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前尘 白虹英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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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薛冲的目标还是白天被自己救回来的女孩, 苏黎从千水湖中窜出,落地时已经恢复成人身。

    只是医院附近没有活水,苏黎无法走捷径。

    她给值班的公孙嫦电话, 告诉她薛冲出现在医院, 目标是跳江自杀未遂的女孩, 公孙嫦立刻联系孟寻, 经过申请,第一时间截取了医院的监控记录。

    已经死于一周有余的薛冲从医院外凭空浮现身影, 表情僵直,眼神呆滞, 机械地走入医院。

    晚上七八点的医院仍旧是亮如白昼的, 大厅里等待的病人, 家属,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等等, 都神色如常地专注着自己的事。

    没有任何人对突兀出现的薛冲表现出奇怪的表情。

    孟寻:“看来苏得对, 薛冲的确是死了,换的躯壳也不是真正的肉/身,否则不会出现所有人都看不见他这种情况。”

    两人从不同地方同时向医院赶, 走到半路接到苏黎电话。

    “你们不用过来了, 事情已经解决了。”

    原来苏黎赶到医院冲到那女孩病房,眼看被所有人忽视的薛冲如入无人之境, 已经站在病床前要对女孩下手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捏住它的手腕,而后直接掰了下来。

    是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季元白。

    因被隔离布帘遮挡,苏黎一开始没有发现他也在。

    季元白一道法印在薛冲眉心,它突然就地哀嚎起来, 浑身上下燃起幽冷的火焰,将他整个人迅速吞没燃烧殆尽。

    最后只留下一截指长短的木头。

    薛冲的魂体浑浑噩站在旁边,望见苏黎,它脸色猛然一遍,却发现无法自主。

    苏黎没管它,径直上前仔细观察:“这貌似也是乌檀木?”她没有真正见过,只觉得跟照片上的乌檀木纹理很相似。

    薛冲的新躯壳还挺出人预料的。

    季元白点头,取出一只加刻封印的瓶子,把木棍丢进去。

    他问苏黎:“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来了?”

    苏黎答:“突然发现薛冲想对这女孩下手,我就立刻赶过来了,你怎么也在这里?你猜到他要来医院杀人?”

    季元白也没问苏黎人不在医院是怎么发现薛冲试图加害女孩的。

    他:“调查完黄家岩大桥就直接过来了。这女孩跟前面身亡的三个人一样命格特殊,那桥上有惑人心智的法阵,身上带着印记的人只要路过就会被控制跳江。她今天没有死成,薛冲不会放过她的。他们都是祭品,缺一不可。”

    苏黎对命格这些没有研究,白天救人直接跳了江,也没发现桥上有阴毒到绑架人去跳江自杀的阵法。

    女孩安然无恙,薛冲也抓住了。

    季元白让苏黎回去休息,独自带着那节乌檀木和薛冲的魂体回异象部去了。

    第二天,苏黎好自主学习的申请先跑到异象部让季元白签字,加盖单位公章,童叟无欺那种,然后交到了学校。

    薛冲被关在异象部的特殊监牢里等待受审。

    据他交代,是白虹英让他以死解除苏黎下的借寿咒术,转而附身于乌檀木上,为了能强大自身,它必须以特殊方法献祭活人吞噬其魂体来修炼。

    以及身亡的三位受害者连遗体都找不到,只能从唯一被救回来的女孩身上下手。

    苏黎的申请得到批准时,异象部正准备出发去抓白虹英。

    由于案件性质和嫌疑人身份特殊,异象部经手的案件通常都是保密的,只对部门直接隶属的上级负责。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行动组全体出动,到达了白虹英的秘密住处,是位于城郊的一处独栋别墅。

    出于谨慎考虑,公孙嫦先在屋外布阵,防止白虹英斗法失败趁机脱逃,她实力太强,一旦跑出去再想找到就难了。

    季元白率先踏入别墅内。

    装潢复古奢华的别墅里没有人走动,安静地仿佛根本就没有人住在这里。

    白虹英像是早知道他们要来,独自待在客厅旁的会客厅里静坐,这个房间被布置成供奉神龛的专属房间,诺大的供案上只搁置了一块通体漆黑呈现出特殊的大理石纹路的乌檀木。

    和元锦文以及薛冲家里不同,它不是普通的木头,而是雕刻成一个身穿华服的人,精致到衣服上的暗纹都清晰可见。

    唯独没有雕刻出面部轮廓。

    也就是,她供奉的是个没有脸的怪物,神奇的是那木头雕像上透出股威压,一照面就让孟寻和公孙嫦喘不过气来。

    唯独季元白和苏黎没有任何不适。

    苏黎扶住了公孙嫦,听见季元白嗓音温和地:“孟寻,你带着公孙退出去,修为不够,乌檀木会对你们有压制。”

    公孙嫦注意到苏黎毫无异样的脸,一时有些怀疑人生。

    她看不出苏黎修为是什么水平,心中已然猜测她肯定比自己厉害得多,但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达到了跟老大一样的境界。

    两人可是整整相差了将近十岁啊。

    白虹英没有反应。

    等到孟寻和公孙嫦退出去,她才缓缓睁眼,从蒲团上起身,转而面向季元白和苏黎两人。

    “我知道你会来,不过没想到,异象部竟会被你蛊惑。”

    苏黎:“?”

    我干啥了就蛊惑。

    她眉眼凌厉地盯着季元白,用警告的口吻沉声道:“你身边的这个人生而不详,是邪祟的化身,与她亲近之人都会受到惩罚受尽苦难而死。我劝你好自为之。”

    季元白平淡地“哦”了一声:“所以呢?”

    白虹英心生怒意。

    她厉声喝道:“她的能力日渐强大,现在就已经不畏惧殿君,假以时日必将成为整个世界灾难的源头,你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

    苏黎只觉得荒谬。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对我这么深恶痛绝?”她冷冷道,“这就是你当初制造车祸把我跟于明月身份对调的理由?”

    白虹英没有否认。

    “你这一世投生谢家,如果放你不管,父母和爱,手足和睦,运势会变得极强,连我也不会是你的对手,只能该换你的身份将你压制。要不是直接灭杀你会激怒邪祟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灾难,当初我就不会只是调换你的身份而已。”

    合着故意把她跟于明月调换,是看准了苏振铭和于卉组成的家庭注定会不堪,在那样家庭长大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过得好。

    自幼遭受虐辱骂,有个暴力倾向的父亲,还有个软弱可欺的母亲,苏黎运势的确很难强劲。

    “然后呢?为什么又突然让谢家知道真相,还威逼利诱他们把我接回来?”

    白虹英冷笑:“你日渐长大,那对夫妻已经无法压制你的运势,把你接回来,血缘亲人的冷待和忽视就没有这个烦恼了,还可以将你的运势转借到他们身上。这样的你在觉醒邪祟力量之前不堪一击,即便不借助殿君的力量,我也可以替天行道。”

    苏黎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她前世悲剧的真相。

    所以自己才会在十八岁生日前夕被推入千水湖中溺水身亡,湖底还有缚灵法阵。

    可是白虹英为什么没有斩草除根将自己鬼体一道灭了?

    是她不知道还是另有缘由?

    “只可惜,”白虹英的视线落在苏黎身上,仔细量片刻,深深地皱起眉头,“你竟然没有被压制,还出现提前觉醒的征兆。”

    季元白全程都没有插话。

    他目光越过白虹英,落在供案上的无脸神像上,眼底一片凛然。

    十世劫的最后一世出现这个变数是他始料未及的。

    也亏得苏黎功德深厚,天道借助轮回之力,将苏黎扔到了命途轨迹扭曲的十二年前,还来得及由她自己改写结局。

    苏黎现在也算知道自己觉醒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她可是龙。

    虽不晓得自己与早已遁离这个世界的龙族有什么关系,但显然不是白虹英的什么邪祟,毕竟她上辈子那么惨死后都没有黑化好吗?!

    如果她真是邪祟,早特喵的灭世一百遍了。

    苏黎心平气和地取下碧落,倏然握住银光雪亮的长剑在手,赤色纹路缓缓流用仿若活水。

    “谁告诉你我是邪祟?你供奉的那个没脸没皮的东西?那还真是荣幸啊,自古邪不压正,你的殿君这么正义,肯定恨不得灭了我替天行道咯?那你让它现身,这笔账咱们好好算算。”

    白虹英怒道:“你竟敢对殿君不敬?”

    苏黎冷笑:“我有什么不敢的。仗着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给我安个邪祟的罪名,我给它脸了?你最好赶紧把它召唤出来,否则我先搞死你,再把你供奉的这块破木头削成108块,烧火添柴还能煮顿热饭。”

    季元白:“……倒也没这个必要。乌檀木比黄金还贵,不用来雕刻神像,炼制法器也是很合适的。”

    这种在传中能够沟通神灵的木材可不是随意能得到的。

    乌檀树无法人工种植,只在深山老林中生长,已经成了珍稀植物禁止砍伐,市面上的乌檀木有价无市,每一块都珍贵得很。

    而且知道它真正价值所在的人很少很少了。

    白虹英怒极,面上红光乍现,到还记得护住供案不受影响,双手飞速结印,室内狂风乍起,来势汹汹。

    元气本该是生命力极强的存在,但苏黎却觉察到白虹英的元气透出一抹阴邪气息,十分霸道地吸取周遭的生机,转眼凝作道道风刃,以绞杀之势朝苏黎袭来。

    若是被击中,先变成108块的怕就是苏黎自己了。

    苏黎却是笑了一下。

    她修的从来就不是正统道法,从前在千水湖底研究出来的术法都是随心所致,像白虹英这样中规中矩的绞杀术看着还挺新鲜。

    看穿了也就是个花架子。

    苏黎扬手将碧落抛到空中,一道元气出去,碧落白光大盛,漫天星辰般散开,幻出一柄柄拇指大的迷你版碧落,裹着凌厉的剑气,分别撞上袭来的风刃。

    铮鸣声声刺耳,看似坚不可摧的风刃瞬间裂散,更多的迷你碧落直冲白虹英而去,在她身上穿透出无数个拇指大的血洞。

    白虹英甚至都没来得及防御。

    她一口血吐出来,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苏黎,以血为笔凭空结印,嘴里念念有词:“信女白虹英,以血献祭,恳请殿君显圣,助我一臂之力。”

    供案上的乌檀木雕像急促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空而出。

    苏黎根本不惧那东西,一道元气过去,砰然将雕像击飞,撞到墙面再砸到地上,一团长得很像蝌蚪的黑雾跳出来,不顾白虹英,直接往窗外蹿。

    这么一团的东西,威势却很足,难怪之前钟离在元锦文家的书房揭开黄布会被击飞了。

    然而也就是对付一下才刚入道的钟离而已。

    白虹英浑身一颤,献祭不成倒遭反噬,吐血不止,瘫倒在地。

    苏黎笑得很是慈祥,伸手虚空一抓,在白虹英惊骇的视线中浮起龙爪的虚影,随手就将黑雾蝌蚪攥在了手里。

    她盯着这东西看半晌,可惜没有脸,看不出什么来。

    最多就是那所谓的殿君附的精气,在苏黎手里发挥不出半点杀伤力,捏吧捏吧就化作尘烟消弭了。

    随后苏黎对着白虹英笑了笑。

    “真是可惜,你的殿君没有接受你的献祭借机显圣来消灭我,原来也没有这么伟光正嘛。不趁现在对付我,我很快就会觉醒成你口中真正的邪祟,会不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灾难不好,它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

    苏黎也算是看出来了。

    这幕后主使为什么不肯现身对付自己,原因怕是跟自己一样,还在等待某种契机觉醒或是什么的。

    它无法现身,只能蛊惑白虹英来搞动作,试图压自己。

    前世白虹英的确是成功了。

    可她没有将自己隐于千水湖下的鬼体一并灭杀,那就没办法了。

    如今重来,别白虹英了,就算是她背后的殿君亲自前来,也别想再像前世那样肆意收走自己的性命。

    被苏黎用碧落穿成筛子的白虹英只剩下一口气了。

    全程围观,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完全放心苏黎跟白虹英对上,连根手指都没动一下的季元白开始刷存在感,把白虹英的半只脚从鬼门关扯回来,给她续了点生命值。

    苏黎没有发表意见。

    她不杀白虹英不是忌惮季元白在场,玄门斗法生死由天,丢了命怪不得旁人,而是觉得就这样死太便宜白虹英了。

    白虹英的杀孽不止跳江而死的那几个或者薛冲,肯定还有更多人。

    但这样的人命官司走不了普通的程序。

    她最好的结局也就是被废掉修为终身囚/禁在异象部的监牢里,余生也就这样了,至于死后的债还得到了冥界再慢慢算。

    季元白让孟寻和公孙嫦重新进来带走了白虹英。

    苏黎走过去捡起那块没有雕刻完全的乌檀木,元气化刀抹平了原本雕刻出的人形,变回平平无奇的木头。

    “对这木头感兴趣?可以交给无为道人,请他帮你炼制成法器。”

    季元白:“还有两块放在异象部,也没人要,留着也是浪费,你可以拿去用。”

    “不是很贵吗?”苏黎问。

    “从你奖金里扣。”

    他得这么轻松,但苏黎知道,这种木材既然号称能沟通神灵,肯定很受修道者欢迎,不可能像他得这么简单,丢在异象部都没人要那种。

    乌檀木自带几不可闻的清淡气味,不是香气,仍旧十分好闻。

    这味道她很喜欢,有种DNA都动了的喜爱之感。

    “那就扣吧。”

    苏黎抚过木头表面平滑的纹理,心里想,长生殿还挺奢侈,都用这木头来供奉,那殿君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这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她认真地:“往后凡是长生殿有关的案子缴获的乌檀木,我全都要了。你尽管扣。”

    到时请无为道人帮她炼制成法器,专门用来对付长生殿。

    木头又没有错,它只是无辜被看中了而已。

    苏黎跟着离开别墅,才发现四周本该冬日长青的草木竟生机全无,是白虹英和她斗法是攫取生机所造成的。

    她以元气化雨,润泽一方土地,希望来年能还此地满目生机。

    白虹英对外以教唆自杀的名义被逮捕,大众不知道她风水师的身份,玄师界的人都清楚,她是滥用禁术对普通人下手犯了忌讳。

    在玄师界,以术法迫害普通人的性命向来为众玄师所不齿,不论律法能不能界定罪名都会被清算。

    但凡有这样的人都会被为邪道,成为众矢之的。

    白虹英在内地玄师界几乎没有什么名气,她的伏法没掀起水花,倒是香城风水师协会特地来询问过内情。

    异象部搜集了全盘证据,任谁来都无话可。

    苏黎得知白虹英被关在异象部的监牢中后就把这件事丢开了,姓白的只是个工具人,真正害她的是那个劳什子殿君。

    她总有一天会抓住它的。

    白虹英虽被抓了,于长生殿本身却没有影响,这个组织新的负责人叫孙志,与苏黎没有渊源,将白虹英所做的事都推成她个人因私欲犯下的罪。

    孙志将白虹英从长生殿除名,仍在争取成为官方认可的合法宗教。

    这次,宗教事务局的人连面都懒得见了。

    钟离见苏黎从异象部的事务中抽身,立刻跟她报备了跟冯劲的约见进展。

    关锦纶和林知微都是知名演员。

    最近为破婚变传闻,关锦纶客串进组了林知微所在的剧组,正在外地拍戏。

    按照进度,最快也要一周后才能回转。

    苏黎倒是无所谓。

    她已经警告过关锦纶的生命正在受到威胁了,人家还忙着赚钱不放在心上,自己又何必上赶着讨没趣。

    到底是人求她,不是她求人。

    苏黎便回图南路洋房,看看于卉和新搬进来的钟家人相处得怎么样。

    她步履悠然地走到家门口,发现有个女人在门外徘徊。

    这女人还有点眼熟。

    “你不是贝贝的妈妈吗?在这里干什么?找人?”

    方子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陌生女孩:“你是哪位?我们认识吗?”

    听苏黎提到了贝贝,她量片刻,突然激动道:“你是送贝贝回家的大师对不对?贝贝送她回家的姐姐很年轻,别人都看不见,只有你才看得到她!”

    自己完全不认识眼前的女孩,对方却能一眼认出自己的身份,还叫出贝贝的名。

    “你见过她,应该知道她已经去了她该去的地方。还来找我干嘛?”苏黎没有否认自己就是送贝贝回家的人,反正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方子晴当即跪下,眼泪夺眶而出:“大师您让我再见她一面吧,拜托了!”

    苏黎本想拒绝,话到嘴边叹口气:“算了,先进去再。”

    她示意方子晴起身,后者不敢不听话。

    “碧落,你我是不是太容易心软了?”苏黎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方子晴,悄悄跟碧落吐槽,“比方子晴还惨的不是没有,为什么单单看不下去她的眼泪呢?”

    挂在脖子上的碧落声音清脆:“主人,我掐指一算,你完全觉醒也要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也不能?了会被雷劈?”

    碧落弱弱地应了声。

    苏黎叹口气:“搞这么神秘干什么,有什么是我现在不能知道的吗?”

    “你自己给自己下的禁咒,我也没办法啊。”

    “???”

    苏黎:挖坑埋自己可还行。

    进了屋,方子晴二话不转身又跪:“大师,求您让我再见我女儿一面,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见到她,我什么都可以失去!”

    她额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