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好像过去这么多年,?大家早就已经从过往中走了出来。
纪柠用力地笑了笑,跟着王泉哈哈哈,王泉话里话外都是“你过得肯定很好啊光鲜亮丽的,?时候的事情那就不要计较了嘛”,
反正也没耽误你长大后明艳动人。
是啊,是瘦了,?也漂亮了,?也有大把大把的人追。
纪柠眼睛生疼,似乎有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刺痛了的她的眼/角/膜。王泉的头头是道,?一口一个老同学的,时间过了五点一刻,王泉看着表,?哎哟哎哟得去接孩子了。
“那以后我们回头找时间聚一聚?”王泉提起包,?往门口走。
纪柠跟着推开门,果然外面起风了,这两年北方的雾霾真的越来越沿着,夏天海雾冬天霾的,?一眼望不到蓝蓝的天空。
她站在风中,任凭风把她的头发吹散,她看到曾经娇娇身材的女孩变成了臃肿的大妈,骑着摩托车,牵起下了幼儿园女儿的手,?让女儿给她拜拜。
“再见~大姐姐~”
“这孩子!”王泉有些恼怒,拍着姑娘的屁股,不好意思跟纪柠道,“还大姐姐,?差辈分啦!”
“就是大姐姐!”王泉的女儿嘟起嘴,对着纪柠甜甜笑道,“大姐姐长得漂亮!”
“……”
纪柠想起来,初二那年,班里参加合唱比赛,唱的《我的中国心》。伴奏是用的钢琴,纪柠那时候还在学钢琴,钢琴老师可喜欢她了。
班主任希望钢琴由班上的同学来伴奏,当时班里学钢琴的不是很多,根本没有举手的。纪柠犹豫了好半天,终于堪堪举起胖胖的胳膊。
全班一愣,随即哄堂大笑。
纪柠举完了,班主任又问了两边,当就要敲下纪柠上台时,坐在后面的一个长得巧伶仃的女生突然也跟着举了手。
那个女生,是王泉的同桌,在班里呼风唤雨。
其实那个女生学钢琴也没几年,技术根本不过关。班主任让她俩回家准备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让音乐老师来决定何去何从。
女生心知肚明,自己绝对比不过学了八年钢琴的纪柠。
在往后的七天里,班上的同学突然就对纪柠态度好了很多。
怎么个好法呢?
一个个来到她座位前,
恭恭敬敬的,求她。
“纪柠,你能不能不要去弹钢琴。”
“求你啦!”
“你上台,我们班的脸都会给丢尽的!”
“……”
那些人里,就有女生的同桌王泉,用最真挚的表情,对她鞠着躬,
让她行行好,不要给班级丢脸。
你他们也没有什么多么难听的字眼,甚至表情都是那么诚恳。
纪柠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她太胖啦!上台真的会给班里丢尽颜面的!
……
纪柠弯下腰来,摸摸那姑娘的头发。
“谢谢你。”
过去骂过她的人,变胖了,道歉了,问她能不能释怀。
因为真的真的已经过去很多年,
那个时候,也是年少无知。
所以你没必要记恨的,
你看,大家都没有活在过去。
所以你也不应该继续憎恨着过去,应该光鲜亮丽地活着了吧!
王泉骑着车,带着女儿走了。纪柠一个人坐在大学城的公交站下,白茫茫的天空,转瞬间就染上一层灰蒙蒙的黄。纪柠抬起头,看着被淹没在昏沉后的日光,
大概是要下雪了。
下雪天什么的真的很烦人,纪柠缩了缩脑袋,7路车慢慢悠悠驶入车站,车上的人也很多,大妈大叔都在买年货。
胸口沉闷,整个人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在用力撕扯。
纪柠回到自己的公寓,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徐听眠的微信头像一跳动,给她发了一张图片,上面是他定好的返回高铁票。
【嗯。】她有气无力地给他回复了一句。
隔着网线,遥远的几百公里,似乎安慰人的话也都被冲淡了不少。总是感觉哪里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看不见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崩塌。
不要想了!
纪柠一个跳从床上翻起身,晚上还要去爸爸妈妈那里蹭饭。
黑鸟湾一到冬天,住户们就冷清了不少。纪柠刚走到他们家所在的楼栋拐角处,突然看到院子外面,停着一辆加长版漆黑的车。
?
这个区的楼都是六层,但每两层属于一个居户。纪柠她爸妈买的是他们那一栋楼的最下面两层,外面还带了一个院子。
所以这辆加长版黑车,应该算是停在她家门口。
纪柠好奇地量了几眼那一看就很昂贵的车,车牌号都是大号开头。看样子这车主身份不禁富而且贵。她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家里怎么会来这种大富大贵的人呢?
难不成是她爹发财了?
发财好啊,发财她立刻连研究生都不上了,滚回家来蹭吃蹭喝混沌等死!
纪柠像时候那样,刷开防盗门,穿过院子就往一楼跑,咚咚咚敲着大门。
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她边脱大衣边问妈妈,
“谁来咱们家了呀——”
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影。
高雅,富态。
似乎岁月,从来就没在这人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纪柠手中提着的塑料袋,
却一下子,
砸了下来。
里面西红柿还有土豆,一个个、骨碌骨碌,滚落向前方。
……
……
……
这么些年过去,徐夫人仿佛一直就是这个模样,
穿着贴身旗袍,头发梳成民国时期名媛太太们最流行的款式,
就连捏着茶杯的手指,都很有法地戴着一颗颗漂亮的珠宝。
徐夫人优雅地放下茶杯,抬起头来,见到是纪柠,微笑地对她了个招呼,
“你好纪柠。”
“还记得我吗?”
“我是徐听眠的妈妈。”
“……”
徐听眠他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家里,纪柠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的大脑在看到这个让她做了十年噩梦的女人那一瞬间,
轰然炸开了花。
整个人直接麻木,手里的袋子砸在脚上,里面还有一瓶酱油两瓶醋,
她却浑然不觉。
纪父坐在正对门的沙发中,脸色也是很不好。纪母给纪柠拿过衣服,似乎是叹着气,转身往厨房走去。
“柠柠,”父亲喊她,“过来坐坐。”
“坐坐”就是指有事要。
纪柠木讷的将那些酱油醋啊收拾进袋子里,去厨房给纪母,她似乎什么话都问不出来,纪母看着脸色发白的女儿,想起以前发生的事情,她有些心疼地揉揉女儿的肩膀,
“别怕,徐阿姨这次是来你和徐的事情。”
“没有以前那么不好了。”
徐太太面前的茶水再次被斟满,纪柠坐下来时,她抬着头,笑吟吟量着纪柠。
“阿姨好。”纪柠礼貌地跟她招呼。
“今天我来,主要是想跟你父亲谈一谈你和听眠的问题。”
徐太太优雅地着,丝毫不乱神色。
其实这件事到了十年后再提起来,也是挺可笑的,十年前也如同这般,坐在盛路的办公室里,徐太太趾高气扬,用最温柔的态度,出最诛心的话。
纪柠配不上她家儿子,
还把初中时,纪柠是人笑柄的过往拉出来,鞭笞她的尊严。
那可能是一个母亲为了自己儿子的未来,在愤怒之下才出来的不堪之言,
或许她也不是那么有心的。
可是,
那个时候,
纪柠不正常。
她的精神状况,处于崩溃边缘。
她知道自己不该那么恨徐阿姨,因为徐阿姨的那番话,也没有多么多么难听,比起来过去在初中里那些同学的话来,真的真的已经很温柔了。况且当一个母亲听自己的儿子在高二最关键时期被同班女生勾引,哪一个做妈妈的能容忍?
但徐夫人那番讽刺,恰好就卡在纪柠濒临崩溃的节骨眼上,
成了压倒纪柠最后的一根稻草。
她记了这么多年,时不时半夜做噩梦,梦见所有人都在嘲笑她都在挖苦她,她再也平衡不了情绪,节食减肥后的反噬将她整个人吞没,每天睁开眼睛都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还要活着。
到后来,连书都看不进去了,伴随的是父母的不理解、班主任的着急,还有曾经爱慕徐听眠、极度她的女生们的幸灾乐祸。
……
纪父没开口,眉头皱成“川”字,纪柠用手指甲抠着裤子上的毛线球,低声道,
“阿姨,我没再跟您儿子死缠烂,您要是还不同意,您可以直接来找我,不需要这么大动干戈还来扰我父母……”
“不是的。”
徐夫人却突然断她。
她们两个人坐的很近,徐夫人微微俯身,用那只保养的相当好的手,轻轻拉起纪柠的指尖,
靠近时,乌黑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香水气息。
“纪柠,你不要老是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
“阿姨这次来,是想跟你,阿姨现在很赞同你和听眠在一起。”
“听眠的爸爸也很同意,我们也都听听眠了,他他很爱你,这十年的时间里,他对你的念念不忘,我们也都看在眼中。其实现在想想,当初那么拆散你们两个人,也是我们做家长的太着急了。”
“纪柠,你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吗?我们就听眠这么一个儿子,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有个好未来,你和听眠两个人在高二那么关键的时刻谈恋爱,风声里传的还都是你去追的听眠……做家长的急啊!”
“阿姨当年了很过分的话,阿姨跟你道歉。听眠这些年过的也很不好,你这孩子太实诚,不告诉听眠当年我来找过你,就真的没告诉。这么些年了,阿姨每次看到听眠车上依旧挂着当年你给他的那个柠檬皮筋,就知道他还没有忘记你。其实阿姨很多次也想跟听眠坦白当时我来找过你才让你痛下决心跟他分手的,你甩掉他这件事对他的伤害太大了……可,做母亲的,还是害怕自己的儿子会恨自己,听眠这孩子闷葫芦,有什么事也不愿意出口,恨一个人藏在心里恨,会恨很多年……”
“这么多年过去了,纪,你不要再怪阿姨了,理解理解阿姨当年为人母的心境,好吗?”
……
如果下午王泉的那番话,将纪柠的一半边大脑给炸开了花,
那么现在徐夫人的这通诚恳,
直接让纪柠脑子没了。
仿佛是一个漩涡,曾经为了私欲为了面子或许只是为了一时欢快,那些在过往中骂过她、嘲讽过她、伤害过她的人,都早就已经从那个叫“过去”的漩涡里走出,
他们活在当下,活得开开心心、光光亮亮。
留在漩涡里,被过去束缚住的,就剩下纪柠一个人。
那些曾经推她进深渊的人,站在现在的世界,诚心诚意告诉纪柠,希望她不要去计较,希望她学会去原谅。
因为,真的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人是会变得,
会愧疚过去,
会越来越好,
用一句“年少无知”,想为过去买单。
想企图让那个被他们伤害过的人,也不要再计较了,
得往前看啊!
纪柠看了看爸爸,爸爸揉着眉心,摆摆手,让她自己选择。
他也知道这些年,纪柠被伤害成什么样。
可如果纪柠还是愿意跟那个姓徐的孩子在一起……
“时间不早了,老徐今晚十一点的飞机到青岛。”徐夫人看了看表,厨房内已经飘出来饭菜的香味,这是一户人家要准备吃饭的征兆。
谈情爱到谈婚论嫁还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徐夫人也明白纪柠肯定没办法一下子就接受了她的道歉。但她认为,既然两个孩子再一次走到一起,那么其余的也就都好,她不急,优雅地叠好围巾,将真皮手套套入白细的手外。
“不留下来吃饭?”纪父终于开口,什么话都不出,只能暂且客套一下。
徐夫人摆摆手,
“不了,不麻烦。”
一家教书一家官场,本来就没什么共同语言。纪父将徐太太送到大院门口,徐太太上车前,突然又冒出头,跟纪父微笑着道,
“柠柠读完研,有什么算呢?还是跟着听眠继续读博?”
纪爸爸是知道纪柠的导师是徐听眠的,他沉默了片刻,摇摇头,
“应该还是回来进体制。”
“我们遵从她自己的意见,读不下去了,就回来。反正你儿子要是对她不好的话,我们老两口是能养得起这么一个闺女的。”
“这样啊……”徐太太点点头,优雅地并拢双腿,开口笑道,
“那到时候让听眠回来好啦。”
“本来他是算留在剑桥的,我和他父亲也是支持他在国外继续发展。去年却突然犯邪要回国,现在这在国内离我们两口子还那么远……要是三年后纪柠回来,听眠肯定也会跟着回来。A大当老师也不错,听眠学的生物,纪教授我记得也是教海洋生物方面的对吧?以后还得让听眠跟着纪教授好好学习……”
纪柠现在脑子很乱,她感觉自己差不多已经坏掉了,左耳朵右耳朵都是王泉还有徐夫人的道歉。
可再崩坏,也不能当着爸爸妈妈的面。爸爸妈妈为了她的事情,已经操心了那么些年,他们也是受害者他们当年也被嘲笑着无地自容,他们只不过是对自己严厉不希望自己丢脸罢了,她不能继续让父母也跟着痛苦……
一顿饭吃的三个人沉默不言。
八点左右,外面已经下起了很厚的雪,昏黄的天,路灯都是迷迷茫茫的。
纪父看着纪柠冒雪也要离开的身影,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纪柠拖着包,在雪地里才一会儿的功夫,眨眼头发和羽绒服帽子上就沾满了雪。
“要不,晚上留下来……”
“……”
“你们又没收拾我的房间。”纪柠摇摇头,她可清楚自己的那间屋子里面全是乱七八糟的杂物。
她也没办法留下来。
“行吧。”纪父知道自己留不住她,摸摸女儿的脑袋,给她递了把伞,
“回去心点儿。”
“嗯。”
“……”
纪父把她送到车站,时间刚刚好,赶上了回市区的最后一班直通车。
“柠柠!”
上车那一瞬间,父亲突然拉住纪柠的袖子。
纪柠回头。
“柠柠啊……”
纪父头发都已经花白了,他们不是那种大富大贵的家庭,两口子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大学老师。长这么大,纪柠也没强求过爸爸妈妈要多么多么好、给她多么多么光鲜的生活。
其实纪柠最开始是不想当老师的,因为初中的原因,读书时她甚至特别憎恶“教师”这个行业。但身处于孔孟之乡,家长大多都希望子女回来考个教师编体制内,纪柠高考一考砸,父母觉得考砸了那就乖乖报个师范学校吧,回来当老师刚好。
家里总归跟教育是有些关系的,一几年出头,教师行业的黑幕还是一大把。
纪柠高考考砸了,加上情绪已经很崩溃,混混沌的地接受当老师。她在混沌中不是没试图反抗过,大一刚入学也尝试着去努力学习、希望再平衡好生活,那时候她还学会这种吃饭方式、还是有那么一线生机去自救的。
可后来啊……
命运总是愿意欺负倒霉的人,可能倒霉的人一辈子都只能被生活虐待。纪父这些年特别愧疚当时不顾纪柠的心理状态还有她的意愿,执意给她报了师范,后来大三那年又因为知道了纪柠的吃饭方式,亲手断送了她想要考研的希望。也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就是总觉着纪柠都这个样子了,在外面读书这四年过的也不太好,回来当个老师,在家里住着,至少他们两口子可以照顾照顾她。
除了父母,谁还会能接受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啊……
是这两年,他们才知道,当年纪柠初中时,那些老师们是怎么助纣为虐,让自己的女儿沉入深渊底。
后悔也晚了,纪柠也都被他们“劝着”,考了那么多年编制,明明不愿意考,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去背去学,但还是尽最大的可能去做。落榜后甚至笑着轻松地告诉所有人,那就再代一年吧,明年肯定就考上啦。
学业、感情、人生,似乎所有的事情都那么不美好,但全部砸在纪柠的头上。
“还有什么事呀?”纪柠垂着脑袋问站在雪中的父亲。
纪父的眼圈有些红,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未来的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实在是跟徐处不下去了,就回家,爸爸养你。爸爸一个大教授,养你怎么着也都养得起。”
“不要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行,在爸爸眼里,你永远都是最棒的。你看你一使劲儿,研究生不都考上了?不要去想以前的那些事,柠柠,往前看。”
“……”
“是啊,往前看。”纪柠挺正常地笑了笑,
“谢谢爸爸。”
……
纪柠躺在床上,把被子蒙到脑袋顶。
呼吸困难,濒临窒息。
这种喘不动气的感觉,让她可以忘掉很多难过的事情。
窗外漫天的飘雪,有车鸣笛声,还有情侣牵着手笑声,有孩在哭,家长站在窗边吼着这道题这道题怎么还不会……
眼泪在这一瞬间,突然就崩了。
纪柠感觉自己好难受,已经没办法在坚持下去了。原来这些年、这么多年过去,活在过去的终究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大家早就脱离过往,光鲜也好灰暗也罢,都是活在了当下,
就她一个人,走不出来。
伤害过她后,把她扔在那儿,不管不问,到头来还问她一句,
都过去那么久了,都往前看好吗。
怎么往前看,
她怎么出的来。
谁能来救救她……
谁来救救她啊!
谁可以来救救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机嗡嗡嗡又开始欢快响起。
为了让自己开心一些,像个傻子欢乐一些,纪柠把所有能开心全部换成开心的面貌,穿衣服喜欢明亮的,书包衣服都是可可爱爱的,就连手机壳也都是粉粉嫩嫩,以及手机铃声,滴答滴答猫咪在甜甜地喵喵叫。
所以大家都会觉得,她应该活得很欢快,像个笨蛋,无忧无虑。
“喂……”
“柠柠……”
徐听眠温柔的嗓音,依旧如往日般,从听筒里流出,
充满磁性,令人沉醉。
那曾经,是自己生命中唯一的一道光。
纪柠用力一抓手机。
“柠柠?”
“柠柠,你怎么了???”
大概是听出来纪柠的声音不对,徐教授的声线骤然降温,
“出什么事了?柠柠,你别哭……别哭。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你跟我!”
“嘶——等一下,我看看高铁能不能改签,你别哭好吗,别哭,你一哭我疼……”
纪柠一直很后悔当时那么伤害徐听眠,逼着他跟自己分手,了很多很多难听的话。那束光是被她亲手掐灭的,她不该那么对他的。
可是为什么十年过去了,他却还依旧愿意停在原地,包容着蹲在深渊中的她,陪她堕落。
为什么。
……
……
……
她想要被人救救!
那边徐听眠真的找起来高铁改签页面,这么大的雪,谁他妈还给你改签啊!纪柠抽噎着,听着徐听眠越来越着急的声音,烦躁地抓头发、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徐听眠!”
纪柠抓着手机,突然用力一攥,
近乎用尽全部的力气,让自己,平静点儿、努力点儿,不要吓到人不要吓到。
开口,
“如果我,我已经不是个正常人了,你还愿意、还愿意抱抱我么……”
……
……
……
“……什、么?”
“我是,”
“徐听眠……我、我,”
“我早就、早就……不是个常人了。”
“徐、徐听眠,我这十年,没有、没有一顿,一顿饭,是正常吃的。”
“……”
“我减肥减的已经不会正常吃饭了,是的,我不是正常人,我不是正常人,十年来一日三餐,我每一顿饭吃完了、吃完了后,都、都会,”
“都会——”
……
……
……
“——去吐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