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疑点与对峙

A+A-

    隔日,松田阵平与安室透踏着清晨的朝阳来到黑羽宅。

    泉一扫初醒的萎靡不振,和快斗睁着大眼睛一左一右坐在两人旁边,对面,乱步睡眼朦胧地打哈欠,兴致缺缺。

    为大家倒水时,泉无意中看到清澈透明的玻璃杯反映出的乱步。

    身形、脸庞,以及碧绿的眸子。

    一个激灵,泉仿佛受惊的鸡仔,颤悠悠抬头与他对视。

    哥哥的眸子是纯正的碧绿色,不沾一点阴霾和阴暗,含着独属孩童的天真与执拗。

    虽然经常只是懒洋洋地眯眼,漂亮眼眸少有露出,可每一次展露时,翠色的双眼就如同乌云散去,重现天空的太阳,令人产生久别重逢的安心与欣喜。

    在这时,深邃悠远的视线,清正纯粹的眸光就会让他异常可靠,连带着自己也产生勇往直前,无所顾忌的勇气。

    可是这一次,从杯中略带起伏的饮用水中观察到的双眼,流露着一种不符合哥哥温吞性格和睿智眼眸的血腥之气,也若隐若现一股不清道不明的不忍、纠结与踌躇。

    平白使人升起几丝不安。

    当与他对视时,这种忐忑上升到了最高程度,迫使着人要做些什么。

    不解地眨着鹿眼,无辜地上下扇动睫毛,泉心翼翼斟酌着措辞:“哥哥的脸色好阴沉啊,是担心什么吗?”

    “别担心别担心,”松田阵平大摇大摆地跨着一双长腿坐到乱步身边,哥俩好地拍拍他肩膀,“进度非常顺利,科恩交待了不少事情,譬如组织背后由玄乌集团把控,警界高层背书,主要为社会‘上流人士’‘排忧解难’,业务涉及暗中为政客暗杀对,根据客人需求制造各类恐怖袭击事件,秘密进行毒品交易等等。”

    安室透轻咳一声,压低声音继续道:“而组织的最终目的,是‘逆转时间的洪流’,做出有特别效用的药剂”

    “‘逆转时间的洪流’是什么,返老还童吗?”快斗夸张地打了个哆嗦,双搓一搓,“怪吓人的。”

    “谁知道呢,科恩也只是零星的了解一点,不知全貌罢了,况且,他加入组织也是为了能够寻找会复仇,并不在乎组织真实的谋求和发展。就是不巧,给予一线希望的救援正是掐死心爱之人的罪恶之,他现在算是半疯半癫了。”

    松田阵平唏嘘不已。

    “总之,根据不法账面交易、科恩供认的参与暗杀行动的录像录音等经济犯罪证据和谋杀类证据,这些上掌握的信息已经足够我们确定案件实情与进展,申请搜查令了。证据确凿之后,就会对司法关申请,直接提起公诉*。”

    听起来非常顺利呢,很快就能解决的样子,泉不禁把目光对向乱步,后者正左撑着脸,百无聊赖地听着,懒懒洋洋,随性中有着一点点违和的漠然。

    不对劲,哥哥不是这样的,泉想。

    当下,他可能表现出运筹帷幄的洋洋得意,也可以是沉着冷静的平心静气,甚至会别别扭扭掩盖满心的欢喜,唯独不会高高挂起,漫不经心,仿佛这件牵挂许久、投入许久、耿耿于怀许久的事情与自己毫无瓜葛。

    “那么之后,我们能做些什么呢?”最后,泉这样问。

    “申请搜查令,检察关提起公诉,这些事情你们现在可做不了,长大了后,未来有可能会参与哦。”

    金灿灿的头发柔顺妥帖地垂在眼帘,安室透笑得温柔。

    横滨。

    沉重的大门被咚咚敲响,得到允许请进的声音后,来人身着长至膝盖的黑色大衣,头戴一顶中间凹陷,前端翻起的黑色绅士帽,风尘仆仆的疲倦难掩文质彬彬的气势:

    “森先生,有空聊聊吗?”

    **

    一天后,伊达航家中。

    “出现了一些问题。”荻原研二挠着头烦躁道。

    “什么问题?”

    出去便利店买关东煮的松田阵平是最晚到场的,此刻,他嚼着弹牙的年糕,一头雾水。

    “搜查令被压下了,上司命令停止调查此事,”伊达航沉声道,脸色不太好看,“上司还透露,上面有意把我们调离东京警视厅,发至各县府警察本部,调令即将下达,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少做事,安分守己吗?”安室透眉目上扬,笑容危险,“公安可不听这些趋炎附势不干实事的蛀虫的混账话。”

    诸伏景光眯起细长的丹凤眼,狡黠的光从眼中一闪而过:“要先斩后奏搞事情么?”

    “当然。”

    **

    “看起来不容拒绝呢,请吧。”

    森鸥外抬,请不速之客坐下,自己慢悠悠地转了圈椅子,当转满一圈,视线与之对上时,他漫不经心道,“啊呀,爱丽丝酱,不要在沙发上画画啦,没看到客人都坐在那里了吗?客人来势汹汹,招惹到他,可是会被欺负的哦。”

    “森先生不必指桑骂槐,我的来意,您大概也猜到了。”

    男人不吃这一套,径直明自己的来意:“不参与,不掺和,您在横滨依然有一席之地,也能坚持自己的坚持,维护自己的信念,守护自己的理想。”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森鸥外以握拳,忍不住咳咳两下,笑出声来:“你在什么,先生,在下完全不懂。想要威胁,好歹不要自自话哦。”

    安安静静拿蜡笔画画的滞出长又歪曲的一道线,爱丽丝盯着刺眼的黑色粗线,没有出声。

    来人一点也不气恼,有点无奈地轻呵一声后,索性单将绅士帽摘掉,露出毫无阴影与围挡的一张脸庞:“现在,森先生还有什么理由吗?”

    依稀熟悉的面孔,儒雅绅士的风度,不紧不慢的节奏,恰到好处的压迫感,除了几年前因事故去世的人,还能有谁?

    森鸥外颇为遗憾地叹口气:“啊呀,原来您还活着。”

    “不必顾左右而言他的煽情,森先生,”来人微微一笑,“两组织生出了灭口的想法后,因您的鼎力相助,想法由此变为实际,您是助纣为虐的真凶无疑,现在煽情,没有任何意义。”

    听到对方毫不客套与客气的批判,森鸥外收起了悬在脸上的职业性微笑,微微低垂头部,收起下颚,明亮的灯光下,脸庞形成的明暗交界线显得晦涩阴暗。

    “其实您完全不必担忧,”来人仿佛没看到港口黑党首领阴沉的表情,眉目泰然自若,语气不紧不慢,“由于您的未雨绸缪,江户川警部死里逃生,因为玄乌的高傲恣意,临时改变与计划,留下了江户川太太一命,严格来,警方没有永久失去一名得力干将,港口黑党也并未直接染无辜者的人命,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呢?”

    森鸥外冷哼一声,不想回答对方明面上的自言自语。

    爱丽丝将蜡笔一丢,一个箭步,从沙发跳到坐在转椅上,面色平静的森鸥外身后,静默不言。

    **

    很久之前。

    “爱丽丝酱,要拜托你完成一件事情呢,”林太郎曾微微笑着,这样对自己,“从横滨出去的江户川繁男,正直善良,前途无量,真是一位了不起的警部,只可惜,挡了别人的道。”

    “要下吗,由我亲自动?”

    爱丽丝眨巴了下眼睛,眼睛片刻不离画纸,握着蜡笔不松,专注于自己的作品,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

    “没错哦,爱丽丝酱。为了‘不死军团’,为了我所挚爱的这片土地,没有谁不可以被放弃,没有谁不能被舍弃,你明白的吧?”

    “嗯,我知道了。”

    在江户川繁男一人在马路十字等待时,装作不知世事、柔软普通的女孩过马路。

    把握住时,在运货卡车开来时,伪作在路中央摔倒,借着他救援自己的会,将梶井基次郎为他特别制定的柠檬炸弹以强力塞进他里怀中。

    柠檬炸弹被远程控制爆炸时间,使用之后没有痕迹,再经过其他伪装和布置,只要在装有煤气罐的运货车碾压时同时启动,港口黑党就有自信和能力将其布置成最为普通的意外事故。

    “经过周密的计算,两枚炸弹,效力刚刚好,是绝对不会被怀疑的程度,嘛,凭借横滨愚蠢的警察,本来也不会起疑,就当我们谨慎点吧,”林太郎双一摆,饶有兴致,“最为关键的一步,是在江户川警部救可怜的爱丽丝酱时,爱丽丝酱钳制住他,让他不要有会避开横冲直撞的车子和蠢蠢待发的奇怪水果。”

    “这样大费周章的计谋,不愧是林太郎呢。”

    “嘛嘛,这样夸我会害羞的呀,爱丽丝酱,”他举起盛满葡萄酒的高脚杯,遥遥高举,像在惋惜什么,又像是期待什么,“用最简洁的计谋达成最想要的结果,这就是我所期待的。”

    几天后。

    “什么嘛,爱丽丝酱居然只给了他一枚柠檬炸弹,我好伤心哦,爱丽丝酱是被江户川迷住,心有不忍了吗吗呜呜呜。”

    “你在什么傻话,林太郎,给我走开。”

    “啊,难不成是对他一见钟情,另结新欢了,啊,连爱丽丝酱也离我远去,这世间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呢,嘤嘤嘤。”

    “好烦哦,走开!”

    爱丽丝将假哭的森鸥外推出会议室,关上大门,动作行云流水,斩钉截铁,毫不心软。

    门关后,耳边总算有片刻的安宁,爱丽丝靠在门上,轻轻叹了口气。

    笨蛋林太郎,你是另一个我,我即第二个你。

    下意识的心软,无理由的迟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你吗?

    心意相通的结果是,不必细究,就知道你启用了黑党拥有暂停时间异能的部下,在爆炸的那一刻,将江户川繁男抢救出来,运送到什么地方了吧?

    瞒过了合作者的审视,也避免了哪日东窗事发对黑党造成的不良影响和后果。

    无论是对有能力者的惺惺相惜,还是时刻留有一线余地的心翼翼,事实证明,林太郎,你是正确的。

    你看,八年过去,这样的对峙,终于来临了。

    中断回忆,爱丽丝抬头,首次细致地打量着遮得密密实实的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