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舟有点慌, 拨开他的手，退了一步，“没事, 就是有点干涩而已。”

    这时，电梯门开, 她率先跨步进去，垂下头, 敛住眉眼。

    “我们去医院看看，你眼睛需要上点药。”

    宋清舟急忙按了楼层，“不用了。”

    到家后, 宋清舟换了鞋急匆匆进了洗手间, 她用清水洗了洗, 把左眼的隐形摘了下来, 又洗了洗, 双手撑着洗手台，望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女人，白皙的脸上留了几滴水渍, 头发有些凌乱。

    那双眼睛红赤赤的, 像鬼一样。

    尤其是左眼，很空洞。

    *

    束北年到家后，没有马上换鞋, 连兴冲冲跑过来欢迎他的棉花都懒得搭理。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拨了一个电话。

    对方很快接通。

    “阿年？你怎么有空找我？”

    “在值班？”

    “刚到家, 今晚不用我值班，怎么了？”

    “请你过来一趟，有一位病人。”

    “今天李医生在，直接找他不用挂号。”

    “需要你过来一趟, 病人不想去医院。”

    “什么？什么人这么作？不去医院？让医生上门？”

    “你谁作？”

    语气瞬间变冷。

    “我作，我作，您别气，马上到。”

    *

    她擦了擦脸，回到客厅，苏彤换了身衣服从房间出来，“你回来了。”

    她没敢抬头，眼睛有点疼，嗯了一声算回房间。

    这时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苏彤着朝门口走过去。

    大概瞟了一下猫眼，开门，门外除了束先生，还站着一位男人。

    男人身穿淡蓝色衬衣，下身休闲裤，带着一副眼镜，长得有点帅，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神有点怪异。

    束北年目光朝里看了下，没看见人。

    “苏姐，这位是顾医生，宋清舟眼睛有点不舒服，刚巧顾医生来了这边，顺便让他给宋清舟看看。”

    顾卫明嘴角抽了一下。

    刚巧？

    顺便？

    明明是受他威胁才来的。

    他的好奇心已经爆棚，心里已经没了怨气。

    让束北年亲自张金口麻烦他专门跑一趟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不是眼前这位甜美的姐姐，想必是她室友。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束北年这么惯着一个人，还是一个人女人。

    “舟舟吗？她眼睛怎么了？”

    她刚才没注意。

    “两位快进来。”

    她让两人坐在沙发上等会。

    她走到宋清舟门前，敲了敲，“舟舟，束先生来了，你眼睛怎么了？不舒服吗？”

    宋清舟闻言，从床上坐起身，捂着微疼的左眼，有种窒息感。

    她拨通了周肆的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挂了电话，她拿手机里的镜子照了照，眼珠红的有些可怕，左眼更厉害一些，捂着眼睛平静了一会儿，从枕头底下摸出眼罩走到门前戴上，轻轻开了门。

    苏彤看她带了眼罩，担心地问：“舟舟眼睛怎么了？束先生带了一位医生过来。”

    “我没事，你让他们回去吧。”

    苏彤还想什么，宋清舟关上了门。

    她顿了一秒，感觉宋清舟今晚怪怪的，有点拒人千里之外。

    她转过身，束北年已经起身走了过来。

    “她什么？”

    宋清舟明显想拒绝束先生的好意，她脑子极力搜索措辞，“她，她没事，她……好像有点累了。麻烦你了束先生，还特意带着顾医生过来。”着朝顾卫明点头微笑。

    顾卫明礼貌地笑了笑。

    他和束北年从就认识，家住得也近，时候常玩在一起，束北年自不爱话，长大就更高冷了。

    起来他是个很凉薄的人，两人上到初中分开，他上了五中，束北年上了三中。上高中这三年，他不主动联系束北年，他俩估计关系就断了。

    好在隔再长时间，再见面这货一如既往的冷淡和不近人情，莫名的还有点熟悉感。

    高中期间，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他能看出来，他一直单身，到了大学也没谈过，也没听他喜欢过谁。初中追他的人加起来可以绕学校三圈，估计三中也差不多。然而他像个性冷淡，对谁都没有特别热情执着。

    他大学学医期间，选修过心理学，想到他这个发，就忍不住分析。

    时候听过一嘴八卦。

    父母曾经私下过，束北年的爸妈是丁克，没算要孩子，想过二人世界，两人也不大喜欢孩。

    束北年的爷爷奶奶比较传统，毕竟家大业大，不管男女总要后继有人，对此束老爷子非常生气。

    因为生育的事，束北年的父母差点离婚，最后女方终于妥协。

    束北年是父母被逼着生下来的，他两岁时，父母移居国外，只在过年的时候才回来。

    束北年在他爷爷奶奶的教导下没有长歪，很优秀，也有正义感，虽然高冷，别人请求帮忙也愿意伸出援手，但永远保持着距离感。

    不知道他父母对他是怎样一种感情，但这多少对他的性格有点影响。他不会表达，不习惯别人太亲近。

    是一个典型嘴上一分不，私下做十分的人。

    这些年，他从来没有主动地，略显纠缠地，对一个人女人这么好。

    不想上医院，就帮她请个医生上门看病。

    他今天感觉自己像个送外卖的。

    更让他吃惊的是，对方还不领情。

    直接将他拒之门外。

    自己的好朋友有了喜欢的人，他还有点激动。

    但对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顾卫明起身走了过去，拍了拍束北年，“可能不太严重，让人家好好休息吧。”

    束北年没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走到女人房间门口。

    站着。

    似乎在想该怎么开口。

    就这样站了一会儿，他抬手敲了敲门。

    “宋清舟。”

    过了大约十秒。

    “检查一下，并不疼，别怕。”

    男人清冽磁性的声音，让人不忍拒绝。

    他记得她特别怕疼。

    有一次上体育课，宋清舟跑的太急摔了一跤，膝盖上磕了一个大口子，流着血，看着触目惊心。

    他背着她到了医务室，她躺在病床上，校医要给她处理伤口。

    她吓得脸色发白，扯着他校服一角不松手。

    校医是个女人，年龄不大，看着他们拉扯，眼神暧昧起来，笑眯眯地：“不碍事，你陪她一起上药，姑娘都怕疼，你哄着点就好。”

    他没动，站在她身边，任她扯着校服，低声：“别怕。”

    宋清舟果然安生了，咬着牙让校医上药，没再喊疼。

    顾卫明大喘一口气。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哄三岁孩呢。

    闻言，宋清舟坐在床上，头转向门口。

    最后两个字有些熟悉，记得她有一次摔伤，束北年在旁边给她过。

    他以为她怕疼，就站在旁边陪着。

    其实她是装的，膝盖上的伤口确实很疼，但她从到大没少磕着碰着，对她来不算什么。

    那天她是想握少年那只白皙修长的手，结果校医姐姐一副看出真相的样子，笑得意味深长，搞得她只敢扯住他校服。

    她带上眼罩重新开门。

    顾卫明站在束北年身后，看向开门的女人。

    肤白乌发，身材纤细。

    眼睛上蒙着眼罩，鼻梁秀挺，形状姣好的唇是自然的粉色。

    不难看出长得很漂亮。

    束北年轻轻握住对方手腕，被女人抽了回去。

    “束北年，你回去吧。一会儿有人会带我去医院。”

    这时，门铃响了。

    苏彤一时没明白眼前的状况，只能先去开门。

    她从猫眼看了一下，好像是那个男明星周肆。

    心里咯噔一下。

    开门后，周肆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对她嬉皮笑脸，表情有些严肃，“宋清舟怎么样了？”

    苏彤让开道，向后指了指。

    束北年转头，看清了门口的男人。

    心头似乎遭到钝重一击，猛地向下沉。

    他走进来，目光紧紧地锁定宋清舟。

    见她站在门口，带着眼罩，瞳孔微微缩了一下，走到跟前，轻扫了一下束北年和顾卫明。

    目光重新落在宋清舟身上，“我们走吧。”

    他牵着她，往外走。

    记忆强行回到那次体育课。

    宋清舟不知怎么摔了一跤，他当时不在，记不起自己到底因什么事不在现场，回来时，看到宋清舟坐在地上，膝盖上的伤口血肉模糊，看得让人揪心。

    她那会身材娇，细皮嫩肉，磕不得碰不得。

    姑娘疼的快哭了，嘴里仍然喊着：“走开，不让你背。”

    程光耀顿觉自己的好心喂了狗，“你看看你的伤口，不赶紧处理会留疤的。”

    “你管我，走开，留疤了我也不让你背！”

    “嘿，我你……”

    话还没完，就被束北年伸手抓住手臂，扯到一边，“少吓唬她。”

    他对上宋清舟略带湿意的眼神，闪着泪光，直勾勾地望着他。

    他蹲下身，看了眼伤口，心似乎跟着血肉模糊起来。

    “能站起来吗？”

    姑娘瘪瘪嘴，“疼。”

    “没关系，我背你。”

    她轻嗯了一声。

    他背转身，握着她手腕拉上来，她轻轻伏在他背上，双臂勾住他脖颈，紧紧抱住，带着坚定的力量，就像抱住一颗救命稻草。

    他当时洗了把脸的功夫，正往操场走，夏歆急匆匆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宋清舟……摔伤了……”

    她还没完，他能猜到，姑娘不让人扶，在等他来。

    夏歆接下来的话还没出口，他便跑了过去。

    只是。

    十年以后，她信任的人，换成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