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天裂9
军中闹鬼丢了人质的法不多时就传遍了,白露将军请了道士来做道场。所有人都知道白露将军向来是不信鬼神的,连她都亲自下令整顿除祟,只怕这事儿有些严重。
兵士们人人自危,一边忙着搬东西,一边窃窃私语。
“丢了人质?我怎么没听咱们有人质押在军中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白露将军向来是不信鬼神的,要做道场,当然得找个像样的借口了。”
“你丢了人质是借口啊?”
“当然了,姜王陛下派来的那位蓝大人,一看就是来挑事儿的,白露将军请道士来做法估计也和她有关。”
“那到底闹没闹鬼啊?”
“……”
几人搬着道场要用的旗杆从方湉湉不远处走过去,他们自顾自聊得火热,压根儿没注意祸从口出。
借了兰兮体质的光,方湉湉的耳目倒是十分清明,那几个兵士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方湉湉的耳朵。她心下揣摩了起来,如他们所,白露向来不信鬼神,那么弄这一出做什么?难不成她以为齐正则被鬼偷走了?
想到此,她噗嗤笑出了声,怎么觉得白露有点一本正经的可爱呢。
道场很快就做好了,不过白露花费重金请来的道士却迟迟没有露面,多方询问之下,方湉湉得知,那道士做道场十分挑时辰,他卜了几卦,认定今夜戌时是最好的除祟时间,于是众人又开始等待。
方湉湉也像个没事人一样,时不时地去白露面前刷个存在感,问问东问问西,一副十分放松的样子。
白露起初对她存了几分警惕,但这一整日被她骚扰的有些烦了,再加上始终找不到肃戎被带走的丝毫痕迹,尽管她这些年已经被磨平了脾气,这会儿也忍不住有些烦躁:“蓝大人若是无事,可回帐中休息。”
“唔,”方湉湉思索了一下:“听布置道场十分繁琐,我想着来帮帮忙。”
道场一早就布置完了,这便是没话找话了,白露心下有些焦躁,尽量耐着性子道:“不必,一应事宜我都安排下去了,只待戌时行事即可。”
“好吧,那我等戌时再过来。”
终于发走了方湉湉,白露沉吟片刻,叫来了心腹。
“你带人,去把这几个地方好好探查一番,记得,悄悄地。”
心腹颇有些不解,道:“可是这几个地方我们已经找了两次了。”
“留心是否机关,他受了重伤昏迷不醒,齐国的人就算带走了他也不能进入江陵,这么大的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我怀疑是暗室。”
“是。”
心腹接到军令后离开,方湉湉听着从手中的法器上传来的声音,心下微微诧异,白露不愧是姜国第一女将,不过半日时间,她便已经想到肃戎被他们藏在了暗室里。不过她倒并不担心,那密道如此复杂危险,等闲人进去必定尸骨无存。
只是她有些不解,白露将肃戎藏了起来为他疗伤,明她不是伤了肃戎的人,那姜朔所言便是在骗自己,那么又是谁伤了肃戎?
眼下齐国太子肃戎重伤失踪,军队一蹶不振,正是姜国一举攻占齐国的好机会,姜朔为什么不整顿兵马一举攻克江陵,反而要自己杀了领兵如神的白露?
白露的军队驻扎在江陵城外,正值两军交战之际,不光姜国有眼梢儿,齐国自然也有探子时刻观察姜国军队的动向,白日里准备了一天的道场,消息早就传到了齐王宫里。
偌大的皇家园林里,十来个美姬或抚琴、或起舞,还有三个依偎在一个身着红色绸袍的年轻男子身旁,眉目风流,酥手执盏,间或喂到男子唇边,美姬眼眸流转间,唇上便得了一抹温热留存。
宫人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面,不过他们神色平静,想是见怪不怪了,也未避讳,便将探子探来的消息禀了上去。
“白露要做道场?”
红袍男子闻言拂开了伸到他胸口的玉臂,美姬们十分有眼色,见状便依次退下了。
宫人继续道:“禀二殿下,据探子报,是军营内丢了一个重要人质,怎么找都找不到,白露怀疑是鬼灵作祟,因而要作道场驱邪。”
“人质?”红袍男子微微弯了弯唇,面上是不尽的邪气,他讲杯中酒一饮而尽,金盏被随意扔开,“齐国丢了太子,姜国丢了人质,神不知鬼不觉地丢了两个人,这倒是有意思了。”
此人便是齐国二皇子行致,是齐国皇后的嫡出血脉,只是自放浪形骸,完全继承了他爹的放纵行径,因而惹得群臣不满。有一个混账皇帝就够了,若是太子也这般不行正事,齐国灭亡指日可待,因而肃戎被推上了太子之位。
听了他这话,宫人若有所思,“二殿下的意思是……”
行致抚了抚袍子,仰身倒下,道:“纵观两国,有本事做出这种事的,我只能想到一个人。”
宫人大惊:“二殿下是那个怪物?”
行致瞥他一眼,没有开口。
“可,可是不是她已经死在姜国了吗?”
“死?”行致撇撇嘴,“她继承了最纯正的血脉,若是她肯解开禁锢,我想不到,这世上有谁能杀了她。”
大约是这猜测太过可怖,宫人竟长久没有接话,静默了片刻,才道:“若是那怪物没死……”
“她没死,正好助我们一臂之力。”他淡淡道。
*
晚膳时,因着等下要做道场,白露等人全都粒米未进,方湉湉没管那些,照旧该吃吃该喝喝,酒足饭饱之后,她伏在案上画了几张符。
这个世界兰兮的身世特殊,就连画出来的符也受了影响,寻常人画符,能发挥出符纸的八成效力便不容易了,可这符纸经过兰兮之手,却总是更凶些。白露的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放倒,与兰兮的体质脱不了干系。
揣好了符纸,方湉湉便算出门去瞧瞧,算算时间,也到戌时了。
刚一起身,她便觉得心头一阵悸动,眼前黑了一瞬。她赶紧扶住身边的桌子缓了一会儿,片刻后舒了口气,心道大约是画符太过耗费精力了。
走出营帐,天已经黑透了,方湉湉抬头看向夜空,只有孤零零的一轮圆月挂在天上,墨蓝色的夜幕,一颗星星也无。无端地,她觉得心头有些难受,似乎闻到了什么不好的味道,可她仔细去分辨时,却又觉得只有青草和尘土的气味。
甩了甩头,她抛开了脑子中的想法,径直往道场所在方向去。
白露的想法她也猜到了一些,齐国王室里的阴私外面讳莫如深,但总有那么一些流言传来传去,白露布道场,大约就是存着敲齐国的心思,方湉湉想,纵使她再聪明,此刻也应该猜不到自己就是齐国公主兰兮。
可是越走,方湉湉觉得自己的不适感越明显,她抬头向前看去,道场的旗帜已经升起来了,她心如擂鼓,随手抓住一个将士吩咐他跟白露传个话儿,然后立刻转身往回走。
她心里已存了警惕,脚下步伐越发快。寻常道士不可能会让她感受到不适,要么,白露已经猜到她的身份,并且知道她的弱点,要么,便是有齐国的人掺和进来,想要借此机会做些什么事。
总之,她现在不能出现。
兰兮是个琵琶精,但凡精怪,总有虚弱之时,今夜是月圆之夜,按理当是琵琶精吸取天地精华之际,但兰兮是人妖的后代,不能再如妖类般修炼,因而月圆之时便是她最虚弱的时候。
若是寻常道士,以兰兮的妖力自然是不怕的,可刚刚方湉湉走近道场时,分明在那旗子上看到了缚灵符的式样。
方湉湉在碧波山时对各种符状多有研究,缚灵符的作用乃是吸取妖精妖力化为己用。
方湉湉一路快走,头脑清明了些许,难怪她一出去便觉得浑身不适,恐怕是有人提前烧了符纸,先行夺她妖力。
她思绪通畅了,此刻才想到,那旗子不可能是白露做的手脚,姜国的军士都她不信鬼神,且对此十分不屑,若她猜到自己是琵琶精,以她的脾气,恐怕早就将她捉拿了,定不会用此下作手段夺她妖力。更何况,寻常人不曾修炼,夺了妖力也无用,只有同样拥有不同于常人的血脉的,才会想要夺她的妖力占为己有。
若非她识得此符,今日在这里的是真正的兰兮,恐怕就被人抽干妖力变成一具死尸了。
然而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方湉湉掀开自己的营帐,却见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里面却多了个不速之客。
书案前,高大的玄色身影背对她而立,影子映在地面上,连他束发的那颗璀璨东珠都清晰可见。
听见脚步声,姜朔回过头来,一张和钟时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方湉湉面前。
他似乎有些诧异她这么快就回来了,挑了挑眉,道:“道场做完了?”
算是在这个世界里两人第一次以从容的姿态相见,方湉湉脑海中一时纷乱,分不清他是钟时还是姜王姜朔。不过听他问话,她心下松了口气,大约他对缚灵符的事尚不知情,否则她真要怀疑钟时也恢复了记忆,特意拿缚灵符来取她性命。
她站在原地,僵硬地放下了营帐,低低地答了声:“还没开始。”
--------------------
作者有话要:
这个世界还有两章就结束了~
回到现实世界又是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