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在沈折玉进入琉璃心之后,清安君狂笑着与夙墨大战了三十回合。
月老君安危未确定,夙墨不能心无旁骛的与他一战,只好以防守为主。
折玉,你快些找到老头子、快些回来。夙墨只能在心里默默祈愿。
龙渊在一旁全神贯注的观战,且时刻注意护着南宫鱼,防止清安君出手偷袭。
突然,南宫鱼双臂抱住了身子:“唔,不好……”
“你怎么了?”龙渊转头紧张的看着他,只见他脸色苍白,好像很冷似的,整个人哆嗦不已。
“月老君、月老君……”南宫鱼断断续续的道。
“老头子怎么啦?!”龙渊连忙扶住他,“喂,你又怎么啦?!”
“冷、我好冷……”南宫鱼浑身颤抖。
龙渊大手一伸,握了他手指,果然冰凉如雪。龙渊蹙眉,发现他魂魄动荡不安,好像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一般。
南宫鱼本该去投胎轮回,但接受了月老君的委托,才停留在世间,这中间当然少不了月老君的灵力支撑。如今,月老君魂体消散回归本体,支撑他的灵力自然也就没了。
“喂,你别怕!”龙渊急了,火热的龙息澎湃在周身,然后他牢牢拥住了南宫鱼。
“唔……”南宫鱼受到他的魔气和龙息庇佑,顿时舒服了许多。
“好点没?”龙渊并不知道自己歪正着留住了南宫鱼,还颇有些担忧。
“嗯。”南宫鱼感受到他的关切,心里微微一动。
“抱紧我。”龙渊半命令道,“你要是冷,便抱紧我。”
“……”南宫鱼欲言又止,埋在他胸口的脸微微泛红了。
龙渊看不到他的表情,见他不话,以为他有事,便伸手想抬起他的脸来看情况:“喂,你怎么样?!”
南宫鱼哪敢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头牢牢扎在他胸前不肯抬脸:“你、你别动!我还很冷呢!”
“哦。”龙渊见他没事,放心了几分,便任由他抱着。眼见他瘦弱的身子在自己怀里逐渐安定下来,他突然觉得一阵安心。
——这的鬼魂,像只粘人的猫一样,还挺可爱。
过了一会,南宫鱼缓缓抬起头来:“月老君……已经不在了。”
龙渊听了,一字未发,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另外……”南宫鱼抿紧了唇,“我大概也很快会消失了。”
龙渊愕然:“为什么?”
南宫鱼淡淡笑着:“我本是受月老君所托来帮助尊主和魔尊,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他老人家也已仙逝,我便该去投胎转世。”
龙渊愣了愣:“那……以后我见不着你了?”
“……嗯。”南宫鱼极力掩藏着胸口的酸意,强作镇定。
“我呸!”龙渊下意识的反驳,“魔尊命我护你平安,我不准你消失!”
南宫鱼心里微微一甜,眸子又暗下去:“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龙渊搂着他换了个姿势,“我看你这么半天也没消失嘛!”
南宫鱼笑了笑,心想:那是因为你的龙息暂时护着我。但是,你不可能这样护着我一辈子的。
这时,琉璃心中飞出一道七彩琉璃光,倏然落地,沈折玉的身形回到了众人面前。
“折玉!”夙墨见他出来,心放下了七八分。
沈折玉缓缓抬眸,神色与进入琉璃心之前已经大有不同。他沉声:“夙墨,尽快将师尊的魂体从岛主体内驱逐出来!”
夙墨点头,魔剑重新变得凌厉狠绝。清安君大怒:“折玉,你不管月老君的生死了吗!”
沈折玉忍着泪道:“月老君不想拖累大家,已经主动出了自己的身份,回归本体了。师尊,您现在威胁不了任何人了!”
魔剑呼啸着带起层层魔气,再次牵动清安君魂体中的魔印。清安君惨叫一声,再也无法抵御魔印的力量,魂体从萧离体内轰然被拉出。
萧离的身子晃了晃,歪倒在一边,沈折玉连忙接住了他。片刻,他眸中的混沌消散,有了焦距:
“龙首……”
“岛主,你没事了。”沈折玉很欣喜。
萧离眸中幽幽闪动,片刻后确认清安君已经从体内离开。他如释重负,几乎一把握住了沈折玉的手:
“多谢!”
沈折玉宽慰的笑笑,扶他靠在一边歇息。此时,清安君的魂体脱离了萧离的身体,在空中盘旋尖啸。
“沈折玉、夙墨!你们惹火我了!”他恶狠狠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沈折玉还未什么,突然听见大殿深处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周围的一切都震动起来,青竹的房间内的物件也跟着摇摇欲坠。房间中央的那把古琴颤动不已,琴弦发出嗡嗡的声音,好似在急切的诉着什么。
沈折玉蹙眉:“大家心!”琉璃盏飞出,在众人四周布下透明的琉璃结界。
几乎是同时,周围一切四散碎裂了。布置精美的房间、以及方才众人经过的宽敞大殿、殿内雕龙刻凤的石柱、萧离坐过的那张王座……全都化为了片片碎玉,往四周迸裂。
现在几人漂浮在半空中,往下一望,竟是如镜面般清澈透明的湖水,往四周无限蔓延,一眼看不到边界。乍一看还有些像月老君在琉璃心里的居所镜湖。
清安君的魂体如同一阵轻烟,迅速扎入了湖面,消失不见。
夙墨挑眉:“呵……装神弄鬼。”一面收了魔剑道:“我的魔印还烙印在他魂体上,他跑不掉。”
众人望着幽深的湖水,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便感到湖面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们用力拽向下方。
沈折玉与夙墨尝试运功抵抗,但毫无作用,下坠的速度加快了。
“切——”夙墨嘲讽的笑笑,“罢了,听天由命吧。我不信这湖水还能要我们的命!”
沈折玉“嗯”了一声。他知道必然是清安君在搞鬼,心里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萧离此刻已经缓过来,抱拳道:“我愿与龙首并肩作战。”
龙渊也毅然道:“属下也誓死追随魔尊!”
众人一同默然往湖中坠去。
没入水面之前,南宫鱼紧张得闭上了眼,龙渊噗嗤一笑,灼热的龙息将他裹住。夙墨情不自禁的伸手,正好感到沈折玉纤细的手指也伸了过来。
两人都一怔,四目相对,随即紧紧十指相扣。
“我们都不知道水下是什么。”沈折玉迟疑了一瞬轻声开口,“总之,一切心。”
夙墨“嗯”了一声,欲言又止,最后只了一句:“折玉,我一直都在。”
沈折玉愣了愣,突然觉得喉咙发热发痛。方才他从月老君那里得知的一切,其实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消化。他侧头望着夙墨,望着他俊美的五官、坚毅的轮廓、和他始终带点玩世不恭的戏谑表情,只觉得内心翻涌。
夙墨还不知道他已经得知了一切,并且看样子他也没算。
他只是默默背负着所有,按下了心中的焦虑、委屈和不甘,只是很平平常常的着一句“我一直都在”。
他从来都是这样,很少辩驳、很少解释,但是他的行动从来都果断而忠诚。
“夙墨,你傻啊。”沈折玉颤声喃喃道。
“什么?”夙墨凝眉。
“没什么。”沈折玉摇头,眼里发酸。
他有许多话要跟夙墨,但此刻却来不及。
“??”夙墨眸中闪烁疑惑,就在这时,众人一起没入了湖水之中。
并没有感觉到湖水的冰凉和窒息感,却好像是突然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和空间。沈折玉
猛的睁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很熟悉的地方。
——琉璃宫。
“……”沈折玉不解,这里的一花一草,他都太熟悉了,正是他自幼长大的琉璃宫。
怎么回事?
沈折玉保持着警惕,缓缓抬步往前,穿过一道道熟悉的回廊。宫中很安静,似乎一个人也没有。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地面落下影子,微暖的风吹过他鬓角的发丝。
终于,他听到前面隐隐传来人声。
一个温和的声音饱含夸赞:“对,就是这样,你学得很快、也很好,折玉。”
沈折玉心里一跳:这是清安君的声音!
然后他马上听到另一个稚嫩的声音欣喜的答道:“多谢师尊指点。”
沈折玉难以置信,加快速度向前几步,绕过一座花藤,看到了一副奇特的景象。
少年时期的自己正在廊下,并不熟练的运行着琉璃心法。而清安君侧身站在一旁,满脸和蔼,悉心的从旁指点。
“折玉,你才学习琉璃心法一日,欲速则不达。今天便到此为止,你可以歇息了。”
少年沈折玉有些不甘:“师尊,我还可以的。”
“不急。”清安君和颜悦色的上前牵了他的手,“过来歇歇,跟师尊聊些别的可好?”
“好吧。”少年沈折玉最终笑了。他明眸善睐,笑起来的样子已有倾国之态。
沈折玉紧张的从旁看着这一切,不明白这一幕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隐约猜到这是清安君要他看的,但却猜不透对方的用意。
清安君牵着少年沈折玉坐到一旁的白玉雕栏上,柔声问:
“我听,前几日七夕那天,你与浮华岛的少主萧离玩得很熟?”
少年沈折玉想了想:“是,因为他总戴着面具,我好奇得很。”
“那你觉得他这个人如何?”
少年沈折玉笑了:“我觉得他很好,虽然看着凶巴巴的,但其实脾气不错。除了不肯摘下面具,他什么都听我的。”
“是吗?”清安君也笑了,“我还听,你愿意与他结为道侣?”
“是啊,”少年沈折玉天真的点了点头,“师尊您过,人不该在乎皮囊美丑,而要看品性。旁人因为他容貌丑陋嫌弃他,但我不会。”
“容貌丑陋?”清安君忍俊不禁,“谁告诉你的?”
“不是吗?”沈折玉大眼睛闪烁疑惑,“那他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啊?”
清安君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笑了好一阵,才温和的摸了摸少年沈折玉的头:“好好好,那师尊就如了你的愿,让你跟他做道侣,好不好?”
“好呀。”少年沈折玉其实对“道侣”还没有太多概念,他以为就跟亲密一点的朋友没有区别,于是满口答应下来,转头便忘了此事。他看见院中有只受伤的蜻蜓,立刻起身跑过去,聚起灵气为那只蜻蜓疗伤。
清安君看着他的身影跑过去,在背后捏紧了衣袖,眼中闪动复杂的光。
“青竹,你若是真与他有缘,不如就成全你?”他叹了口气,“总比你再遇到无归强吧。至于我……”
旁观的沈折玉心中一动,他想起来了,在他学习琉璃心法的第一日,似乎确实发生过这样的对话。他本已忘了具体的情形,但此时此刻重现当日的对话,他实实在在的想了起来。
清安君面目和眼眸中都是对自己的疼爱和怜惜,一点都不像是假的。即使今时今日沈折玉已经清楚他的真面目,也能看出他的真心。
这时,清安君突然转头来,对着真实的沈折玉道:“折玉,我自幼一直都疼爱你,你也知道的对不对?”
“师尊……”沈折玉心里虽然警惕,但知道他的是实话。
幼年的时候,不管清安君包藏了什么居心,他一点一滴的教育、方方面面的照顾,并不是假的。
那时候的他,就跟月老君一样,是真的辛苦栽培自己、养大自己。
清安君继续低声道:“所以,你能不能原谅师尊——原谅我做的一切?”
“……”沈折玉愕然,清安君的善意是真的,但他的恶意也同样不假。这……要如何回答?清安君见他不语,有些急切的蹙眉:“折玉,哪怕你心里有一丝丝的原谅便够了。你……能不能救救师尊?”
“这是何意?”沈折玉不解。
清安君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沈折玉感到他的手在剧烈颤抖。
“救救我,折玉!”他几乎用哀求的语气道,“纵使我有千错万错,我也并非真的想要害你!”
“师尊,这到底……”
沈折玉还未完,清安君的嗓音突然多了一丝奇特的回音,同时他听到有另外一个声音,似乎来自遥远的地方,在声声唤着他:
“折玉,折玉,你清醒一些!”
是夙墨的声音。
沈折玉瞳中猛然收缩,清醒过来。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温暖晴朗的天气没有了,如昔日般的琉璃宫没有了,而清安君的身影还在面前,他的手也还握着沈折玉的手。
但这次沈折玉看清楚了,这里不是琉璃宫,四周一片荒芜,清安君面露痛苦,紧紧拽着自己的手。而他后半个身子被不知名的巨大花朵吞入,只剩上半身还露在外面。
夙墨、萧离、龙渊和南宫鱼都在一旁。夙墨一手揽着沈折玉,另一手拔出了魔剑,逼向清安君的眉心。
“这是怎么回事?”沈折玉问,“师尊这是怎么了?”
夙墨冷笑道:“我们刚没入水中,他便在这里了。他应当是被天道困在此处,方才我见你意识模糊,浑浑噩噩的朝他走去,便知道是他又在耍花招!”
“不是的!”清安君面色惨白,已经没有嚣张的模样,“折玉,救救我!我不想就这样与天道重新融合,我不想失去我自己!”
“这是何意?!”
夙墨冷笑道:“清安君,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清安君的声音惊恐而绝望:“我没有!我本想逃回去求助于天道,但他此前被月老君偷袭所伤,现在想要用这巨花将我吞噬,与他同化疗伤。若是让他得逞,我就会完全消失,你们也逃不掉。救救我,折玉,念在你我师徒一场的情分上……”
沈折玉惊讶极了,他没想到当时耗尽心力为自己和夙墨解围的竟是月老君——此刻已经魂飞魄散的月老君。
清安君声嘶力竭,苦苦哀求,沈折玉默然了。他现在明白过来,为什么清安君要让他看到方才那一幕回忆。
是想提醒自己,他也是真心疼爱过自己的,希望自己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想办法救他。
沈折玉此刻还不能原谅清安君的所作所为,但他想,无论清安君是虚情假意还是真情实感,让天道恢复伤势都是不妙的。他立刻祭出琉璃盏,将磅礴的灵气攻击这能食人的巨花,然而任凭他如何运功,那巨花都岿然不动,一丝也没有松开清安君。
“夙墨,帮帮我。”沈折玉回头请求夙墨。
夙墨不耐的“啧”了一声,但他也清楚不能让天道复原,只得不情不愿的操作魔剑斩向那巨花。但即使是魔剑斩上去,那花也毫发无伤,甚至吞噬清安君的速度还加快了一点。
“不行,”沈折玉摇头,“看来,必须先败天道,才能救出师尊了。”
这时,四周传来野兽般的低吼声,又好像隆隆雷声,引起剧烈震动。
“夙墨、沈折玉,你们胆大妄为,难逃天道的惩罚!”
随着这雷霆之怒般的声音,一个修长的身影飞落在众人面前。他一身白衣,乍一看有些像清安君,但只需凝神稍作观察,就会发现他并不是。
他背后是一座金色的巨大幻象,呈现金尊佛像的模样,彰显着他强大的功力。
沈折玉皱眉,他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正是刚刚入城之时的那个神秘声音。
月老君过,那个神秘声音是天道的一部分,留在这里监视清安君的。他的力量,沈折玉和夙墨之前也领略过,但他当时好像被什么人所伤遁走了,现在居然又出现。
“天道——”沈折玉厉声道,“你想怎么样?!”
白衣人大笑,然后轻狂道:“沈折玉,你口气不,竟敢质问天道?即使是无归,也被我的天雷劈得头破血流。你是哪来的底气?!”
沈折玉还未接话,白衣人又瞥了一眼旁边的清安君,怒道:“你这个叛徒,未能将魔化后还保有纯洁的混沌之物带来,又分化出月老君伤我,现在居然敢向敌人求救!你活该落得个被消融的下场!”
清安君面白如纸,咬牙切齿:“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天道狂笑:“今日不光是你,这里所有人都会走上穷途末路!”
“天道!”沈折玉沉声道,“你已经高高在上运筹帷幄一切,为什么连这样几个人不足为道的命运都要操控?!”
他的琉璃盏与话语一同而出,袭向那白衣人。
与此同时,夙墨的魔剑也在空中呼啸着,带起浑厚的魔气一起出击。
“折玉,不必多!”继承了无归记忆的夙墨比任何人都清楚天道的本性,“即使今日便是末路,也不妨碍我等全力一战!”
萧离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也振作精神,雪剑凛然而出。他身形漂移,御剑冲向白衣人。
龙渊陡然化出真身,变为巨龙,一只爪子将南宫鱼牢牢圈好,龙身盘旋着喷吐炙热龙息,直指白衣人的眉心。
白衣人怒道:“狂妄!”双手一挥,数道灵气迸发而出,且道道都带着金光佛手印,自上而下压向众人。
这是一场罕见的大战。
整个修真界最为顶尖的人都到齐了,并且他们的对手还是天道。
普通的修士们大概做梦都想亲眼目睹这一战。
但实际上,沈折玉等人立刻感觉到了对方压倒性的力量。
四人的攻击似乎不痛不痒,被白衣人精准的弹开了,就好像丢入海水中的石子,没有激起任何波澜便消失不见。而白衣人周身震荡出的强大灵气,使他们如同身处泥沼之中,四肢乏力之外,更有一种有力使不出的违和感。
就像是大地的引力突然变强了,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聚气都变得异常艰难。
天道被月老君所伤,尚且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他若是将清安君融合后复原,还不知道有如何通天的本事。
片刻之后,龙渊的龙身多处鳞甲受损,他怒吼一声,从真身恢复了人型。他一手揽着南宫鱼落到地上,微微喘息。
南宫鱼见他手臂、背部多处受伤,连额角也沁出血迹,知道他是由于要顾着自己才处于这般劣势:
“你先不必管我,尽全力一战!”
“那哪行?”龙渊一口回绝,“我要是不看着你,你会立刻被这妖孽的灵气震碎的。”
罢,他一手开了火红的龙盾,从方才的积极攻势转为了防守。
“……”南宫鱼胸口发热,抬手凝起一股青色灵气,轻轻放到龙渊的伤口上。
龙渊只觉得伤口一阵温烫,随即便迅速开始愈合。
“你还会这个?”他惊讶的扭头看着南宫鱼。
“南宫世家以驯灵术为长,”南宫鱼道,“我生前的灵兽是啄木鸟,我与它朝夕相处,从它治疗树木的本事中也参悟了治愈灵术。”
他一边一边尽全力为龙渊治疗,很快,龙渊肩上的伤逐渐愈合,只剩一道浅粉色的疤痕。
“你……”龙渊看着他皱着眉头、一脸认真的模样,心里没来由的一跳。
“龙将军,你护着我,我也……我也护着你。”南宫鱼坚决的。
龙渊怔了怔,随即噗嗤一笑。
“等这里的战斗结束,你就当我的医师吧!”他朝南宫鱼挤了挤眼睛,笑得灿烂明亮。
这时,沈折玉三人已经战得十分辛苦,清安君的求救声还不断传来,但已越来越微弱。他的身子也逐渐被巨花吞噬,只剩肩膀之上的部分还露在外面。
沈折玉隐约感觉他们来不及在这么短的时间救出清安君。而天道复原之后他们该怎么办?
伴随着一声铿锵,萧离的雪剑在白衣人的灵气之下瞬间折断,他本人也被弹出数丈远,落在地上。他伸手,掌心再度凝铸出雪剑的影子,但重铸雪剑需要时间。
只剩沈折玉和夙墨二人,琉璃盏和魔剑都在对方强大的灵压下嗡嗡作响,难以支撑。沈折玉只觉得双耳刺痛,如同耳鸣一般难受不适。夙墨的魔剑剑身也颤抖不已,似乎马上也要断裂。
劣势已经越来越明显了,已经无力回天了吗?
夙墨正咬牙苦撑,突然听到清安君迸发出一声癫狂又绝望的笑声。
“夙墨你这没用的东西!”清安君愤懑的骂道,“你跟无归那个自私懦弱的家伙一样,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不住!三世了,三世你都是同样的无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你放屁!”夙墨双目赤红,“你已穷途末路,废话这些还有何意义!”
清安君嗓音沙哑:“你要是还想挽回一切,就好好想想,无归当时是怎么做的?还是你要再一次等着折玉先为你牺牲?”
“住口!”夙墨怒道,但眸中的神色陡然变得复杂了。
“师尊,您别了!”沈折玉急道。
清安君吐出一口鲜血:“折玉,我已死到临头,但还是希望你能活下去。无归和玄保护不了你,夙墨也一样!你爱错了人!”
到这里,他神智已经恍惚,喃喃念道:“青竹、青竹……你怎么就看上这样一个无能的东西?!我明明更有能力护着你,但我、我……”
“师尊……”沈折玉叹了口气,突然心中对清安君的恨意和不解都消散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清安君虽然老谋深算,心机深重,但他骨子里到底还是滋生了一个月老君出来,一个对沈折玉全心全意维护、只希望他幸福的化身。
这也正是他自身矛盾的地方,他一方面机关算尽想要利用沈折玉重归天道,又因某种奇特的嫉妒想要拆散他与夙墨,另一方面却不自觉的被沈折玉吸引,想要对他好。
一如他最初诞生时,便对天道有着的反叛和疑惑。这股质疑的本能始终留在他灵魂深处,使他深陷两难却不自知。
而到了最后的时刻,他念念不忘的不再是算计,也只不过是沈折玉的安好。
这时,巨花将他整个吞了下去,他的最后一缕青丝轻轻一荡,也最终落入了巨花的口中。
这便是清安君的末路,已成定局不可更改,如同他曾经作过的恶,以及施加过的善。
“师尊,您……走好吧。”亲眼目睹了清安君最后的惨烈结局,沈折玉已经无法再怨恨或是苛责,只能如是。
“啧……”此刻的夙墨也目睹了一切。他嘴角咬出血丝,内心在疯狂的挣扎。
他知道清安君得对。现在众人根本不是天道的对手,唯有夙墨像当年无归黑化时那样魔力全开,才有足够的实力与天道一战。
当时若不是青竹的魂魄及时阻止,无归险些就在污染了整个修真界之后再直接炸飞了清安君和镜面之城。
而今夙墨若是能达到当时的状态除去白衣人,那大家就还有一线生机。
但夙墨一旦魔力全开,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本人会彻底成魔?正道的修士会全部死光或者入魔吗?
没有人知道,毕竟当时无归也只进行到一半就停止了。
但夙墨现在没有时间去思考和犹豫这些。
生死存亡就在这短短一刻。他深知他们不能等到天道彻底复原。
他伸手,魔剑从掌中飞出,急速的与白衣人的灵气在空中交战。然后,他缓缓合上了眼睛。
——好好回想一下,无归力量达到巅峰时的感觉。
——虽然很难,但并非无迹可寻。只要沉心静气的去寻找,它就烙印在尘封已久的记忆之中……
“夙墨,你要做什么!?”沈折玉看他的情形,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折玉……”夙墨张口,似乎想要什么,但犹豫片刻,他最终只是微微吐了口气。
“我过,会一直在。”他沉声,随即周身魔气全盛。
黑色的魔气如同喷火的火山,迅速笼罩了他。空中的魔剑感受到了如此巨大的力量,也兴奋得发出轰鸣,更激烈的与白衣人的灵气交战。
“夙墨,你……”夙墨隐隐听到沈折玉的呼声,但很快他就被绝对的黑暗和寂静笼罩。
身体似乎不再是自己的了,意识也无比的模糊混沌,只有巨大的力量不断喷涌。一切都似乎不再重要,不再有意义,只有破坏眼前的一切,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原来、原来当时无归的感觉是这般孤独和绝望吗?
失去了青竹的他,原来是这样的心情吗?
只在记忆中看到这一切,和亲自体验的感觉截然不同。夙墨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来,现在他完完全全的与无归感同身受了:后悔、绝望、悲伤、以及一切都已经无所谓的虚无……
只是,他和无归不一样。他心里还有那样一个牵挂,那样一个白璧无瑕的人。
为了那个人,他即使死去也在所不惜。
总得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先保住那个人,不能再像从前的无归和玄一样无能为力了。
“折玉,可能要再见了。”夙墨缓缓闭上了眼,任凭魔气从体内肆意涌出,准备迎接最后的飞跃。
只是一瞬,他达到了当时无归的境界。在他逐渐模糊的视线和意识中,他隐约看见对面白衣人雪白的衣衫和金色的佛印。
现在,在他眼里,对方的力量已经不是那么强大了,那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也完全消失。
“剑来!”他唤道,声如雷霆。
魔剑听到主人的召唤,迅速切碎了所有的金光佛印,稳稳回到了夙墨的手中。
白衣人惊怒道:“你——你竟然……”
夙墨的周身都是魔气,只一对如红宝石的眼眸灼灼发光。
他挥剑斩向白衣人,白衣人祭出身后的巨大金色佛像,佛手的拈花指接住了魔剑,双方僵持不下,四周的一切都为之颤栗。
但此时,沈折玉和萧离也一同攻向白衣人,面对琉璃盏与雪剑一左一右的夹击,白衣人不得不分心招架。
就是在这一瞬间,魔剑“轰”的一声劈裂了金色的佛像,无数金色光点向四周绽开。
“你——”白衣人还未来得及什么,便被魔剑一劈为二,身形彻底消散。
与此同时,整个空间如同地震般晃动起来,最终跟那金色佛身一样,砰然碎裂,化为点点碎片漂浮在空中。
魔剑发出满足的叹息,但此刻夙墨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手了。魔气无法控制的从他体内涌出,穿过这一片遗骸,直接突破了地面的魔石堆。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停下来,很快,他的意识也会远离,他最终会化为彻底的魔物。
但至少,他保住了沈折玉的性命——他不必像青竹那样再牺牲自己,也不必像温烛衣那样为了抵抗入魔自行了断。
这一次,他终于做到了不负沈折玉。
“折玉,快走……”夙墨最后只喃喃出一句。
他隐约有种想流泪的冲动,但这种情绪很快消融在了魔气中。
还好,还好,无论如何还有下一世。他这样安慰自己。
折玉,下辈子,我还是会找到你、爱上你的。
你别怕,等我来。
作者有话要: 清安君退场QAQ
他虽然很复杂但还是洗不白的
下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