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她重生的,或许还有她的感……
从震惊到匪夷所思, 再最后试着接受,姽宁渐渐平静许多。
“所以我的力量还有一半在你心口的咒印内?”
尧大仙点点头:“我体内的咒印便是凰石,也是你的心脏, 只有融合心脏,你才能真正涅槃, 最终重生,过往的记忆也会恢复。”
姽宁目光落在他胸前已被阴煞吞噬大半的咒印上,问道:“若直接取回凰石,它会将你杀死吗?”
“会。”尧大仙道:“以我目前的力量已经压不住阴煞, 但是大帝的幽冥力量或许可以将其压制。一旦取出凰石, 需要大帝将我立刻带去地狱,阿鼻地狱之火应该可以将阴煞焚烧。”
“你已将他支走, 应该还有第二个办法吧?”姽宁道:“一个不需要他的办法。”
尧大仙虚弱地扯了一抹笑,道:“你的心思一如既往的敏锐。我的确想用第二个办法, 也是最稳妥的办法。当你融合凰石后,趁我还能撑会儿时间, 用你的涅槃之火将我与阴煞彻底焚毁, 如此你也可重生,一举两得。”
“你选择与它共亡?”
“共亡是最稳妥的办法。”他只求稳妥, 容不得一丝差池。这是他答应凤箬的, 就是死也得压住阴煞。
“你不信我吗?”姽宁突然问了句, 尧大仙一时没反应。
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信我可以将它杀死, 也能保住你的命。”
尧大仙已看不清她的脸, 可那眼中的坚毅和不容置喙的语气,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几乎重合。
每当她这么,所有人都会信服,没人会质疑她的承诺。
*
片刻后, 姽宁依照尧大仙的指示,将手掌贴在他心口,徐徐将力量释放。待逼退咒印上的阴煞,咒印随着她力量的引导,沿着手掌攀上,朝她心脏聚集。
直至咒印完全融入她的心脏,姽宁忍住心脏的不适感,在他心口设下一道封印,暂且助他封住阴煞,以防其逃脱。
姽宁原本只是心口微热,热度渐渐袭遍周身,没多久,身子犹如着火般灼热。烫得她汗流浃背,口中仿佛喷出火。
骤然间,有股力量宛若滚烫的江河,在她体内奔腾而过,血液似要沸腾,筋骨如被火炙。体内的力量似乎在较劲,要摧毁撕裂她的五脏六腑。
湮灭和百灵大呼受不了:“有股力量正在将我们往外拉扯。”
姽宁已经难受得不出话来,无法回应他们。
忽而,翅膀从她后背撑开,赤色的羽毛渐渐焕发金光。
正是涅槃的征兆。
姽宁果断将手置于尧大仙的丹田,力量化作锁链,牢牢擒住阴煞,再将其硬生生从他腹部扯了出来。
姽宁将阴煞束缚的短短工夫,手掌已被其侵蚀大半。她片刻不犹豫,嗖的从窗户飞离。
尧大仙撑起身想去窗台,却跌在床下,力量耗尽,晕厥过去。
*
站在封山结界外的怀苍正焦急的望着远空,忽见前方出现光亮,犹如闪动的星辰,星辰的光芒渐渐扩大,直至变作偌大的火球,仿佛红彤彤的旭日。
通红的球体中央突然迸射出一道道金光,万丈金光驱散黑夜,将这数百里之地照得通亮如昼。
忽而,那火球膨胀开来,爆裂一般,响声震天。爆开的金光朝四面八方迸开,携裹着磅礴力量,横扫百里云层。力量远播数百里,仍未消,眨眼撞至封山结界,发出嘭嘭巨响。
几番余波叠加,结界摇摇欲坠。
怀苍正要抬手凝聚屏障,余波刹那停歇。
他聚目远眺,见到那耀眼的金光中,一只凤凰翅膀大展。羽毛闪动层层流光,扬起烁烁金辉。振翅飞舞时,羽梢泄出麦穗般的光影,光彩夺目。
厌鹿也看见了远方的金凤凰,激动得刹那变作兽身,蹦蹦跳跳:“神帝重生了!神帝重生了!”
怀苍知道她如今力量完整,该替她高兴为她欣喜,可心中总不踏实,忽上忽下。
直到东来山上的金光消散,天边火轮跃起,已是天明。
怀苍惊诧地看着视线所及的景观——冰雪消融,山色尽显。原是雪下枯草,复为青葱,原是冰冻苍松,复添翠色。
山林生机勃勃,犹如东海之岛,怎似寒山雪林,皆是凤凰涅槃力量所致。
怀苍即刻抬掌震碎封山结界,无暇赏看满山春景,一心奔向何问阁。
却还是迟了一步......
阁楼顶上的半空,姽宁抱着早已昏厥的尧大仙,踏入神道。
“姽宁!”他唤道。
她只是脚步一顿,没回头。
厌鹿紧随而去,几步跳入神道,站在姽宁身旁。
怀苍正要过去,姽宁冷冷一句:“外族不可踏入神域。”便消失在神道内。
怀苍怔然之际,神道入口刹那关闭,周围只剩他一人。
他心中一坠,慌了神。
***
一个月后,芙蓉山。
融融月色倾泻静谧山林,清清水色平添一抹秋凉。
秋露之下的山林,有间庭院。
一人坐在院中桑树前,单手撑地,一手勾着酒盅,时不时望向高空,时不时仰头饮酒。
偶有几道极轻的叹息,似怅然似失落。
南辛和希希坐在院子后方的屋檐下,两手撑住腮帮,瞧看前方借酒消愁的男人。不一会儿撤下视线,你看我、我看你,再摇摇头叹出一口长长的气。
“再这么叹下去,我都得被你们叹出病来。”一旁趴着的雪狼开口道。
“我也不想叹啊。”南辛眉头皱得深。
娘亲去了哪里,爹爹也不,每日从太阳落山喝到拂晓才回屋。
今日这酒眼瞅着也喝了不少,可看他杯盏不停的架势,还是得喝到天明才作罢。
要是爹爹肯与他两句话,他也不至于这般担忧,难免会猜想娘亲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你不觉得大帝可怜吗。”希希指着前方,与雪狼道:“那独自酌酒、一语不发的样子,就像被抛弃的的孤家寡人,实在是心酸。”
她不还好,这一,南辛心疼爹爹,眼中刹那蓄上泪水,眨一下就得滴落下来。
雪狼抬起尾巴扫了扫他脸颊,顺带扫去他眼眶摇摇欲坠的泪,道:“大帝还有殿下,怎会是孤家寡人?只是帝后如今不知所踪,两人突然分别,大帝心里难免有无法言的苦楚,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个中滋味。过些时日,兴许大帝就会与殿下明情况,莫要胡思乱想。”
罢,他朝希希挤眉弄眼,示意她莫哭丧着脸,影响南辛的情绪。
希希立马心灵神会的拍了拍南辛肩头,道:“大帝需要时日静静,兴许过几日就会将帝后离开的事与你明。殿下更该好好休养,莫让大帝操心。”
雪狼和希希的一番安抚倒是起了作用,南辛点点头,如今娘亲不在,他更不能慌乱,否则只会增添爹爹的负担。
这般想,他起身与希希一道回屋。
一边走,满腹疑问最终化作一个问题:娘亲究竟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这也是怀苍最关心,却不知去何处寻求答案的问题。
因为能给他答案的那个人,去了他无法踏入的地方,那是远古神族的神域,是需要天道之力,亦或远古神帝的神力才能开的通道。
他空有一身力量,却对神道半点头绪也没有。
他举起酒盅,仰头又是一顿豪饮。
本是灼舌烧喉的烈酒,喝下去,就如清水一样寡淡无味,到底烧麻木了,连酒味也尝不出。
直到吞咽的速度不及酒水流出的速度,从他嘴角溢出来,顺着脖子没入衣襟,他才作罢。
怀苍拭去嘴边的酒迹。即便尝不出烈酒的滋味,也得用酒麻痹神思,使自己不要太过清醒。
尤其想起她分别时那冷漠的态度,和那句略显无情的话,他便不想清醒。
如若异族不能进入神域,她好声解释,他欣然接受,绝不踏入半步。而她毫不客气将他拒之门外的态度,仿佛要与他划清界限。
那个界限是他无法跨越的,她生命长河最为重要的神帝时期。
看来她不仅重生了力量,还有记忆,或许还包括她的感情……
厌鹿在封山结界前,过那么一段话,“凤凰族与麒麟族原本是算联姻,两族族人也热切期盼他们的帝王结合,孕育出更为强大的后代,来保护他们。”
每一个字都犹如一根根尖锐的刺,扎在他心里,即便是扎穿心脏流出血来,也得他自己受着。
但两族联姻还未付诸行动,麒麟王就被阴煞附身,背叛神族,这也导致他们两人最终没有结为夫妻,却成为仇人。
之后真相大白,麒麟王原来被魔族从中作梗,受阴煞控制而失去意识,凤凰神帝最终将他与阴煞一并关在神道之中。
即便她是带着对麒麟王的怨恨而重生,可她已不是当初那个神帝,心中的愤恨被时间稀释冲淡,恐怕重生之后的她已经原谅了麒麟王。
他们的联姻是否还有效.....
这些话就像咒语一般,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令他烦闷不堪,所以他怎敢清醒?
怀苍半斜着身子撑在地上,仰头望着夜空。在被酒意模糊了的视线中,半圆的月亮瞧着就像满月。
“呵!”他自嘲的启口:“拥有幽冥兽的力量又如何?又不能通神道。”
“即便你开了神道又如何?她会当真欢迎你这个异族进入神域吗?”脑中响起另一道声音:“假使你硬闯进去,又如何?问她为何迟迟不回来?问她如今究竟对麒麟王存有什么样的心思?还是问她是否还在意与你的夫妻情?问到之后呢,终究无济于事。”
怀苍目光一僵,沉默下来。
他不是怕她不回答,而是怕听到他无法接受的回答。哪怕身为神帝的她,心中对麒麟王还残留一丝未断的情分,他都难以接受。
他实在后悔,后悔将她带去东来山,后悔让尧大仙认出她来,更后悔顺从她的意思任由她融合神帝的力量。
那晚他就该当机立断破封山结界,将她带走。什么阴煞,凤凰神帝,麒麟王,皆与他们无关。上一世的恩怨和罪过她已经背负,如今她成长为另一个人,过往的人和事物就不该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所以啊,你无需多问,你该去将她带回来,折断她的翅膀,囚禁在身边。如此一来,她就飞不出你的掌心,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安安份份留在你身边。她会越来越依赖你,除了你,她不会在意其他人。”那个声音又在蛊惑。
显然是‘心魔’在他意识里作祟。
“走!”怀苍一声怒吼,手中酒盅不堪他的掌力,嘭地碎裂,酒水随着碎片洒落一地。
“你再出来胡言乱语,我便将你的意识扼杀。”不过是一魂一魄,杀了就杀了,缺魂少魄也不至于要他的命。
‘心魔’没再出声。
怀苍默默呆了会儿,便起身回屋。
开屋门,看着满室昏暗,他呆立半晌。夫妻二人在这屋内生活的场景涌入脑中,他喉间一哽,无力地叹一口气。
沉默许久的‘心魔’再次出声:“你想要她,却又束手无策,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彻底忘掉她。”
怀苍没回声,摇摇晃晃往床边走去,躺下后直接闭上眼。
今晚醉得不够彻底,脑中反反复复都是她的身影。她的俏丽淘气、她的明媚笑靥、她的飒爽英姿,还有难得的妩媚娇柔。
这几日,每每闭眼,尽是昔日回忆。
起初,他醉酒是为使自己意识混沌一些,不愿去回忆。渐渐,却矛盾的希望酒后的梦可以更长些,因为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她。
“我以为你还在东来山,却不想没看到你,原来在这里。”
刻入心骨的声音冷不防响在耳边,惊得怀苍猛然睁开眼。
循声看去,就见姽宁不知何时已坐在床边,目光如窗外的月色般柔和,嘴角漾着微微笑意。
他呼吸一滞,怔怔看着她,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真实,一时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