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贤空看在眼里,并不在意,……
贤空看在眼里,并不在意,温暖的目光逡巡她,“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做傻事。一切,都会变好。”
宋女士做了傻事离开了。
宋清舟的心脏受到钝重一击,身体微微颤了下。
目光猝然与僧人撞个正着。
他口中的‘傻事’是什么,两人心里通透。
这双智慧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一切,她想起慧远短短一瞬的目光。这就像三个吃苦瓜的人交流,你不用,我们知道有多苦。
老人的眼神温切,像在抚看她结痂的伤口。
眼睛和鼻尖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涩。
她在宋女士跟前都没想过嚎啕大哭,咬着牙装坚强,比她要坚强,不会像她那样想不开。
现在,她总不能当着陌生老人的面大哭,这也太可笑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我能抽支烟吗?”
贤空笑着点点头,“随意。”
宋清舟从外套兜里摸出香烟盒,抽出一根,夹在细白修长的手指中间,拿出一个卡通样式的火机,正准备火。
“不行!”范明哲两步跳下石阶,走进亭子。
束北年听着方才的谈话,不知何时松了手。
脱缰的范明哲瞅着准备吸烟的女孩,“你这样会呛到大师!懂不懂?”
亏他上一秒还以为是仙女,没想到还有吸烟的习惯。
贤空笑着摆摆手,“不妨事,庙里也都是烟味。”
范明哲反驳道:“那怎么能一样啊大师,她这是污染空气。”
义愤填膺的架势,完全忘了方才他最想污染一下。
宋清舟偏过头,轻蔑的眼神睨了他一下。
秀气的拇指轻轻一按,蹭一声,冒出一团火,红润的唇叼着一根细长的烟,烟头冒着火星,随着淡蓝色烟雾四散。
长长的乌发被风吹得飘动,近距离看,女孩的五官更精致惹眼,眼睛微眯着望着远处,缥缈幽远。
她吐了一口烟雾,洁白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夹着举在嘴边,一双潋滟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妖娆又漫不经心。
有一种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的肆意。
范明哲从来没有见过女孩子吸烟这么有范。
宋清舟不想搭理他。
突然来了个人,倒是把她方才沉重的情绪驱散。
她往里走,亭子下面便是悬崖,有栏杆围着。她从恐高,一只手搭在栏杆上,垂着眼睛,俯看。
希望这点恐惧感能稍稍占据下注意力,不想被坏情绪带着走。
柔顺的乌发掩着侧颜,把所有情绪遮掩干净。
似乎与周围的人隔出另一个世界。
所有人的目光聚在她身上。
她单薄的身影迎风站在那,有一种任何事都无所谓的情绪,整个人轻飘飘的,像随时能被风带走。
欧泉忽然把目光放在BOSS身上,他缓缓地走进亭子里,紧紧地盯着抽烟的女孩。
以为他会上前礼貌地劝一下不要抽烟,
他专注地凝视着女孩,什么也没做。
那姑娘是漂亮,但束先生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不至于……
“表哥,你来!”
范明哲一脸我管不了你来管的表情。
宋清舟听见动静,并没有回头,心里反而滋生了一种叛逆的恶意。
她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烟雾,微垂着头,懒懒地垂下手,轻轻在栏杆上掸了掸烟灰。
贤空看着发怔的束北年,“先生刚才在栖贤寺许的什么愿?”
束北年匆忙地瞥了一眼贤空,又把目光放在宋清舟身上,“我……”
范明哲见束北年没出来,笑道:“大师,我表哥肯定觉得告诉你就不灵了。”
随后,一阵范明哲声音异常明显的笑声响起。
虽然很吵,宋清舟觉得,比她一个人在这抽烟消化方才的情绪要好。
她依旧没有转头看他们。
心里有些乱,她不信怪力乱神的东西,至于这位老僧人能看出什么,或许是因年长阅人无数,在岁月中沉淀的某种经验,那些线索可能在她脸上,可能是空寂的目光,僵硬的表情,亦或气质中,带着一种常人看不见的脆弱。
她这样回国,不免要出现在以前那些同学面前,他们会看出来了吗?
她有点烦。
贤空看了眼栏杆前的女孩,“姑娘是哪里人?”
宋清舟的唇渐渐离开烟蒂,微张着,口中的烟雾随着风散开。
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香味。
束北年第一次闻见这种烟味,并不难闻。
只见红润的唇轻轻张合,吐出‘江北’两个字。
声音低低的,轻薄软糯,透着一种被风吹散的脆弱。
范明哲冷哼一声,“原来跟我们一个地方。”
转头给束北年了句没声音的话。
口型:你倒是管管啊!就知道管我。
他心里实在不平衡,自己不能吸,却看着别人吸得爽,不是男女平等嘛!
这明显是双标。
“跟束先生一个地方,你们可以搭伙一起回去。”贤空朝宋清舟看了一眼,“这姑娘刚从国外回来。”
束北年顿了五秒。
欧泉看他整个人是僵硬的。
他盯着贤空大师,半晌才用沉沉闷钝的声音嗯了一声。
宋清舟没注意这边,手机来了一条信息。
【赵炳林:舟舟,算爸爸求你,房子的事你就听我一次,你在国外,房子你又不住,我们只是为了让海上重点学暂住一下。】
她思绪又一次飘远,握着手机的手颤抖着。
“那不行,我们可不能带着她,我表哥最讨厌闻烟味。”
这话在亭子里异常洪亮,仿佛在刻意引起注意。
宋清舟脑海里强行撕裂开的画面被猛然断,消失无踪,下意识转头,这亭子突然又多了两个男人。
一瞬,又惯性地回头。
脑袋嗡……
短短的时间里,脑袋被强行塞入太多东西,一时混沌起来。
她不能有预谋地做任何动作,只能靠本能。
下意识再一次发出命令,转过去。
这反复的动作其实才两秒,只是久远的过去让这两秒厚重了许多。
目光重新地撞在一起,定住。
将近正午,清出来的太阳被大片的白云遮住,桃树、亭子和亭中的人都晕染在温和均匀的光线里,春风一荡,有几片粉色桃花瓣吹进来,从他肩上拂过,落到她脚边的地上。
没想到,束北年也会来五台山。
青涩的少年,五官逐渐深刻,轮廓变得硬朗,身材清瘦高大,端方清正的气质更厚重。
和从前一样,无论出现在怎样的画面,与谁站在一起,都能把周遭的一切衬成背景,像受到画师偏爱,是着墨最多的那个。
他不一定能认出她,她也并不在意。
范明哲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移动。
气氛有些粘滞。
他凑到束北年身旁,“是吧表哥。”
男人双肩微不可察地松了一瞬,敛住情绪,“闭嘴。”
声音低的只有两人听得见。
束北年眼神闪烁,眼睫微颤,依旧放在女孩身上。
她慵懒地举着烟,睨过来,眼神有种漫不经心的冷漠。
范明哲白了束北年一眼,也看向宋清舟。
她从看过来就一直盯着表哥,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束北年身前一站,“诶!你看够了没有?我表哥可不喜欢你这种抽烟的女人!”
贤空:“……”
欧泉:“……”
空气有一瞬凝滞。
轻淡的相视像遭了雷击,有一道裂痕扯开两人的视线。
束北年剑眉轻拧了一下,伸手推范明哲。
范明哲拂开他的手,回头低声道:“这女的眼神有问题。”
宋清舟缓缓地转过身,她穿着一件浅灰色风衣,里衬竖领连衣长裙,显得身材修长纤细。
她一步一步走得急慢,接近脚踝的裙摆微荡,步伐显得愈加轻盈。
走到距离范明哲两步的地方,停住。
她敛着眉眼,吸了口眼,边吐烟雾边扯了下嘴角。
女孩的肌肤像梨花瓣,白皙娇弱,精致的五官生动起来,带着别样的风情,轻飘飘的。
随后掀开眼皮。
一双极好看的眉眼,与她整个人颓靡散漫的气质有点不符。
“像他这样的,牛郎店里,一百万日元,包夜。”
轻薄绵软的声线,不待一丝温度。
以前束北年,像他的气质一样,由内而外的一本正经。哪里能听这种话。
欧泉,不由张了张嘴。
范明哲盯着她,瞳孔张大。
想破天,他都没想到对方会给这么一句话。
想他一个响当当的登徒浪子,竟然没有去过牛郎店,也不知道她这个金额属不属实。
显然也没对方见的市面广。
气势像是要输给她。
他张开嘴,支支吾吾,转头看向被明码标价包夜的男人,被他端方的气质熏染得找回了智商,忍住笑,假模假样道:“不是,你侮辱谁呢?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没想到束北年也能遇到这种奇葩。
一百万日元,包夜!
这女的真牛逼!
又回头,“表哥,她,她要包你。”
束北年眼神认真地在女孩身上逡巡。
范明哲有点搞不清。
怎么还不张口怼她?
难道他就喜欢这一口?
喜欢把他看做鸭,还是一百万包夜的那种。
宋清舟觉得无趣,对方的反应很像在辨认,也有可能认出她,并不想相认。
人生当中,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临走的时候喊着绝交,十年杳无音讯。再见已是成年人,这种重逢只会让人尴尬。
她想起高二那年暑假,被迫离开江北前往日本的机场,焦急地给他电话,了很久才接通,他声音低沉而冰冷,“我没法过去。”
她就想再见他一面,她对舍不得江北,舍不得这里的朋友,舍不得她一眼倾心的少年。
她哭着闹着,着威胁的话。
“你不来,我们绝交!”
还是她太天真。……
人家不把你当回事,哭闹一点用都没有。
亦如现在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