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怀苍显现兽身。
只听嘭嘭嘭, 千百光剑撞在一堵透明的墙上。
众将士瞠惑瞧去,也不知季蓼手中突然亮出个什么法宝,一甩出来, 轰然立作一面坚不可摧的屏障。
怀苍一眼便认出,那是上任天帝瑢华的法器水琉罩。莫他未施加全力的苍云剑, 就是天庭刑殿的天雷也难击穿。
瑢华曾因失忆而与浮屠城主有过一世夫妻关系,倘或心生愧疚而赠其法器,倒在情理之中。但这水琉罩,他分明记得是瑢华赠与玉姚的生辰礼。
既是生辰礼, 玉姚断不会将它轻易转送旁人, 尤其是与她有过夺夫之仇的浮屠城主。
“我话还没完,你就怒了?”季蓼的讥讽声拉回他的神思, 她继续挑衅:“大帝是被我中了而难堪,所以体内那狂暴的兽性已经开始控制不住了?”
怀苍眼中腾腾怒火须臾收敛, 即便他施全力便能破除水琉罩,却只默然收回苍云剑。
对方言行旨在激怒他, 暂不论其用意为何, 他又岂能在未思量出妥当的计策下,顺她的意。
他盯着那水琉罩, 问道:“你从何处得到此物?”
季蓼颇为得意地回道:“当初我与瑢华要这东西, 他二话不就从玉姚那拿来给了我。”
“撒谎!”怀苍驳道 :“瑢华与玉姚二人情深意重, 他岂会将赠给玉姚的生辰礼转送你。, 你是从哪儿夺来的!”
季蓼听他起那二人情深意重, 面色一变,眼满目阴狠。
“我何须夺呢?”她忽蔑笑:“这东西可是她乖乖给我的。”
将士们大感迷惑,又觉她在胡扯。
她兀自道:“她生前作威作福,害人不少, 死前算是帮了我两个大忙。一是将这水琉罩给了我,而是告诉我有关你的秘密,所以我也不至于让她死得太痛苦,只是稍微痛了点。”
此话一出,顿时惊得众人怒瞪眼。
怀苍愕道:“是你杀了玉姚?!”
“大帝似乎看起来很气愤?”她笑得格外讽刺:“可她当初要害你妻儿,我这不是帮大帝除去了心头恨吗!”
果然...
怀苍面色骤冷,睇去的目光寒风冽冽。
众将士更是怒不可遏地持枪握刀,高喊要将她斩于刀下。
虽广圣娘娘害及帝后和殿下,但她毕竟是天帝之母,纵然有罪也该由天庭刑殿惩罚,断不能容忍魔族干涉天庭内务,且潜入天庭将其杀害。
此举实属侮辱!
“斩杀魔族,取其首级!”将士们愤然喊道。
魔兵也不示弱,将兵器抖得哐当作响,喊声如雷:“屠天兵!杀天将!灭仙道!擒大帝!”
双方剑拔弩张,只需将那水琉罩破除,就可冲阵拼杀。
怀苍手握苍云剑,剑身因其逐渐施加的力量而泛起凛凛冷光,光芒将剑体掩盖,亮过头顶烈日。
剑体忽嗡嗡鸣响,凛冽的剑气迸射出彻骨寒意,令后方将士也禁不住缩了缩脖子。唯独不惧酷寒的雪狼稳稳伫立,双目锐利地盯着前方。
饶是隔着屏障的魔兵,也感觉到那把寒光四射的宝剑迸发的冰冷,四周空气都凉了些。
看着大帝正要挥动那光芒四射的剑,魔尊之一琰汐不免担忧:“母后,是否要列阵抵御?”
季蓼正开口,怀苍恰时举剑朝天划过,劈出一道巨大的弯刀状风刃,呼啸着冲向屏障。
嘭地一声石破天惊,将屏障斩出一道裂痕。
众魔骇目,看他方才只是轻松一挥,便能使出雷霆之势。倘或全力以赴,破屏障许在瞬息之间。
就在怀苍挥出第二剑,凌厉的风刃撞得屏障砰砰作响时,琰汐即刻命魔兵摆阵持械。
又与季蓼道:“母后,这罩子恐怕难敌他的攻势……”
“莫这罩子,即便加上你我加上魔尊,也难敌大帝的神力。”话虽这么,但她神色间却无惧意。
因为她压根就没算与大帝硬拼。
琰汐双眉紧锁:“那东西当真能扭转局势吗?”
季蓼盯着怀苍的举动,等他欲挥第三剑,一举破除屏障之际,她扬声道:“大帝不也尝过丧子之痛吗?为何不理解我的苦痛?大帝法力高强,可以将子复活。可怜我儿他爹不愿复活他,而我当初却无力将他复活。所以我将她杀死,本就是一命还一命,凭什么叫我偿命!”
“她欠你命,你可以杀。但你欠天庭的命,也得还!”怀苍厉声喝道。
“是吗?”她阴恻恻地:“那大帝欠我魔兵的命,今日是不是也得用你手下将士的命来还?”
怀苍再不与她多言,挥出第三道剑,直接将水琉罩劈出巨大的裂缝。
水琉罩已形同虚设,众将士紧握刀枪,迫不及待要冲锋陷阵。
魔兵也摩拳擦掌,势要第一个杀出去。
季蓼却只静待,按兵不动。
没人知道,这水琉罩只不过是她拿来诱导的工具,为的就是等他拼尽全力之时。
“只有那个时候,他体内七窍玲珑境的封印才最弱,也是最容易丧失理智的时候。”这是广圣娘娘被言灵蛊诱出的原话。
只见怀苍举剑再挥,力量犹如猛龙过江,强于方才数倍,将水琉罩一举攻破。
剑气的力量即便被罩体卸去大半,余威却不减锐势,让迎头的魔兵吃了不少苦头,个个只觉脸上被刀割过一般,生生的疼。
屏障彻底倒塌,伏魔宫的将士喊着要冲杀过去,却见站在前方的怀苍突然弯身捂着胸口。
“大帝?”朔明君上前,只见方才还精神昂然的大帝竟是一脸苍白,额间更是泌出不少冷汗。
“大帝怎么了?”他欲扶,却被怀苍拍开手。
怀苍皱着眉,咬牙挤出一声:“快走……”
朔明君不知其意:“大帝身子不适?”
方问罢,就听前方魔兵气势汹汹地杀来。
眼下顾不得多虑,朔明君即命大家冲去杀敌。
“都站住!”怀苍沉声命令。
他忍住心口撕裂般的剧痛,抬手甩出一道巨大的火墙,轰然矗立在前,将魔兵阻隔在二十丈开外。
众兵纷纷上前询问大帝情况,朔明君道:“大帝身子抱恙,我等暂先撤退!”
大家一听,连忙同意先行撤退。怎料曾修仙的季蓼通晓御风降雨之术,施法顷刻就浇熄了火墙的大半火势。
眼看魔兵扑杀而来,怀苍趁着神智尚明,命朔明君:“我去阻截魔军,你带将士们离开此处!越远越好!”
“我们与大帝一起走,要战一起战!”众兵摆好冲锋的架势,将他护在中间。
看着已经交锋的双方,怀苍面色越发凝重。他不是不想走,而是双腿开始不听使唤,意识正被侵占排挤。
他咬牙忍痛,跃上半空,在周身罩下结界,再迅速以内识观察体内封印,骇然发现七窍玲珑境的那道曾被他修复的缺口竟裂开一条巨大口子。
缺口两边仿佛被无形之力生拉硬撕,血色的红雾接连不断地从裂缝涌出去,逐渐侵蚀屏障。
而封印‘心魔’的血湖犹如煮开的水一般,沸腾起来。
“怎么?突然算将我放出来了?”血湖内传出低沉嘶哑的声音,兴奋的叫嚣:“还是你现在需要我的力量?”
随着他出声,血湖沸腾得越发欢快,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最高的浪头忽而凝聚成人形,慢慢变成怀苍的身形样貌,只是下身还与血湖相连。
他朝怀苍笑道:“我过总有一天会与你重新融合......你将会是新的你,由我的意识来主宰的你。”
怀苍漠然看着正笑得猖狂的男人,他不知七窍玲珑境为何会突然裂开,只能一边集中精力遏制‘心魔’冲撞封印,一边尽全力填补缺口。
倘或再不尽快稳住封印,‘心魔’就会趁机吞噬他的意识。
可不论他如何拼命施力,缺口只会越撕越大,他所作的一切挽救,对于濒临崩塌的封印而言,无济于事。
外边又是战场,容不得他细思迟疑。只能趁意识尚在,连忙回到本体。
睁眼望去,雪狼正守在身旁,而下方交战激烈,魔兵已伤了好些将士。朔明君正对付强悍勇猛的琰汐,需得全力以赴,无法分心指挥,再抵抗下去,凶多吉少。
忽而,怀苍眼尖地看见季蓼手持一根手指长的细玉笛,一边吹响玉笛,一边悄悄往他这边观察。
笛子的声音很轻,隔着这么远,他却能清清楚楚地听见,仿佛那笛声长了眼睛,直往他耳朵里钻去,扰得他心头烦躁,心口的撕裂感愈盛。
是那玉笛蹊跷!
可他还未冲去夺玉笛,‘心魔’的冲撞使得他愈加头痛欲裂。他只得强忍剧痛,以法力荡起洪钟之声,即刻命令:“众将士听令!即刻撤兵,否则视作违抗军令!”
并叫雪狼:“你也走!不可犹豫!不然再不许留在伏魔宫!”他只能以此威胁。
雪狼深知眼下情况严峻,容不得迟疑,脚踏飞云,叫上朔明君带众将士离开。
帝命如山,纵然个个深觉不妥,却不敢忤逆,拿起刀枪,迅速撤离。
*
他们方离开,琰汐便率魔兵将怀苍团团围住。
怀苍强撑意识,施以浑身之力,将苍云剑分裂出的千百利剑,利剑宛若千百凶猛的将士,与魔兵厮杀顽抗。
就在魔兵正招架苍云剑时,怀苍一个闪身冲向琰汐。琰汐还未反应过来,怀苍将其脖子拧断,尸首瞬间分裂,鲜血直迸,吓傻在场魔兵。
“琰汐!!”季蓼惊喊,只能眼睁睁看着养子被杀。
原本胸有成竹的她也没料到大帝不但还存有意识,且越战越猛,猛到可以徒手斩首一位魔将。
她只能迅速躲在魔兵后方,一边继续吹响手中的玉笛。
怀苍转身杀开一条血路,直冲她而去。可越接近笛声,‘心魔’似越发狂躁,体内封印也被撕扯得越厉害。使得他浑身似被重锤狠砸,似被尖刀猛刺,如坠炼狱。
他苦不堪言,身子开始不受控制。
见他停下脚步,苍云剑也渐渐失去利势,季蓼即刻下令:“围住他!杀他!”
魔兵一拥而上,将怀苍围堵在中央,有的抱住他身躯,有的举起大刀就砍。忽而,自他体内喷涌出血色烟雾,瞬间罩住所有魔兵。
季蓼正观察这诡异离奇的血雾,只听哀嚎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她骇然看着前方惊悚的一幕:漫天血肉、尸首横飞。
四周陡然安静下来,独留她一人。
前方血雾之中隐隐可见一只巨大兽影,那庞大的体型,可比数头雄狮,似乎跺跺脚便能踏平山川、震空江海。
他究竟是一头什么凶兽....
可血雾太过厚重,纵然她聚睛观察,也瞧不出那巨兽的身形样貌。
只听他呼出一口气,吹散些许血雾,连带着浓烈的血腥味一道往季蓼这方扩散开来,异常刺鼻。
她一边后退,一边警惕地观察他的动静。尚未瞧清楚他的模样,就闻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
如雷的吼声携带磅礴之力,猛然砸在她心口,令她喷出一口血来。她都来不及擦去嘴角的血迹,突然袭来一道会拐弯的风刃,猝然切断她握住玉笛的右手。
那断手被风刃牵引,飞向血雾之中。
“这笛子哪里来的?”声音十分低沉,犹如沉重的雷声在高山峻岭间轰轰传过。
季蓼吃痛地握住不断涌出血的断臂,未立刻回话,只想先止住血。
陡然间,血雾静止不动,就连风也似凝固。她正然警觉,只见巨兽前爪一抬,再猛地攥住。她顿浑身上下似乎被他爪子握住挤压,力道之大,要将她碾碎一般。
只要再多施加一分力道,她就会如同那些魔兵一样,死的彻彻底底。
“!”他已不是询问,而是命令的口吻。
季蓼慌忙挣扎,却徒劳无用。她知道,倘或不开口,就会瞬间变成肉泥。
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他的意志力?
她处心积虑想要利用他的兽性诱出姽宁,再趁他们夫妻二人两败俱伤之时,夺走姽宁。再不济,若是无法对付他,也可以趁他失控时逃离。如何能料到,他的力量这等强悍,可以在嗟息之间杀死数千魔兵,瞬时逆转局势。将她个措手不及,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
“啊!!”季蓼因他再度施力而痛喊出声。
她已经听见胸骨和手骨的碎裂声,似乎刺破了胸腔,露出带血的森森白骨。
她大口喘气,呼吸都变得极其奢侈。
“玉姚...”她吃力地开口,断断续续道:“玉姚,瑢华曾将这只笛子交给她,并千叮万嘱她别当着你的面吹响,否则不止天庭,整个天界都会遭殃。”
“瑢华为何有这只笛子?”他问道。
“她...她没。只是你继承了你母亲的兽性,这笛子可以将封印在你体内的凶兽唤醒。当初...当初你母亲就是因这笛子而诱发兽性,屠杀雪狼一族。”
真相犹如一道巨雷,石破天惊地劈下来。
“瑢华....”他狠狠地念出这名字,呼吸也因激动的情绪而重了几分,吹散些许四周的血雾。
巨兽身影在季蓼视线中半隐半现,这才发现他头顶长着两只龙角,身形却像狼,一身被血染过般的鲜红毛发。
这是什么凶兽?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不对,搜寻久远之时的记忆,她依稀记得曾任地界山神时,与地府的冥官闲聊,听其过——
掌管地狱的地藏王菩萨曾从地狱深渊带出来一只龙角狼身的怪兽,一对龙角红如火焰,一身毛发鲜亮如血。獠牙坚硬如钢,狼爪锋利如刀。
其力量非凡,撞山山倒、踏地地陷,却也无比惊悚,但凡被其杀死的生灵,不论妖魔神仙,永世无法超生。
便叫幽冥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