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最难忘年少
秦涓溜了一圈回来的时候, 营帐内外黑灯瞎火的,守夜的在守夜,剩下的都睡了, 赵淮之也不知去了哪里,营帐内外都没看到人。
秦涓去问军医, 军医们摇头,不知道家主什么时候出去的, 家主也没给他们留话。
什么都不就去办事了, 这不像是赵淮之往日的作风啊。
难道是心情不好出去走走?
想到这个可能秦涓又骑上七哥去找赵淮之。
深夜的疏河边上, 马儿在河边吃草, 不远处的坡上坐着一个人, 月光照耀在他的身上, 仿佛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一片树叶都能吹奏出这么悠扬动听的歌谣,只有赵淮之了。
因为这首曲子,秦涓找到赵淮之也很容易。
他能听出吹曲子的人有心思, 应该是不会太简单的心思。
他没有靠近而是骑着七哥在赵淮之面前不远处的河流旁游荡。
奈何七哥是真的又野又憨……走河边上也能溜马蹄子,直接让秦涓摔到了河里。
掉入河里的那一瞬, 秦涓严重怀疑七哥是故意的!
这马儿精的像是人变的!
而不远处的赵淮之恰好看到这一幕,于是曲声停了, 因为场面太滑稽, 原谅他那复杂的心情都不能保持……忍俊不禁。
心头的阴霾散的很快,这一刻赵淮之的脸上展现出笑容来。
他不曾想, 秦涓给他带来的不仅是活下去的希望, 还有一份遗失了很久的快乐。
有的人, 你只要远远的看着就会觉得快乐。
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快乐,都有让人落泪的冲动。
因为这样的快乐, 离他们太远了。
秦涓被摔入河里后拉拽着马缰想爬上岸,那七哥还算给面子,知道使力拽他上来,应该是怕一会儿挨。
反正这拉不拉上来,它都得挨饿了。
秦涓一身是泥巴,上岸后脱掉皂靴倒出水,顺带还倒出来一条鱼。
“……”秦涓无语了一阵,看着那鱼觉得牙缝都塞不了,于是又将它扔进河里。
真奇怪,这条河里的鱼产卵后都是秋季变成鱼的吗?
七哥可能是真的怕挨,还伸出舌头给秦涓舔靴子。
“得了!你一边去!”秦涓啪的拍开它的脑袋,他将靴子的水拧了一遍又一遍。
又把外袍脱下来拧干……
浑身湿漉漉的,别提他现在多难受了。
等他做完这些,突然意识到那曲子早停下来了。
“……”他猛地回头看向赵淮之的方向,只见那人儿也含笑看着他。
明明刚才的曲调,那样的悠扬,也那样的哀伤。
为什么这一刻又看着他,笑的这样玩世不恭,又没心没肺……
这就是赵淮之。
能让人心疼的时候,绝不手下留情……赵淮之他知不知道,他越是这样,只会让他更心疼他!
有什么话什么事从来都是放在心底不对他!
赵淮之始终把他当作没长大的孩子……
想到这里,秦涓能气得发抖。
他猛地转过身去,不看赵淮之,而这一刻,面具下的眼眸里是深沉的哀伤。
他不知道赵淮之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而赵淮之却知道他、他的全部,过去的腌臜,曾经的苦难,现在的一切。
他走到河边,摘下面具,掬起一捧水,浇洗在脸上。
洗了一把脸,再被冷风一吹,他冷静下来,刚才那股失落感也很快消散了。
等他站起来回头一看,赵淮之已往他这处走来。
秦涓戴上面具,显然赵淮之是朝着马儿的方向在走,步伐轻快也急切。
见状,秦涓拽了拽七哥,只去注意赵淮之去了,没注意看七哥,他被七哥回力一拉,差点摔倒。
回头一看,那野马正低吃草。
“别吃了……”秦涓又拽了拽缰绳,“应该是有事,起来干活了。”
平日里也没见它吃草,这会儿在这吃给谁看呢!
那边赵淮之已骑上马了,喊了他一声。
秦涓拽不动七哥,怒了,一巴掌扇了一下七哥的耳朵。
七哥漂亮的眼睛瞪大了看向他,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
秦涓白了它一记,爬上马背。
七哥一点也不配合,所以追上赵淮之,秦涓花了一些时间。
闹了一路的别扭,等他追上赵淮之,远眺前方,看到了不远处的城镇,便知他们这是来了疏镇。
赵淮之没和他什么,而是很快向着镇子大门不远处的一株大树那里而去。
秦涓只得去追他。
树底下有个人影,十几来岁的样子,见赵淮之过去,亲信行了礼,将在镇中查到的事与赵淮之听。
“你是那鹰停是和城中勒和勒他家的人有交流?”赵淮之看向那亲信。
亲信点头:“守卫太多了,我们进不去,所以我先过来告知您。”
“鹰已出镇子外来好几次,勒和家的人不会没有察觉到。”赵淮之沉声道。
若不是训鹰师让鹰不靠近他们,他们的位置早就暴露了。
鹰身上是带着情报的,不确定那个与鹰接触的人弄走了鹰身上的情报没有。
但这鹰现在是真的耽误他们的事了。
“这鹰至多会再在这里呆上三天,你们留在这里查清楚是什么人在和鹰接触,明日一早我会带人离开。”
“查清楚后立刻离开,别在此地逗留。”
赵淮之吩咐完,看了亲信一眼后,从腰间解下钱袋。
亲信接过后赵淮之已上马离去。
他们抵达虎思斡耳朵境内是半个月后。
让一队人先去听消息,他们在山麓下扎营。
秋天的山麓下,野草枯黄,啃了半个月野草的七哥终于瘦了一大圈。
从这里能看到不远处的雪山,那里是大阴山脉,他们离益离城看似只隔着两个山头却有近百里路。
三日后,伯牙兀氏的人带来了消息,大军现在在可失哈儿,塔塔王已攻占了虎思斡耳朵。
这是赵淮之预料之中的事。
次日,旦木的鹰回来了,在他们营帐前的木桩上歇下,训鹰师上前去用钥匙开鹰的脖子上拇指盖一般大的盒子,咔嚓一声后弹出一个白色的东西。
是塞在盒子里的纸,训鹰师将拇指盖大的纸团递给赵淮之。
在赵淮之接过来的那刹那,鹰也很快飞走了。
纸团一点点展开来,上面用契丹文写着:宁柏归大都,只必帖木儿领军,西征大军部分归,欲夹击塔塔。
将纸条扔进火里,赵淮之叫来伯牙兀氏的亲信,进营帐内。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秦涓刚吃完东西。
赵淮之对外面的骑兵道:“整军出发。”
闻言,秦涓也立刻爬起来整理东西。
他们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
约摸是五日后,在他们翻过大阴山的之后,停了一天。
这个时候,当日停留在疏镇的亲信追上了他们。
亲信告知赵淮之他们查到的,和他们的鹰有接触的那个人,查到最后应该是纥颜氏的人。
纥颜氏的人被安排在勒和勒他家主身边?
这一刹那赵淮之可以确定了,这是轩哥干的。
轩哥到底在做什么,他不想弄明白,可是已经明白了。
只是他告诉自己这与当初他认得的那个轩哥有很大的出入。
他一直以为轩哥更在乎的是快乐与欢喜,连轩哥自己也这么。
可是,现在的轩哥似乎是更喜欢权力的。
轩哥开始逐渐为自己的利益谋划着,拉帮结派,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也在为自己准备许多条后路。
如果抛却曾经的旧事与欺骗。
他是欣赏轩哥这样的才智的,至少过去的轩哥快意恩仇的活过,为了活命舍弃一切后却能金蝉脱壳,安然重生。
这样的才智,天下间又有几人,即便把自己换到轩哥的位置,也做的不一定有轩哥好。
于是轩哥的人生开始不停的为自己寻找后路,他今日是博博怒,明日又会是谁?
晚风吹散了赵淮之的思绪。
次日当他们再启程的时候,大风吹起了雪碴子。
没走上两日,久违了的伯牙兀氏的驿兵终于出现了,虽然蓬头垢面,看不清五官的模样,显然这一路并不顺遂。
驿兵告知他们就在西南边五十里路的地方塔塔和虽仇的大军三万人扎营搭寨,只必帖木儿将军派了人过来。
“来的人是谁?”赵淮之问驿兵。
“……兀林怒。”驿兵答道。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就像是几年前是热战都如昨日的硝烟,在定格的那刹那硝烟结成了壳……而此刻一触碰,轰然炸裂开来。
兀林怒。
大永王曰曰的庶出兄长。
这个曾经想要了曰曰的命的人,又出现在了历史里。
一个本来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上一面的人,他又出现了。
还是这样的方式,这样的时间。
也是这一刻秦涓忽然有了一种直觉,会不会从此塔克拉玛干的沙海,将沦为……
是非之地。
赵淮之平静的吩咐他们的人就地扎营。
驿兵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绕开敌军过来的,赵淮之自忖没有这个本事绕开敌军势力范围与大军汇合。
他在这里扎营,让亲信统计他们剩下的粮食还能支撑多久。
粮食是他们在这一路,遇到能收的就用银子收,能换的就用物质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