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舟微垂着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样走了两分钟，束北年将她放在电梯门口，手没有完全松开，抓着她手臂撑着站稳，苏彤在右侧扶着。

    她左脚疼得无法挨地，被两人扶着就这样稳稳地站住了。

    心里怪怪的，更多是疑惑。

    到此刻为止，身侧的男人没有跟她一句话。

    她不知道他以怎样的心情和理由过来接她的。

    想到这，还有些忐忑。

    毕竟上次闹得不怎么愉快，她都没加他微信。

    上了电梯后，她被扶着进了急诊室，先做了CT，医生给他上完药便出去，束北年跟着医生出去缴费。

    苏彤扶着她在病床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她见束北年出去，便问：“怎么回事？你跟他怎么一起来了？”

    苏彤一脸姨妈笑，“舟舟，你跟束先生是高中同学怎么不告诉我？害我酒吧那次吓得半死。”

    “他告诉你的？”

    苏彤来了兴致，“舟舟，我觉得他对你不一般，今天听你困在郊外，他二话没就跟过来营救你，就……还挺在乎你这个同学的！你不知道，我听他助理，他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完了还要赶航班出差，反正根本抽不开身，结果……”

    宋清舟哼笑一声，断他，“你算了吧，我对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同学而已，他这人呢！确实很仗义，以前连不认识的学弟都很照顾。你呀，就不要瞎想了。”

    束北年拿着缴费单，静静地站在病房门口，

    想进去又不敢冒然进。

    “我觉得，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苏彤疑惑，看到她拿手机，“对了，你今天手机没电了，在没电之前你不会只给我发了信息吧？”

    “是啊，怎么了？”

    “你这样很危险啊，万一我手机也没电了，或者我没及时看到，你不就惨了吗？应该多发几个人啊！这样保险一点。”

    束北年隔着门缝，看着宋清舟低头盯着手机。

    半晌后，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发给谁啊？而且我觉得你肯定会来啊！没什么可担心的。”

    苏彤被百分百信任，笑得美滋滋，“哎呀，这倒没错了。不过我觉得你也可以发给束先生，他看起来很关心你。这样也保险一点啊。”

    束北年紧紧地盯着她。

    宋清舟垂下眼，不屑地笑了笑，“那可不一定。”

    “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

    她掀开眼皮看着苏彤，眼睛轻飘飘地转了转，笑得意味深长，摇摇头，不再辩解。

    束北年像被突然触到什么开关，心渐渐凝住。

    记忆来到她出国的那天晚上。

    他在医院接到她电话，她的每一字都能听懂，但当时的特殊情况，让他没办法解读什么意思。

    只是惯性地不行。

    他没办法离开，只能不行。

    她哭得很凶，似乎真的气坏了，了要绝交的狠话。

    他当时还气笑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居然开这种玩笑耍性子。

    电话匆匆挂断。

    她现在得到的关于他的结论，应该都源于这件事。

    他呼出一口浊气，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宋清舟看见他，脸上的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下去。

    回来以后，她看他的眼神，永远轻飘飘的，似乎从不正眼看。

    他把医院的缴费单递给她。

    宋清舟接过，“多谢了，这次多亏你，钱我会还你。”

    “好，怎么还？”

    苏彤一愣，眨了眨眼，盯着束北年。

    她以为他会‘不急，你先养伤’之类的客套话。

    宋清舟倒是没多意外，“那就现在，我加你……”

    她想起，束北年发了两次申请，她都没通过。

    对方从口袋拿出手机，开二维码界面，摆在她眼前。

    这次是躲不过去了。

    宋清舟扫了一遍，发了验证过去。

    很快束北年点了通过。

    页面换成，你已经添加了粥粥，你们可以聊天了。

    宋清舟即刻发转账，连数点后两位都准确无误。

    束北年瞥了一眼，锁屏，将手机放回口袋。

    苏彤纳闷。

    为什么束先生一副生怕她不还钱的架势？

    这点钱舟舟不大会赖账吧。

    宋清舟低头等了会，发现束北年没有接受转账，一抬眼，他的目光落在她膝盖上包扎的伤口上。

    下一瞬，掀开眼皮，四目相对。

    “好点了吗？”

    “你怎么不接收？”

    束北年敛眸，哂笑，“收了，你再删了我？”

    他怎么猜到的？

    宋清舟装模作样，“你为什么这样想？”

    “之前我申请了两次，你都没通过。”

    没想到他居然会在意这个。

    早上看到第二次申请，她有点意外，很快忙别的事情，就没再想起这茬。

    她瞎扯道：“我一时忘点了。”

    的还挺平静。

    苏彤看看宋清舟，又看看站得笔挺的束北年，对话听上去确实像认识了很久，但又有点不对劲。

    束北年直勾勾地看着宋清舟，顿了两秒，“夏歆和刘俊辰你不都通过了吗？唯独忘了我？”

    她出国那天，三个人都没去，唯独不加他。

    这一点，束北年心里的滋味有些复杂。

    他对她来，高中那会的特殊性一直存在。

    只是现在她格外地疏远他，跟疏远夏歆和刘俊辰又不太一样。

    宋清舟有点火大，他怎么知道的？

    他们三个私下还讨论这些？

    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计较的，她对他来不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同学嘛。

    不给她留任何后路。

    步步紧逼。

    那她承认好了。

    “我就是忘了你。”

    空气突然安静。

    苏彤坐在床位，垂下头，捂着嘴偷笑。

    感觉看了一场学生吵架。

    束北年反应过来，病房还有第一个人，轻咳一声。

    垂眸摸了下领带。

    宋清舟完那句略带挑衅的话，表情也松动几分。

    毕竟今天他花了这么长时间来接她，还送到医院。

    自己之前过，不会再浪费他时间。

    这时，医生拿着片子走进来，大致了下她的左腿，只要是挫伤，脚踝崴了一下，并没有骨折。现在就可以出院。

    医生走后，这里又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束北年若无其事道：“送你回家。”

    “不用麻烦了，你先走吧。我们自己能回家。”

    “……”

    苏彤眨了眨大眼睛，起身走到跟前，为难地道：“还是要麻烦一下的，舟舟你脚崴了，不能着地，我可抱不动你。”

    宋清舟瞪大眼睛看着她。

    怎么跟她心灵相通的苏彤变了？

    —

    束北年把她送到家才走。

    需要走路的时候宋清舟都被他抱着。

    人一走，苏彤立刻兴奋起来。

    宋清舟坐在沙发上，看她倒了杯水，跑着过来，坐到身边。

    她笑嘻嘻滴：“舟舟，我觉得我们《年度人物》栏目今年能请到束北年先生。”

    宋清舟对他的事情依旧没什么兴趣，随口问：“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你啊！”

    她哼笑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苏彤对自己的第六感非常有自信，“如果他真的来做嘉宾，那就证明我猜的没错。你等着瞧。”

    完递给她一杯水。

    宋清舟接过，喝了一口，躺靠在沙发上，“他做不做嘉宾，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可能不知道，台里去年就开始邀请他，几乎动用了所有关系，不过人家毕竟是华盛集团的继承人，我们台里这点人脉资源，人家也瞧不上。”

    苏彤紧紧盯着他，贼兮兮地笑，“不过嘛！现在不同了，他知道我跟你的关系，我邀请他，他没准会答应。”

    “我跟他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所以，我帮你验证一下啊！你等着吧。”

    苏彤得自信满满。

    宋清舟笑了声，没话。

    她跟他保持距离，其实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

    机场那次就够了。

    现在她很能认清两人之间的关系，这件事是怎样的结果倒也无所谓，他不答应做嘉宾她也好不意外。

    *

    束北年赶得晚上11点的航班，落下的高层会议，算到美国后开视频会议。

    安静的头等舱，束北年随便吃了点飞机餐，靠着椅背，手轻轻送了下领带。

    坐在旁边的欧泉，凝神思考。

    不知道他消失的六七个时干了什么。

    他的第一通电话在江北西郊，第二通电话又回到江北第一人民医院。最后他和司机一起赶到宋清舟所住的区，三人一同前往机场。

    束北年一直是个自律的人，且诸事工作为先，这样抛下公事消失几个时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他有点担心美国那边。

    “束总，美国那边似乎等急了。”

    华盛在美国收购了MKL科技公司，这家公司在九十年代曾是美国科技领域开发的巨头，但终归抵不住美国经融危机的动荡，5年前束北年在美国留学，跟姑姑一起参与了评估和收购工作。

    昨天他姑姑束英颂过一次电话，询问航班延迟的事。

    欧泉猜想那边应该着急了。

    束北年本来聋拉着眼皮，听到这话，眉眼一扬，落在飞机窗上，脸上没什么表情，“新能源节能开发技术是他们要跟我们合作，这就等不及了？到了那边，先去MKL，与他们的见面时间延迟一天。”

    完懒懒把头靠在椅背，双手交叉，整个身姿极为优雅，缓缓闭上眼睛。

    *

    宋清舟请假两天在家休息。

    她躺在沙发上，捧着手机浏览新闻，扫了一圈，无聊之余，她开了微信，目光落在列表下方的白猫头像上。

    轻轻点开。

    对话框里的转账仍然没有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