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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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沅一惊,一张脸倏忽红了,连刚才那种恐慌到没有知觉的害怕都被压了下去。

    楚珣轻轻松开她,垂着眼解释:“刚才你魇到了。”

    阿沅低着头,整张脸红的滴血,局促不安地捏着自己的袖子。

    楚珣低咳一声,不再话,他远走几步,撤下一边的帷幕挡住尸体。不多时,赵嬷嬷进来将阿沅给带去了别的屋子。

    明三从外面进来,掀开帷幕看了眼地上的尸体。

    楚珣眸色阴沉,道:“仔细查,还有今日在府中当差的人,罚。”

    未过多久明三便回来报:“有人看见晌午的时候杜姨娘是从大夫人那边过来的。”

    “那便送去大夫人的北院,让她送回杜家。”

    明三心下一咯噔:“这……这般明目张胆,会不会被有心人借题发挥?”

    楚珣哼笑一声,眉目发寒:“出什么事我担着,也让一些人知道,我楚珣的人,不是谁想动便能动。”

    明三低头应是,方走了几步,突然听见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赵嬷嬷迎面装进来,慌慌张张道:“楚大人,我家姑娘突然晕倒了!”

    ……

    句神医又被连夜“请”到见月斋。看见楚珣好端端站在一边的瞬间,句神医出奇地愤怒了。

    “又有什么事?”

    楚珣将人领到正室,阿沅躺在床上,鸦青的发散着枕上,她蹙着眉头,一张脸白得失真,唇上也没有一点血色,脖子上一道长长的伤口沁着血珠。

    楚珣远远站在一边道:“她受伤了。”

    不多时,句神医带着自己徒弟,挎着医包进来,看了看阿沅脖颈上的伤,鄙夷道:“我以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你这臭子!以前自己伤筋动骨的也不找我一回,娶了个媳妇倒是好了啊,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也敢烦我来了!”

    “一株地涌金莲。”

    句神医斜睥他一眼:“行了行了,别报菜名了!前天那个什么甜的风寒药也是给你这媳妇的吧?你自己糙的跟狗一样,娶个媳妇倒是身娇肉贵的很。”

    楚珣不听他们的调侃,见他将阿沅脖子上的伤处理了,才又拧着眉头道:“她刚才晕倒了。”

    句神医都不用号脉,看一眼便道:“这不是极正常的事情,染了风寒,半夜起来受了惊讶,一时紧张便晕了。”

    楚珣拦住他:“她看着很不舒服。”

    句神医低头看,见病人蹙着眉头,鬓发汗湿,呼吸微急。

    “不就是做梦了吗?”句神医啧地一声,满脸嫌弃地从药包里拿出数根长长的银针,道:“这几针下去,保准这位娘子灵台清明,几天都用不着睡觉。楚大人要不要试试啊?”

    楚珣垂眸睥他一眼。

    句神医瞥回去。最后燃了枝安神香一走了之。

    ……

    北院,大夫人腿疼了一宿,刚刚睡着便被身边的卞嬷嬷给拍醒。

    “夫人,西院的人过来了!”

    大夫人迷迷瞪瞪了几瞬,猛地回过神,捞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披在身上问道:“怎么?杜姨娘没成?”

    卞嬷嬷摇摇头:“没见着,应该是没成!”

    外面的动静太大,连睡在东厢的楚安然也被惊醒了。大夫人披着衣服出来的时候,正看见楚安然也睡眼惺忪地出来。

    院子里灯火通明,大夫人笑眯眯地看着明三,轻声笑道:“不知明指挥深夜来此,何事?”

    一边的楚安然则满脸不忿:“究竟是什么不能明日来送?扰人清梦是什么意思!”

    明三懒得同他们多费口舌,道:“主子吩咐,让大夫人明日送杜家一份大礼。”

    大夫人脸上笑容一僵,心中正有一个猜想,便看见明三一招手。

    啪-——

    一具尸体远远地被扔在大夫人和楚安然面前。

    谁尸体灰败的面容上沾的全是血和灰尘,一双眼睛蒙上一层灰醫,死不瞑目地盯着面前的人。正是杜姨娘。

    “啊!”楚安然一声惊呼,被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大夫人厉声喊找郎中,又喊人将尸体抬走,奈何北院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丫鬟厮,半天人仰马翻。

    ……

    阿沅做了一晚上梦。

    她混混沌沌地陷在梦里,他梦见杜姨娘满脸是血的朝着自己爬过来,身后还带着血肉模糊的杜烨。两个人要她偿命。

    阿沅很害怕,她不敢回头,只能一直跑,跑着跑着,突然撞进了一个怀抱里,她抬眼一看,是楚珣。

    梦中的楚珣腿好好的,他挡在她面前,高大健硕的身体无限变大变厚,发着磐石般的质地。

    石头精楚珣一出现,身后索命的厉鬼突然便不见了,不多时阿沅便从梦里醒来。

    外面天色灰青,已经有亮光了。阿沅盯着床帷,半天才从茫茫然中回过神来。

    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阿沅以为是赵嬷嬷,动作地转了个神,喊道:“嬷嬷进来。”

    半晌,一道低沉的男音轻声传进来。

    “我可以进来吗?”

    是楚珣的声音。

    阿沅一愣,她轻轻啊了一声,微微收整了一下,又坐起来才应了一声。

    楚珣走到屋子西南侧的插屏旁便不往前走了。靠在一边他轻轻捏了下眉心,缓解双眼的酸困。

    后半夜阿沅做了噩梦一直在梦话。楚珣一夜没睡。

    但实际上他也睡不着。他现在只要闭着眼,眼前就会浮现昨日夜里,阿沅单单薄薄地躺在地上,有人用匕首对着她,她身上是脏的,脖颈和脸上全是血的样子。

    他那时是回来的正是时候,若是他再晚回来一些呢?

    楚珣第一次觉察出自己的蠢来。

    在他的安排里,他会与阿沅和离,宋世子从关外回来将阿沅带去黑水城。

    宋世子如今在关外黑水城的地界带兵,那里是楚珣的故乡,也是南召同北梁的交界。那里地势复杂,十分安稳。

    京中日后会日渐动荡。她的身份不安全,若是能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自是再好不过。

    她这个人他是了解的,再心软不过。别人对她一点好,她会加倍对别人。他救过她,但他并不希望她用自己的终生来回报。

    所以他冷着她。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远远地躲着她,也就意味着他第一时间保护不了她。

    她那样孱弱单薄,如同反季养在温室里的娇蕊,若是没有人仔细护着,那怎么能行?

    楚珣按下心头酸涩,轻声问:“难受吗?”

    阿沅一愣,轻轻摇摇头。才想到他和她隔着个插屏,想来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出声道:“好多了。”

    简短的交流一结束,室内顿时一片寂静。

    阿沅等了半天,才听见楚珣低沉的声音从插屏那头传来。

    “昨夜,你梦魇了。”

    所以他才会在她门口守了一夜?阿沅一愣,突又想起自己昨天乱七八糟的梦来,不由有些脸红轻声道:“那我没有些什么奇怪的梦话吧?”

    楚珣沉声否定,又道:“昨夜的事情,是我之过,是我同杜家的恩怨连累你,但是宋姑娘放心,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发生了。”

    昨夜,阿沅梦里一直在害怕,想是被尸体吓到了。她一个姑娘,即便家道中落,也是个娇养的姑娘,未见过害人之人,也未见过尸体。

    阿沅知道楚珣的意思,轻轻蹙眉,摇头道:“为何是你的过错?最开始,杜家的事情是因我而起的。”

    “无论是诬陷,还是杀人放火都是重罪,是他们要害人,难道还不要人反击吗?昨夜你是一时情急,况且杜姨娘死有余辜,你有何错之有?”

    “我是害怕死人,但我更害怕自己变作死人。”

    “况且,昨日,杜姨娘她是为给杜烨报仇才来的。可杜烨的死,我想是与你无关的。”

    “我出刑司那天,临走时看见有人将他带出去了,他当时还活着,依你的性子是不会翻旧账的。”阿沅轻声一笑:“我信你。楚大人,你没有杀他。”

    听着她这话,楚珣心里一麻,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一直以来,别人误解他、讽谤他,将一些别人干的坏事安在他头上。他其实早就习惯了,也懒得多解释徒费口舌。

    久而久之很多人都信了。可他没想到,会有一个人同他:“我信你。”

    半晌,楚珣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也是因为我未护住你,若是见月斋人多一点,把守严一些……”

    阿沅突然不话了,一双眼睛微微眨巴两下:“所以,楚大人是在表达歉意吗?”

    阿沅笑道:“那你可要拿出表达歉意的诚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