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内安静了一瞬。

    陶鹿因抿了抿唇， 尴尬和羞耻铺天盖地地袭卷过来，绯红从颈间蔓延到了耳根，整个人像是被蒸熟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 她一定不会问那句话。

    陶鹿因后悔的不行，夹杂着一点儿对自我的唾弃， 她对上女人微挑的眼眸， 慢吞吞：“你看见了？”

    “偷拍的那么明显，想不被发现也难，”商桉把口罩塞进白大褂口袋里， 笑着：“还拍吗，这次可以光明正大拍。”

    陶鹿因忽略掉一些尴尬无地自容的情绪， 拿出手机， 调出相机模式， 看着镜头里的女人，“姐姐， 要摆个姿势吗？”

    “看你吧， ”商桉：“反正是拍给你看的。”

    陶鹿因翘了翘唇，先对着她拍了一张， 而后上了几阶楼梯，镜头拉远，“你比个耶。”

    商桉比了个耶。

    陶鹿因奇异地发现， 这么老土的手势， 她比起来特别好看，好像无论是什么姿势， 商桉做起来都特别漂亮，耀眼地发光。

    陶鹿因拍了张，而后走到她跟前， 调成自拍模式。

    商桉看着镜头里的姑娘，五官明艳妖冶，眼尾是微挑的弧度，唇线抿得平直，有一点点的漠冷。

    商桉举耶的手放下，转而去触碰她的唇角，轻轻提了提，“笑一下。”

    陶鹿因“笑”了起来。

    商桉手没放下，唇角淡淡地牵起，陶鹿因将这一秒定格，商桉笑，“走吧。”

    陶鹿因边往印室走，边低头看着刚拍的照片，放大了商桉那张漂亮的毫无瑕疵的脸，没忍住：“我女朋友真好看。”

    商桉推开印室的门，手里的资料递给里面坐守的老师，她估计是常客，老师没问什么，拿着资料直接开始在机器操作。

    趁老师复印的期间，商桉偷偷勾了勾她的手，“我女朋友也好看。”

    “那咱俩女朋友到底谁好看？”陶鹿因故作严肃。

    “我的吧，”商桉悠悠道，“我的眼光天下第一。”

    她俩动作偷偷摸摸的，声音的像在悄悄话，可奈何印室除了她们没别人，老师拿着刚出炉的复印资料无语地转过头来，“能收敛一点吗？我还没聋，能听见。”

    两人撒开勾起的指，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老师在大学呆的时间够长，什么同性情侣没见过，她把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了推，认真盯着陶鹿因看，“这是你女朋友？”

    商桉笑着嗯了声。

    “俊呐，真俊！”老师着看向商桉，“你也好看，俩人都好看，你有女朋友怎么也不跟我一声？”

    “她不常来这里，”商桉唇角稍弯，“现在您知道了。”

    老师嗯嗯点头，“不是单着就好。”她笑眯眯地，“实话，我看你同学都有伴儿了，没事三天两头往这儿跑，就你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我还可担心了呢。”

    商桉笑了一声，“不用担心了。”

    陶鹿因从始至终没话，闻言她轻眨了下眼，握住商桉的手，光明正大的，“她不是一个人了。”

    “她有我了。”

    从学校出来后，商桉系好安全带，侧头问：“大餐去哪吃？”

    陶鹿因轻轻啊了一声，“姐姐想吃什么？”

    “都可以。”

    陶鹿因想了想，“那我们去吃日料吧，福永路那家餐厅很好吃。”

    陶鹿因不知道为什么，她本来是发完工资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来的，可能是听到印室老师的那些话，她莫名心情糟糕了起来。

    老师的话很少，涵盖的内容很多，陶鹿因完全能想象出，商桉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做实验，一个人在学校生活的模样。

    别人都有伴儿。

    就她，独来独往。

    老师以为商桉没谈恋爱，事实上她很早就谈了，只不过她女朋友有点儿没良心，大学时候忙着学业，毕业之后直接机票一订出了国，两个人的见面，大部分是靠商桉主动来找她。

    陶鹿因想起了自己出国那一年。

    除了听课写作业，和老师同学交流，每个月她最期待的就是月初，商桉会在那一天来找她。

    但她只是期待，从来没有想过，商桉会不会有自己要忙的事情，会了会为了来见她，推脱掉一些对她而言极为珍贵的机会。

    陶鹿因越想越难受，像是有一只手在心脏处轻轻拽着，撕裂着，拉扯出一点点加剧的疼感。

    明明是她先喜欢商桉的，到头来，不停付出的却是商桉。

    陶鹿因看着车窗外流过的风景，抿了抿唇，艰涩又难过的感觉几乎盖过了其他情绪。

    她这一路上没怎么话，一直到菜上来，都是沉默寡言的，完全没了找她时的活泼，商桉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陶鹿因没话。

    “身体不舒服？”商桉问。

    陶鹿因摇摇头。

    商桉耐心问：“那是怎么了？”

    陶鹿因本来不想，自己消化消化就行了，可能商桉自带什么魔力，她没忍住，很轻地哽咽了下。

    商桉愣住了，“怎么了？”

    “我对你不好，跟我谈恋爱也不好，”陶鹿因抹了下眼睛，“我总我喜欢你，但我什么也没有做过，我就是个渣女，彻头彻尾的渣女。”

    商桉很少见她哭，印象里几乎没有，她放下筷子，绕过桌子坐在姑娘身边，笑了一声，“别诋毁自己。”

    她抚了下姑娘红红的眼尾，轻声：“怎么就对我不好了，我觉得挺好的，发工资了还知道请我吃大餐。”

    “这，这不算什么，”陶鹿因开始声哭起来，她手背擦了下眼角的泪，抽抽噎噎着去翻自己的包包，从里面拿出张卡，塞到商桉手里，“给你。”

    商桉，“这什么？”

    “工资卡，密码是，是你的生日，”陶鹿因勉强止住了泪，声音还带着哭腔，“我要补偿你，把我有的东西都给你。”

    见商桉不动，陶鹿因觉得她可能不好意思，：“你拿着，反正以后结婚了，我俩就是一家人。”

    这个理由似乎不错，很好地服了商桉，她眉眼略弯，“那我先收着。”

    陶鹿因眼角红红地看着她，扎进她怀里，抱着她的腰开始声哭。

    商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发展成这样，本来是要吃大餐来着，最后莫名开始悲情了。

    勉勉强强吃完了饭，陶鹿因情绪还是没能好起来，她絮絮叨叨了一路，忏悔自己女朋友做的怎么怎么不合格，还保证自己以后一定会对商桉好，极尽所能地补偿她。

    当天晚上，陶鹿因抱着枕头去了商桉房间，这次她没用迷路这个理由，而是：“恋爱前几年都是让你一个人睡的，既然我回来了，就要和你一块睡，把之前的补偿回来。”

    商桉：“……”

    原来她的补偿是这个意思。

    陶鹿因一本正经，“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商桉笑，“好。”

    陶鹿因瞅她，补充，“不只是今晚，之后的每一晚都是。”

    商桉点了点头，“好。”

    “那我们以后就算住一间房了吧？”陶鹿因倒在床上笑起来，她刚哭完没多久，纸巾湿了好几张，此刻睫毛还湿润着，鼻尖有点红。

    商桉亲了亲她，“不哭了？”

    陶鹿因愣了下，不满地：“你怎么还想看我哭啊，我哭起来又不好看……”

    “好看，”商桉吻住她，“尤其哭起来的时候……”

    陶鹿因一开始没太反应过来这句话，还以为她的姐姐有什么特殊的爱看人哭的癖好，直到她亲着亲着被慢慢剥光，又被人压着各种折腾的时候，她啜泣了声。

    下一秒，她听见商桉愉悦地笑了声。

    “……”

    陶鹿因怀疑她就是故意的。

    隔天，陶鹿因醒来后商桉已经不在了，她下意识看了眼身体，还好，套了件黑T。

    她下床洗漱，捞过手机看了眼，突发心想点进了“谁先光头谁就输”那个群，群里同事正在欢天喜地庆祝今天不用上班。

    她顿了下，看了眼今天日期。

    周日，休假。

    除此之外，微信上还有一堆其他人消息，庞西给她分享养生文章，推荐了几个靠谱的植发公众号，严嘉问她情趣内衣体验效果如何，孟瑶问她什么时候再去她那儿一趟。

    陶鹿因一一回复完，身心俱疲。

    回到客厅，餐桌上放着生煎包和米粥，估计商桉离家没多久，粥还是热着的，陶鹿因吃完后睡了个回笼觉。

    今天不用上班，醒来后，陶鹿因决定收拾收拾去母校找女朋友。

    印室老师商桉经常独来独往，看着就像没有对象的可怜人，陶鹿因作为女朋友，自觉要多给她一些陪伴，不要让她看着总是孤孤单单的。

    也让别人明白，商博士已经名花有花了。

    别人少觊觎她。

    陶鹿因在镜子前花了个美美的妆，她本来长相就精致，化妆后更是多了几分媚，眼尾稍稍一挑，勾人的劲儿就出来了。

    陶鹿因对着镜子拍了张照，发给商桉，然后开始发消息：

    T：我今天不上班

    T：去找你

    S：好看

    S：好，等你

    T：｛猫猫亲亲.jpg｝

    除了一些与其他公司合作的科研项目，商桉大部分时间呆在学校里，生活乏善可陈，就如她自己的那样，无非就是做实验看文献写论文这些。

    陶鹿因直接到实验室楼下。

    她发了条消息，没多久，商桉从里面出来，手里提着个电脑包，“要不要一块去图书馆？”

    “可以。”陶鹿因主要是来陪她的，去哪无所谓。

    商桉着拿出手机，准备线上订个图书馆位置，同时抬眸看了她一眼，视线定格住。

    陶鹿因怀疑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怎么了？”

    商桉摘下头上的帽子，往她头上一戴，帽檐往下压了压，“有点好看，挡挡。”

    陶鹿因唇角微扬，“哦。”

    商桉笑了一声，重新低下眸，发现图书馆位置被占了个七七八八，她思考了下，建议，“图书馆没座了，去找个空教室吧。”

    “好。”

    临近期末，空教室不太好找，每个教室都会有几个人在复习，两个人最后随随便便挑了一间，里面有四五个人在安静学习。

    她们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商桉开电脑，还拿出了几本专业资料书，看样子是要写论文，陶鹿因没事干，也不能扰到别人，塞上耳机玩手机，时不时往商桉那边瞅一眼。

    不知不觉过去大半个钟头，日光渐渐从稀薄变得浓烈，透过玻璃窗射进来，有几分昏昏欲睡的懒倦。

    陶鹿因放下手机，了个哈欠。

    商桉余光注意到，声问：“困了？”

    “嗯，”陶鹿因把窗帘拉上，懒洋洋趴在桌子上，“我睡一会儿。”

    商桉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她搭上，隔着外套拍拍她的脑袋，有几分哄的意味，“睡吧。”

    因为睡过回笼觉，陶鹿因其实不是太困，她被商桉的体温包裹着，嗅着外套上商桉的气味，慢慢也沉沉睡过去了。

    再醒来，是被迷迷糊糊的话声吵醒的。

    陶鹿因眉心皱了皱，抬手将外套往下扯下来一点儿，露出了漂亮的还没睡醒的眉眼，看着举着手机站在商桉旁边的女生。

    女生没注意到她，还在朝商桉话，“学姐，我也是生物系的，老师上课教的许多点我还不清楚，可以私下朝你问吗？”

    商桉看着她完全不认识的女生，失笑，“你怎么不找老师？”

    “他太忙了嘛，”女生觉得自己这个搭讪理由找的确实挺烂，她索性不装了，摊牌，“我可以加你个微信吗，你好漂亮的。”

    “……”

    见商桉没话，女生大着胆子继续：“学姐，你不用着急拒绝我，其实有些群体是会有自然感应的，比如我现在就能感应到，你是喜欢女生的。”

    “那你能感应到，我是有女朋友的吗，”商桉着侧头看了旁边一眼，对上姑娘漠冷到毫无情绪的眉眼，她顿了顿，笑了，“醒了？”

    “没事儿，”商桉把外套重新往上提了提，指尖把她睡到凌乱的发丝拨到一边儿，“继续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