣的那块玉简能够追踪定位。
学宫如今已经慢慢在修缮,他们活动的地方大多已经与外边并无两样,只是听姜师姐因为时间与财力不够这边的院子还得多放一段时间。
这儿又脏又乱,与他们初入学宫时破破烂烂的斋舍并无二致。
裴恣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抬步跨入庭院,突然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铺面而来。神情一凛,苏洛洛快步上前踹开了房门。
“砰——”
屋内的人似乎也没想到会有人能寻到这来,他倏地抬头望向门外,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突然愣住了……
“铮——”一把浸染了鲜血的刀刃从他手中滑落。
鲜血顺着少年的发丝蜿蜒而下,淌过脸颊,最后滴落在地绽出一朵朵红梅。
“你这是做什么?!”
苏洛洛又惊又怒,疾步上前。
瞧她向自己靠近,少年的神情略显惊慌,他呼吸急促,下意识就将手中的东西藏到身后。
夕阳余晖穿过珠窗镂空的雕纹间隙,在屋内投下了斑驳的光影,可少年的身上却沾染不到一片光。
将自己藏匿于黑暗,他声音嘶哑:“别……过来……”
苏洛洛瞧他似乎很抗拒,立马顿下脚步,可就算如此,她还是看清了裴恣拼命掩藏的东西。
——他手里攥着的是一根断裂的黑色犄角,血迹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