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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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顾北的生日在初冬。

    庆黎镇的人习惯过农历生日。

    虽然由于经济条件限制,没办法大操大办。但是每到生日那天,妈妈会给孩子煮长寿面,面条上还要盖两个鸡蛋。

    而这些待遇,郑安南通通没有。

    姥姥和姥爷会给表弟过生日,买他喜欢的玩具当礼物,却记不清郑安南的生日具体哪天。

    年复一年,导致沈顾北对‘过生日’这件事意愿薄弱,有时自己都会忘记生日。

    眼瞅着十八岁生日临近,寿星本人却毫无反应。

    准备像过往十七年一样,平淡度过。

    今年却有些不同,有好几个人早早拿出日历,标记郑安南过生日的日期。

    李少霞逛悠遍整个庆黎,没有找到买蛋糕的店。

    她离婚以前,每次过生日,都会到常去的糕点店预定生日蛋糕。而庆黎这种地方,连长寿面都比城里简陋。

    “唉…”李少霞回忆过往,内心又觉得凄凉。

    她看过大城市的风光,怎么可能安于庆黎这个贫瘠的地方?

    奈何,李少霞没读过几年书。进城以后也不像其他工人那样,好好学手艺,脑子里光想着怎么嫁有钱人。结婚以后,她更是贪图享受,与社会脱节。

    凭李少霞自己的能力,肯定没办法在大城市生存。现在年老色衰,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于亲生儿子。

    “妈,你会做蛋糕吗?”李少霞十指不沾阳春水,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家人。

    “蛋糕?我哪会啊。”姥姥忙着给亲孙子做饭,哪有闲心思管外孙子?顺嘴还要唠叨两句,“你生下来的那个野种,真是没心没肺。每天吃你的喝你的,拿东西丝毫不手软。可一让他回家,比登天还难。”

    “就是!”李少霞赞同,也觉得郑安南太难以讨好。

    明明自己费了那么多力气,儿子却连亲近一点点都不肯。

    “要我,你别管他。”姥姥用围裙擦擦手,给李少霞出主意,“你是他亲妈,等以后他赚了钱,能不给你吗?村里人肯定戳他脊梁骨。”

    “可是…”李少霞没算留在庆黎,村里人戳脊梁骨,也没什么用。

    “实在不行,就让记者过来曝光。电视里经常播那种,儿女长大不孝敬老人,谁看见都要骂两句。”

    “会有效果吗?”李少霞有些犹豫。

    “当然,你放心吧。”姥姥快乐地,“他不仅要养你,还要养我。既然是我们老李家的孙子,就别想跑。”

    除了李少霞,郑安南的另一位直系亲属,同样对他的生日上心。

    郑成早早预定好蛋糕,还特意准备许多礼物。算好时间,让司机送他去庆黎镇。

    沈顾北得没错,他之前找那么多理由,都没什么服力。

    既然想让儿子接受自己,就应该拿出点诚意才行。

    父母双方都有个自己的计划,身为当事人的郑安南对此一无所知,似乎也并不在意。

    他的全部心思,都挂在沈顾北身上。

    沈顾北最近有些反常,课余或者饭桌上,会突然关心自己一两句。

    对于别人来,这或许是正常现象。

    但代入沈顾北以后,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

    宇宙要爆炸了吗?

    世界要毁灭了吗?

    可怜郑安南同学,提心吊胆好几天,总怀疑自己没睡醒。

    终于,某天他进入沈顾北房间,总算搞清楚理由。

    沈顾北桌面上有一本台历,他会把重要的事情写在台历上。

    比如各种考试,方婉出院的时间,还有重大交易日。有些日期底下,会写几行简单的标注。

    本周六那天,沈顾北画了个框框,底下标注彭野。

    彭野?

    郑安南皱着眉,冥思苦想半晌,才记起来彭野给了两张票,邀请他们周六看比赛。

    彭野刚刚参加训练几个月,目前只能新手赛。积累足够的战绩,才能参加正式比赛。

    他属于急性子,想快点站到职业赛场上,因此让教练给自己多安排几场比赛。偶尔时间合适,也会请朋友过去观战。

    江语夏知道他拳击,属于肉搏运动,本来不太敢去。

    但彭野刚做完手术,江语夏害怕搞出毛病,才鼓起勇气来到现场,发现拳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选手们都尊重对手和比赛规则。

    竞技体育的魅力,只有身临现场,才能切实感受到。

    “拳击啊,”郑安南捏紧拳头,抬起胳膊,努力挤出肌肉,“我应该也可以吧?”

    他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肌肉,软塌塌的,还没有发育好。

    想到那些职业拳击手的腱子肉,郑安南摸摸消念头。

    开玩笑,他们能一拳爆自己的头!

    搞清楚周六的安排,郑安南视线向右移动。

    周末那天也有个框框,旁边标注傻比三个字。

    傻比本人脑海中自动出现等式,把爱称和自己大名划上等号。

    所以,周末那天有什么计划?

    好像没有,沈顾北并未跟自己约定什么。

    视线再往下,郑安南看到一行的字,字迹格外潦草。

    仔细分辨,才从中看出‘礼物’两个字,旁边着一串问号。

    “礼物?”郑安南摸摸下巴,“什么礼物啊?”

    沈顾北要给自己送礼物吗?

    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送礼物?

    他思考好半晌,眼睛看到日历底下的农历日期,恍然大悟。

    “啊,那天是我的生日。”

    难怪沈顾北最近突如其来的关心,问他喜欢什么。

    原来要准备礼物啊。

    郑安南眼睛亮起来,开心到起飞。

    他消除所有痕迹,偷摸摸退出沈顾北的房间,像一只偷吃鱼干的猫咪。

    既然沈顾北拐弯抹角,他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待沈顾北送给自己的惊喜。

    过生日真开心啊!

    本周接下来几天,对于郑安南来,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

    他惦记着周末的约会和生日礼物,已经到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每天都特别恍惚。

    恨不得时间快进,直接穿越过去。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周五。

    老吴刚宣布放学,他就拉起沈顾北的手,迫不及待往外冲,“最后一班车还没发车,我跟秦勉借了自行车,我们去扶溪吧!”

    “嗯?”沈顾北身体瘦,被他拖着跑出教室,按到自行车后座。

    还没反应过来呢,郑安南卯足劲,风驰电掣一通猛蹬,带他来到车站。

    “呼、呼——”郑安南大口喘着气,锁住自行车,找售票员买去扶溪的车票。

    “啊呀,伙子你怎么才来。”售票员脸上带着淡淡歉意,“我是明天早班车的售票员,今天晚班车两分钟前刚发车。”

    “啊……?”郑安南愣在原地,身影落寞,悲伤那么大。

    “咳咳咳!”沈顾北中途几次想话,结果张开嘴,吃了好几口夹杂着灰尘的冷风。

    他拍拍胸口,斜眼瞪郑安南。

    “傻比,”沈顾北揪住他耳朵,“让你听我话,你聋了吗?谁我们要去扶溪?”

    郑安南茫然的回过头,“咦,不去吗?”

    “我妈已经出院,没有每周去扶溪的必要。”沈顾北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票,“彭野先生邀请我们看比赛,地点在莲州市。”

    售票员连忙提醒,“莲州离得近,最后一班车还有。”

    “哦哦,谢谢!”郑安南行动比脑子快,拉着沈顾北的手,麻利跑上车。

    莲州市位于扶溪市隔壁,是全省第二大城市,发展速度也挺快。

    扶溪市的场地租金贵,因此,有些不重要的比赛,会放到莲州市举办。

    莲州市离庆黎镇比较近,坐车过去只要一个多时。

    车子刚驶出车站,从马路对面开过来一辆黑色轿车,怪稀奇的。

    从庆黎镇出去,要走一段山路,地势坑坑洼洼,底盘低的车很难走。

    因此,路上多是大巴车和拖拉机,鲜少见到有钱人家的轿车。

    “喂喂喂,你看。”郑安南注意到车,指给沈顾北看,“那辆车颠来颠去,里面的人估计要吐了。”

    “嗯?”沈顾北瞧瞧窗外,眉头微微上挑。

    那辆车,好像是郑老板的?

    他没有认错,郑成带着礼物来到庆黎,一路颠簸搞得他格外难受,怀里的蛋糕都被颠碎了。

    但这一切,跟要见到儿子的喜悦比,根本不算什么。

    时间过去十几年,庆黎镇跟以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司机从车里下来,旁边还跟着十几年里,负责给郑安南汇款、帮忙联系施工队盖房子的助理。

    助理:“老板,你是算到处转转,还是直接去郑安南的家里?”

    “这里有什么好转的?去我儿子家吧。”郑成迅速做出决定。

    “好。”助理前方带路,穿过弯弯绕绕的街道,顺利来到郑安南家。

    要找的人马上出现,郑成居然紧张起来,内心忐忑不安。

    也不知道自己儿子现在什么模样,有没有继承自己的英俊?

    父子第一次见面,应该怎么招呼?

    郑成脑子里冒出无数想法,比初恋的大伙更加多愁善感。

    他捧着蛋糕,磨磨蹭蹭来到儿子的门外,然后——

    满腔热情瞬间被浇灭。

    视线里出现一个熟悉的女人,岁月给她眼角流下烙印,却没改变五官轮廓。

    “李少霞?”

    李少霞听到自己名字,转过头,辨认了两分钟,才充满怀疑的惊呼出声,“郑成?你怎么会来庆黎?”

    郑成回答,“我来给儿子过生日。”

    “儿子?呵呵。”李少霞冷笑,刻薄地提醒,“当初你妈让我堕胎的时候,你怎么不那是你儿子?”

    “当初…”郑成伤感地,“我本来想带你们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