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拘回 差点团灭
到了关锦纶的家, 林知微却不在。
苏黎拧着眉左右看看,发现林知微养的那鬼在杀了一个人之后比自己预料中成长得还快。
尽管她和鬼都不在,这家里残留的气息也足以让任何一个玄师如临大敌。
譬如此时的公孙嫦。
关锦纶本来还心翼翼的, 发现林知微不在家, 顿时挺直了腰板, 大步走回客厅, 在茶几旁边的地毯上看到了一只手机。
他捡起来一看:“是林知微的。她都不在家,怎么会把手机扔在这里。”
公孙嫦问:“你知道密码吗?开看看。”
关锦纶和林知微塑料夫妻好久了, 别对方的手机,就是对方的脸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见公孙嫦有要求, 他想了想开始破解密码。
林知微的生日, 家里人的生日, 结婚纪念日,他的生日都试过了, 他皱着眉头输入了一个日期, 屏幕锁忽然解开。
关锦纶微怔,心里升起微妙的不祥预感。
这个日期,是她流产的那天。
开后的手机停留在微博界面, 虞市官方通报的魏姓女子遇害事件, 底下都是各路吃瓜群众针对重点的发言。
关锦纶刚从看守所里出来,还是头一回看见警方的通报。
他看见通报里魏倩茹遇害时有两个月身孕, 事实上魏倩茹并不是他第一个情人,但这么久了,她是唯一一个被他默认允许怀孕的女人。
因为他心里觉得自己不久后就能跟林知微离婚了,娶不娶魏倩茹是一回事,愿意先要个孩子又是另一回事。
而现在魏倩茹死了,一尸两命。
苏黎找到了家里的儿童房, 别人家的儿童房装修得都很粉嫩童心,用各种卡通图案和暖色调做装饰,这个房间却空荡荡的,是儿童房也仅是由于房里有很多玩具。
这些玩具是男孩子比较喜欢的变形金刚,遥控汽车或者奥特曼之类的,全都破破烂烂的。
房间里的空气也很沉闷,窗户关得很紧窗帘遮得严实,光线昏暗,墙壁四周满是各种颜色的笔画出来的诡异曲线,乍见像是什么恐怖片场。
苏黎捡起掉在地上的奥特曼玩具,脑袋砰地断掉,咕噜噜滚出老远。
那个孩子的怨气可比想象中重得多。
她重新回到客厅,听见公孙嫦林知微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显示的警方通报界面。
“魏倩茹死的时候居然有身孕,林知微肯定受了很大刺激。”
苏黎一怔:“怀孕?”
公孙嫦点头:“是啊,手机解锁日期一开就是官方通报,而且屏幕解锁密码据关锦纶是她流产的日期。连手机都掉了都没顾得上捡起来,肯定被冲昏头脑了。”
“你得对。”
苏黎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保存的林知微照片,看了十几秒,忽然问关锦纶:“你有什么关系亲近的人住在金花区?”
关锦纶愣了一下才回答:“我爸妈他们住在那里。”
“她杀你全家去了。”
苏黎丢下这句立刻冲公孙嫦道:“嫦姐,神行符!”
公孙嫦掏出黄符,一把抓住苏黎的手灵气驱动,两人瞬间如残影般消失在关锦纶和冯劲面前,留下两张目瞪口呆的呐喊脸。
冯劲:“……”好像是有阵风吹过去了。
关锦纶反应过来脸色大变立刻往外跑,林知微要杀他全家?真的假的?!
他刚从看守所里出来,虽摆脱了杀人嫌疑,可婚内出/轨找三,三孕中被杀的新闻还挂在热搜上呢,这时候被娱记发现非得被生吞了不可。
冯劲二话不立刻跟着跑出去了。
且苏黎和公孙嫦这头,两人踩着神行符,找地方耽误了点时间,但从关锦纶家到达他父母所在的区也就几分钟的事儿。
苏黎刻意掩饰了两人踪迹,否则被监控发现就真没法解释了。
公孙嫦拿出证件,顺利进入区,在全自动GPS苏黎的导航下找到关锦纶父母所在楼栋下。
苏黎:“林知微在后面网球场,你去找她,我去抓那鬼。”
公孙嫦点头:“那我联系部里。”
作为组里唯一修为能跟季元白媲美的人,公孙嫦对苏黎的实力还是很放心的,主动搞辅助。
苏黎应了声便往楼上去。
她听见林知微驱使鬼去杀关锦纶家人的时候的地址,明明第一次来,轻车熟路地直接上电梯按下目标楼层。
出了电梯,顺着感受到的鬼阴气直接找到对应大门。
浓重的阴气将这户人家锁在里面,寻常人根本听不见里面传出来的渗人惨叫声。
苏黎从水门进入,满目猩红。
关锦纶的父母和弟弟住在一起,二老已经倒在客厅,浑身都是仿佛被利刃划开的口子,身下泅出血泊,惊恐而绝望地惨叫着。
次卧门口,一个瘦的人形怪物站在门口。
里面和关锦纶长相酷似的年轻男人满脸惊恐气急败坏地抄起手边一切任何东西往怪物身上扔,他站在斜对角的室内,已经是退无可退的状态。
苏黎元气包裹住两个几乎命在旦夕的老人,那怪物若有所觉,转头阴森地盯着她。
外形上能看出是个八九岁男孩的轮廓,瘦得几乎没有人形,干瘪得仿佛骨架上披了层深灰色的皮,每一根骨头的形状都清晰可见。
它的头发像冬日的枯草,脸也凹陷进去,眼眶漆黑一团不见瞳仁。
此外它的四肢比例非常不协调,扭曲出诡异的弧度,给人双脚不堪负荷下一秒就会倒下的感觉,即便站在那里不动,身形也颤巍巍的。
苏黎面不改色道:“别杀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还-有-四-个。”
它的声音仿佛漏气的破风箱,喑哑中带着一丝刺耳的尖音,听着让耳朵十分难受,话的速度也很慢,像是发育不良,嘴巴跟不上脑子的速度。
苏黎:“关锦纶一家四口?杀完了他们呢?”
“杀-妈-妈——”
鬼的语气里充满怨毒与恨意,身上的阴气蓦地增长了一大截,室内无风自动,所有摆件东西到处乱飞,撞得家具剧烈作响。
躲在次卧角落的关河听见陌生人声音也不敢开口。
他听见身后传来密密麻麻,像是雷暴雨天气豆大雨点狠狠砸在玻璃上的声音,转头一看,玻璃上蔓延开蛛网密布的裂痕,崩裂到极致,砰然碎裂开来。
客厅窗台的玻璃也是如此。
苏黎抬手往下压,一股更为强劲醇厚的阴气瞬间笼罩整个关家。
原本乱飞的各种摆件玩意儿散落一地,阴风静止,崩成一片,分别朝卧室里的关河跟客厅的关家二老砸过去的玻璃渣被半途截下,稀里哗啦地撒落满地晶莹。
可以想见,被这堆玻璃渣砸中,关家是一个活口都别想留。
苏黎毫不客气地结印施法,以碾压的态势绞杀掉鬼的杀招并将它身上暴动的引起全部剥除。
鬼发出尖利的惨叫。
它颤抖着整个蜷缩成一团,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干瘪的身体逐渐丰盈,身体也渐渐恢复成正常人死后的普通鬼颜色。
仍旧白得有些骇人,但恢复正常的面容看着顺眼多了。
清秀的五官依稀能看出关锦纶和林知微的影子,眼睛不再仿若两只黑洞,只是眼珠子还是漆黑得不见一丝光。
它已经变成普通的鬼,然而心中仍有深刻的怨气。
根源却是林知微。
公孙嫦已经控制住了林知微,带着后者匆匆赶来,苏黎给她们开了门。
“部里来的人马上到了,这还得叫救护车吧?”
苏黎:“我刚刚已经叫了。”
她看见公孙嫦身后满脸不甘与难以置信的林知微,视线落在她腕间的赤木串珠上,顺手就扒拉下来了。
林知微脸色大变:“你干什么?!那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
“你滥用邪术驱使童鬼害人性命,往后有你该还的债。至于这东西,”苏黎捏了捏弹珠大的木珠子,“再带在身上,关家人死完之后就轮到你了。”
“不可能!它不会害我!”
苏黎气极反笑:“你真的以为它受你驱使,让你财运亨通事业高升,还听你的话让杀谁就杀谁是因为它当你是它妈妈?”
公孙嫦冷哼:“什么都不知道,也敢学人家养鬼。这玩意儿是会反噬的你不知道吗?”
林知微眼睛赤红,已经失去理智:“我不信!你们骗我!把我儿子还给我!”
苏黎面罩寒霜,手指动了动。
鬼感觉到自己一瞬间充盈的强大力量,根本不需要再杀人来让自己变强,它毫不犹豫地盯准了林知微,扑上前去双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林知微被卡到快要窒息,分明看不见,可她就是知道,是她一手养大的乖儿子掐住了她。
毫不留情的力度向她昭示一个事实。
它是真的想要杀掉她。
苏黎及时扯回鬼,免得林知微真的被掐死。
骤然得救的林知微捧着脖子咳得停不下来,重新顺畅的呼吸让她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瞬间泪流不止。
“为什么哈哈哈……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我那么爱你……”
又哭又笑的林知微像疯了一样。
一声又一声的质问,鬼却置若罔闻,它还挣扎着试图去杀死林知微。
关锦纶和冯劲终于赶到。
看到现场,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看见家里有活人出现又死里逃生的关河终于敢冒头了,兄弟俩都不敢碰倒在血泊中的父母。
他上前抓起林知微,盛怒之下挥落的巴掌被公孙嫦轻描淡写地拦住。
“女人挺没品的。”公孙嫦冷冷道,“林知微是罪孽深重,但你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毕竟要不是你,她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轮回之眼能看见的过去都是已经发生的,无法更改,但未来从不是一成不变的。
比如最开始冯劲找上门时,她只看见林知微驱使童鬼杀关锦纶的画面,意味着那时候林知微的恨还只锁定在关锦纶一人身上。
可是他们回来后,林知微在别的因素刺激下心态发生了变化。
她的恨意从关锦纶蔓延到了魏倩茹,附带关家所有人,于是被差点被杀的就多了关家三口。
如果没意外,关家所有人都会死。
而那时候,杀了这么多人获得足够力量的鬼就能摆脱养鬼术的束缚,不再受林知微的驱使,它会杀掉林知微,甚至在杀人越来越多的情况下开始无差别攻击,彻底沦为邪灵。
“关我什么事?!是这个女人死缠烂,明明都没感情了,她还非缠着我不放。”
关锦纶失态大吼道:“是她先不放过我的!”
公孙嫦对此表示叹为观止:“渣男我见得多了,渣得像你这么清丽脱俗,宛如绝世白莲花的还真是头一个。”
“对她死缠烂的是你,害她未婚先孕的是你,推倒她让她流产从此无法生育的也是你。是你先扒着她往上爬,红了还不许人家你靠女人发迹,承诺不要孩子跟她白头偕老,转头就跟别的女人情骂俏。渣男图鉴如果有排行榜,前三少了你都是黑幕。你有什么脸是她不放过你?”
苏黎讽刺地总结道:“林知微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就是嫁给你。”
关锦纶被她全部中心中隐秘,对她愈发忌惮,一时竟无法反驳,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青筋暴起。
公孙嫦看着林知微,心里也是惋惜。
“我给你们卜了一卦,原本你是他命中的贵人,只要和他成为朋友,都能帮他功成名就的。没想到过犹不及,你们结了婚反而闹得满地鸡毛。”
“……贵人?”关锦纶微愣。
公孙嫦嫌恶道:“是啊,贵人,要是你坚守初心跟她相濡以沫,是绝对不会搞成今天这样害人又害己的下场的。”
关锦纶目光复杂地和林知微对视一眼。
若感情当初肯定是有过的,否则也不会她一怀孕就决定结婚。
是什么时候变的他也记不得了。
也许是她开始喋喋不休经常要他陪的时候,也许是她失去孩子整日以泪洗面开始神经质的时候,也许是他开始厌烦那个家开始彻夜不归的时候……
第一次出轨时他还曾心中愧疚,后来变本加厉,她也保持沉默。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异象部的同事和急救姗姗来迟,歇斯底里的关锦纶和心如死灰的林知微都被带走。
苏黎和公孙嫦结伴回部里,鬼被临时摁回了串珠里。
“所以林知微用的养鬼术就是用自身血气当引子,像正常女人十月怀胎那样把人生下来?”
公孙嫦跟苏黎趴在一起写案件报告,一旁的孟寻陪着她们唠嗑顺便了解这个案子的始末,闻言发出感慨的喟叹,对这种闻所未闻的邪术深觉钦佩。
这他妈是连人家重入轮回的机会都给剥夺了呀。
那鬼洗魂之后忘却前尘,既能投胎,必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这得多倒霉才会投胎成这对夫妻的孩子。
胎死腹中就算了,死后灵魂不得安息,硬是被林知微用邪术供养生了下来。
它犯下杀孽,是再不可能投胎成人了。
到这里,苏黎想到重点:“查到是谁教林知微的这个方法没?这术法太阴损,禁是没用的,得彻底毁掉才行。”
“帮她用这个邪术的方士销声匿迹半点线索都没有,估计是悬案了。”
苏黎奇怪:“林知微描述长相,按图索骥都不行?”
孟寻答:“她不记得了。”
“也许是对方有这方面的戒备,给林知微下了禁制。”公孙嫦有理有据地分析道,“玄门手段千变万化,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苏黎停下写报告的笔,整整齐齐地叠好收起。
“那这个人还挺谨慎的。不过呢,这种情况下对方越是想隐藏,就越是能激发人把ta找出来的干劲。”
公孙嫦笑着问:“你有办法?”
“……大概?”
苏黎不确定地回答,主要是她对自己的画技没什么信心。
于是季元白收到苏黎堪称抽象派代表作的素描可疑地沉默了许久,他揉揉眉心:“你确定对方长这样?”
“我尽力了。”苏黎破罐子破摔道,“至少看得出来是个男的?”
季元白对着她认真的表情,决定妥协。
“算了,你具体描述吧,我来画。”他示意苏黎在旁边坐下,抽出张白纸,捏着铅笔,“越详细越好。”
苏黎欣然应允。
对着林知微的照片查看和林知微接触的可疑人物描述细节,随着时间流逝,一个栩栩如生的中年男性形象跃然纸上,完美复刻苏黎描述的内容。
连苏黎自己都惊了。
季元白拿着画像问她:“觉得怎么样?”
“跟照片差不多了。”苏黎感慨,忽的话锋一转,问,“起来你还真信我的啊?”
甚至都不问她怎么知道对方长相的。
季元白顿了顿:“找人不是你的特长吗?这点信任基础还是有的。”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苏黎却听出只要是她的,无论什么他都会无条件信任的意味来。
苏黎再次升起好奇。
季元白他到底是谁呢?在她被封印的记忆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这天晚上她再次做了在雪山绝顶等待多年的梦。
还是那只拨开冰雪的手,和之前不同的是,没有被金光罩顶继而化龙断的场景延续了下去,她看见了手的主人。
冰天雪地中几乎于世界融为一体的白衣少年冲她漾开笑容。
他长成了少年季元白的模样,自己没有觉得奇怪,好像和他很熟的样子,抓出他递过来的手抱怨道:“你怎么才来?我都等好久了。”
“抱歉,”他好脾气地笑着,“那下次换我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