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努力,让你为我穿上最美的婚纱。”

    出最后一句话时，快斗收起了夹在衣领处的麦克风。

    声、轻柔，郑重,仿佛亲密的眷侣，在耳边温声低语。

    泉的耳廓、耳垂红成一片,又烫又痒，大脑缺氧，晕乎乎的,颇有一种头重脚轻之感。

    台上助,台下观众,嘈杂吵闹的尖叫，振聋发聩的起哄，她全都听不到,耳边只响起快斗少年气的清朗声音，眼前只能看到快斗少年气的英俊脸庞。

    事实上,泉只能看到快斗下颌线分明的下巴——害羞之下,她连与快斗对视,观察他此刻神情的勇气也没有。

    情绪升起太快，导致了头晕目眩。双交握数十秒后，泉双腿一软，眼睛一阖,晕了过去。

    **

    “泉，黑羽学长超级紧张你的,你跌到他怀里时,他脸色苍白，都顾不上谢幕，直接从舞台上抱着你下来,跑到医务室去了呢。”

    三天后，藤原理子胳膊肘在课桌上，语气感慨。

    泉像打蔫了的茄子，精致巧的下巴磕在桌子上，脑袋下垂，恨不得额头紧贴桌面，闷闷地声音从中传出，略带些委屈的鼻音：“才不是呢，理子想多了哦。”

    早晨上学，约定的时间到了也等不来快斗，去黑羽家询问，千影阿姨最近剑道社有部活，快斗提前走了。

    下午社团课结束，去找快斗，他推脱班内最近有事情，要忙到很晚，让自己先回家。

    什么嘛，明显是在躲着自己呀。

    果然，是理解错了快斗的意思吗？他没有“为我穿上”什么的，而是“也要穿上”之类的？

    还是一时口误，害怕自己误会，干脆躲着自己，想让自己明白？

    就这么怕自己误解他的意思吗，甚至愿意选择这样的方式来缓解误会产生的尴尬。

    原来，自己在他心里，只是从一起长大的邻居家妹妹吗？

    几天前开始就砰砰砰的心跳沉稳了起来，泉感觉口腔里有咸咸又酸酸的味道。非常没有形象地顶了顶桌面，她顶着略红的额头抬起了头，嗡嗡地赌气：“才不要他紧张呢。”

    不愿意自己想太多缠着他，她还不要缠着他呢，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泉鼓起脸颊，暗下决心。

    **

    壮着胆子，在那样浪漫的环境下对泉露骨又含蓄地表白，最后，以泉当场晕倒为终结。

    送去医务室，抱到床上后，医务老师拉上帘子查看情况，没过几分钟就出来了。

    “血气上涌，一时缺氧所致，可能是紧张或焦虑所致，不是大问题。”

    老师见怪不怪，反而好奇女孩子晕倒之前经历了什么。

    快斗沉默了。

    是太震惊了吧，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竟然对她起了这样热烈逾矩的心意，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晕倒了，也能理解吧。

    试想一下，如果有亲姐姐一般的人对自己告白，自己无法直截了当拒绝，更没法打着哈哈开玩笑糊弄过去时，借口离开、佯装生病不舒服，都是最妥帖稳当不出错的处理方式。

    泉她只是把自己当哥哥罢了。

    早已把与乱步“不能把心意表露出来，到妹妹岁时才能”的约定忘到脑后，快斗只觉得自己再眼睁睁地看着泉一打一打的情书，隐而不发，着实要憋坏，故而，他丝毫不后悔那一番准备许久，情真意切的表白，却独独忽略了另一种可能的结果——

    表心意不成，泉不接受，两人短期内连普通的兄妹关系都没法维持。

    冥冥之中，老是觉得自己与泉心意相通，怕是胆大无畏的天真想法，她根本没有那么想呢，现在这局面，真是僵局。

    快斗绝不能接受与泉相对无话、默契不再的情况，也无法想象两人共同上下学，相顾无言的场景。在没想到解决这种尴尬情景的好办法之前，他决定不与泉一起上下学了。

    给泉一点缓冲的空间，也许几天后，她突然觉醒了对自己的心意呢？

    快斗苦中作乐，强作乐观地想。

    再之后的几天，忙碌完自找麻烦的班级事务，走出校门时，快斗看到泉和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有有笑，相携离去。

    什，什么情况啊？

    几天的时间，泉萌芽了对别人的感情吗？

    还扎个辫子，一点都不正经。泉的眼光太差了，要告诉繁男伯父和爱理伯母才行！

    快斗咬着牙，乐观不起来。

    **

    “冲田君是专程来找快斗切磋的吗？”

    泉抬头，好奇地问起与竹马外貌相似的冲田总司此行来历。

    “对呢，往年都在年底，今年校外研修居然在暑假，地点还在东京，我顺便来找黑羽玩玩，我们还是幼稚园同学呢，而且听服部，黑羽的剑道修习的也不错。”

    京都泉心高中二年级生，剑道部优秀部员冲田总司爽朗地回答。

    “最近他放学忙班级事务，早晨忙部活，挺忙碌的，冲田君有时间的话，可以早上来校门口等等快斗，也许就能达成心愿了呢。”

    尽管在赌气闹别扭，泉仍旧热心地帮冲田总司想办法。

    而当天晚上，她的房门被敲响，爱理端着切好的火龙果走了进来。

    缺席了一双儿女太久的成长时光，逐渐恢复记忆的爱理遗憾又骄傲地发现，自己已经教导不了女儿什么了，就连乱步，不出现零食的情况下，也表现得比少时可靠稳重许多，在父母失约的那一段岁月，他们被爱包围与支持，被耐心地熏陶与引导，成长的很好。

    爱理欣慰又理亏，以致于今天下午快斗来家里悄悄告状，拜托她与泉聊一聊，不要被外面的坏男孩骗了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太好了，终于有了期盼已久的解决问题为导向的母女谈心。

    在被女儿抱着胳膊撒娇嘤嘤时，爱理的心化成了甜汪汪的蜂蜜水，把快斗的请求忘记得一干二净不，还在察觉到女儿的少女心思后，心情复杂、不是滋味地提出了一个很简单，听起来却很有效的法子。

    “按妈妈的试试，也许会有惊喜的结果。”

    爱理鼓励着女儿，看到后者害羞却认真的表情，心里升起一股唏嘘和释然。

    青涩纯真的感情是成人后很值得回忆的宝物，可真真正正地发生在儿女身上时，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呢。

    **

    不是冷战，胜似冷战的抗拒沉默持续了五天。

    第五天，保持着没有太阳照射的蔫哒哒向日葵状态，快斗怏怏地进校门，进教学楼。

    又是没有泉陪伴，一起上学的孤零零的一天。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打开了鞋柜。

    鞋柜里摆放着干净的室内鞋，鞋上放着一张精致的卡片。

    是情书告白信吗？

    快斗没什么兴趣地拿起来，随意瞥了一眼，瞳孔倏地放大，眼睛活似黑暗中猫咪的眼睛，炯炯有神，泛着令人打激灵的光。

    “黑羽学长，先前一直误解您与江户川同学为情侣关系，

    最近才了解了两位真正情况，

    对您有错误的认知，在此深感抱歉。

    善良、温柔，偶尔有点任性与执拗，模拟法庭上能言善辩，平日里文静害羞，

    我心仪江户川同学很久，

    她身上的每一点都深深吸引着我，

    我决定向她表明心意。

    黑羽学长是江户川同学要好的邻居与前辈，

    为了表明我的郑重与诚意，我以卡片的形式，认真向黑羽学长阐释我的心情，

    非常感谢您能看到这里，

    祝您学业顺利，早日找到您的憧憬与爱情。

    以上，祝好。”

    卡片不薄不厚，是刚好容纳所有文字的大，面干净整洁，一点没有多余的、剐蹭的墨迹，字体飘逸潇洒。看得出，书写人准备了许久，故而下笔毫不犹豫，一气呵成。

    卡片上的字迹漂亮，言辞恳切，快斗却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除了当事人那个笨蛋，自己对泉的心意，称得上众人皆知，光明正大到不久前离职，跳槽到帝丹高中的新出医生都拉住自己询问进展的程度，是谁这样颠倒是非，胡八道的？

    “我们真正的关系”？

    就是她未来会是我妻子，改姓“黑羽”的关系！

    顾不得推断是哪个没眼色的家伙在挑衅，快斗握着被捏到发皱的卡片，步履匆匆地上了楼。

    江古田高中的班级排布，是以“低年级在高层，高年级在底层”为原则的，高一年级在三楼，有最远的距离。

    快斗心像被猫抓了，胡思乱想，烦躁忐忑。

    抬脚就是两个台阶，三步并作两步，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高一b班，叫出了泉。

    “泉，怎么样，我是，有，有没有在身边发现奇怪的人？”

    快斗紧紧包着皱成一团的卡片，结结巴巴问道。

    “没有哦。”泉微微弯唇，平静道。

    “那，那就好，哈哈，”快斗抓了一把头发，“现在你的任务是好好学习，不要搭理外面奇怪的人啊。”

    泉点点头。

    眼看“冷战”将要结束，快斗一股脑出打了千把遍草稿的台词——

    “还有，男孩子本来就成熟的晚，我更是不成熟，有时还有点幼稚，时候却乐颠颠地自认是你哥哥，现在想想真是没大没，幸好乱步哥不跟我一般见识，没揍过我，毕竟，他才是正儿八经的哥哥。”

    江户川乱步才是你哥哥，黑羽快斗可不是！快斗腹诽着，不好意思地挠后脑勺：“我们一起长大，谢谢你一直包容我，未来也要一起加油啊。”

    当务之急，是让泉消除自己“哥哥”的印象，然后才能培养感情，快斗想着，紧绷着，等待着泉的反应。

    泉静静听着，眯起眼睛，露出月牙般的可爱微笑。她又点点头，随后摇摇，返回教室。

    唇瓣被牙齿轻轻咬着，面容刻意平和冷静，脚步力图平稳自然，她竭力控制住自己，避免明显地表示出开心与欢喜。

    **

    “虽然有点莽撞，也还有点不成熟，快斗他啊，可是很用力地喜欢你呢，好多年了哦，而泉，你呢，也不是全没心思吧，”爱理温文尔雅地抬起，抚了抚鬓边的发丝，又非常俏皮地向红着脸的女儿眨眨眼，“不是担心他把你当妹妹吗，那就试试喽。”

    “伪造一封剪短的信件，探探他的反应，这点事，妈妈我自诩可以做到，也不会露出任何破绽，”爱理不知从哪拿出一张卡片，食指中指夹着，向着女儿的方向扬了扬，“快斗他啊，不想当哥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