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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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施娢上次离开御亲王府, 到现在再次见到赵骥,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他回到京城还不到一年,不像施家在到处都安插有人, 能在这短短一个月里就弄到她在哪的消息。

    不可谓不恐怖。

    影影绰绰的烛光在昏暗的宫殿内摇晃, 施娢噩梦初醒, 睁开眼便见到的赵骥, 一瞬间的惊惧可想而知,可她的身体还是下意识扑进了他怀里,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等反应过来时,又什么都不敢, 只呜咽着。

    施娢彻彻底底骗了他, 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内殿中缃色帷幔轻轻垂下, 月华锦被盖住她的纤弱身子,她后背一颤一颤。

    这些天为了孩子, 皇帝在皇宫中用各种珍奇好东西养着她, 施娢从前是不大爱吃东西,现在吃多了,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比起以前也康健得多。

    赵骥一下一下轻轻安抚她的背脊, 又慢慢捻起她一缕长发, 嗅到皇帝用的龙涎香。

    秋风吹动黄叶,沙沙作响, 施娢只感觉到一阵阴冷的寒意从四周钻入袖子领口,她忍不住了个颤。

    赵骥的手放下她的长发,指腹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慢慢往下滑,然后捏起她光滑下巴,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只有时常靠得近,才能沾染上别人的味道, 皇帝至今二十有二,膝下没有皇子,昭嫔被赵骥设计流产。她现在便是唯一一个怀孕的妃子,皇帝的宠爱全给她和她腹中的孩子,无论是身体的接触,还是夜间的暧|昧,她应当都是喜悦的。

    施家便是多这样的贱人,为了权势什么都愿意做。

    “贤妃娘娘着实好本事,”他声音仿佛是带着冰碴子,“天底下能把本王骗得团团转的,除了贤妃娘娘以外,没有第二个。”

    赵骥背对着光,眼睛黑得看不清在想什么,但浓烈得快要置人于死地的杀意让施娢泪眼开始朦胧起来,眼泪顺着面颊往下掉,不明白他怎么突然之间又生起气来。

    她有负于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是错的。

    屋里的灯盏忽地燃尽,黑暗侵蚀昏暗的光芒,将他们笼罩住。

    黑夜之中,赵骥用了力气捏她下巴,狠道:“一句话都不话,是哑巴了?还是准备让本王去告诉陛下,你腹中这个孩子是谁的?”

    施娢啜泣着,手撑在床上,想要偏头避开他的视线,但赵骥的力气让她无法反抗,她压着心底巨大的恐慌,泣道:“王爷府中之物,我从未带走分毫,王爷到底要我怎么样?”

    她是什么都没带走,连赵骥送她的那支簪子,都被完好放在妆奁中。

    宫殿外昏睡两个守夜婢女,屋外闪烁繁星,皇帝今日在自己殿内歇着,他平日便不常入后宫内。

    赵骥松开手,高大的身躯慢慢撑在床榻上,手放下去,紧按住她还算是平坦的腹,开口淡漠道:“原来本王的孩子在贤妃眼中,连个物件都算不上……既是如此,那杀了又如何?”

    施娢被他冷厉的语气吓得身子僵硬,她仍旧是瘦弱的,赵骥身形强壮,把她的整个身子都覆住,往日里让人倍感安全的气息,现在让施娢无处可逃。

    屋中安安静静,只有她呜咽抽泣的声音。

    施娢从跟赵骥起,就没见过他真正在她面前发脾气,他总爱笑着叫她娇娇,问她到底是怎么样养出这一副娇身子。

    即便她闹生气他骂他,他也只会叹一声气,把她拉进怀里,笑着是他错了,他不应该调笑她。

    她的腹被他宽大手掌按住,就好像真的要杀了这个施娢欺骗才得到的孩子,施娢不敢乱动,强忍着眼泪,怕自己又错什么话,触怒他,可她越是忍,豆大的泪珠便流得越快。

    幔帐遮住两个人的身影,她的眼泪落到赵骥手背上,既是委屈,又是害怕。

    如同皇帝所言,娇滴滴的姑娘是最怕赵骥这种手下不留情的武将。施家只有这一个女儿,捧着想要她当皇后,就算待她再差,也不会像市井民养。

    赵骥的手慢慢松下了力气,她身上熟悉的香气惯是安抚人,赵骥好一会儿才从她腹收回来,直起身体,淡道:“本王今天不杀你,不代表日后不动你。”

    他转身,准备要离开,施娢伸手抓住他的大手掌,她忍着泪道:“求王爷不要出去。”

    她面容娇媚,手肌肤光滑,窈窕风流的身子又像只成精的狐狸,这般低微的祈求声音,只会激起男人的本欲。

    赵骥回过头,淡道:“贤妃娘娘伺候陛下时,便是这样挽留的?”

    施娢手微颤,慢慢松开来,她紧咬住下唇,没再敢别的,只坐在榻上看他离开,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能伏在枕头上,眼中盈泪,以为自己今天死定了。

    第二天清早下了几滴雨水,天气又变凉了些,宫女过来伺候施娢梳洗时,发现她脖上有青紫淤痕,吓得问她昨晚出什么事了。

    施娢尚有些疲倦,却还是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手轻放在脖颈上,可能是昨晚翻来覆去撞到东西了。

    她身子嫩,有时确实是一碰就红,那淤痕看起来也不可怕,宫女也没学过医,看不出奇怪,便信了她的话。

    施娢轻道:“这痕迹传出去不好看,不要告诉别人。”

    “娘娘嗓子怎么哑了?”

    施娢昨天哭了许久,现在只能轻轻呼出口气,叹道:“大抵是着凉了,不舒服,今日本宫父亲要进宫,敷些粉挡住些。”

    倘若昨晚上没见到赵骥,施娢可能还不会那么担心她爹。

    皇宫守卫森严,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进出的,赵骥远远要比她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施娢一天都没出去,在自己的宫殿内焦急等着施三爷,明明是清凉秋日,她站在门口,却急得出了汗,细指拿绢帕不停擦拭脸颊,生怕她爹来时会缺胳膊少腿。

    好在被宫女领过来的施三爷是完好的。宫殿内院的青石板地落着黄叶,几个太监拿着扫帚扫,施三爷从殿门过来。

    施娢走上前迎他进殿,想问他赵骥的事。

    父女相见,总归要些什么,殿内宫女奉完茶,都退了下去。

    施三爷坐在紫檀木雕刻石榴纹的扶手椅上,先喝了口茶,方桌上摆蜜饯糕点,他问:“他可找你麻烦了?”

    这个他指谁,他们都清楚。

    施娢细颈上敷粉又围了东西,她爹眼睛还没好到能看到她脖子下的淤痕。

    那只能是赵骥真的找到过他。

    施娢双手揪捏住帕子,她当初为什么和赵骥在一起,她没忘,若是因着她让施家蒙羞,施娢自己都过意不去。

    到底还是那一句话,家中荣辱是最为重要的。

    她是施府的姐,时常出入戏院或许不算什么,但她还是皇帝的妃子,在别苑歇养日子里偷溜出去,背后会有人闲话,赵骥连她都能查到,手上又怎可能没有如铁的证据?

    施三爷见她脸色微白,忙问道:“娢儿?出事了?”

    明亮阳光透进雕花窗牖,施娢手帕只捂着嘴唇,咳嗽了声。

    她心有疲惫,只轻声道:“爹,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我会去找他明白。”

    施太师最近有几个得意门生上京,正是高兴,这件事是万万不可告诉他。她四叔那种性子,知道她找的男人是赵骥,也不懂会不会生气。

    昨晚见赵骥时哭哭啼啼,他面上不,心中却大抵是在嘲笑施家教出她这等女子,从前他就爱她哭起来不像话。

    施娢轻抿住唇,他不杀她,现在也没有把事情出去,或许就是在等她亲自去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