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空间内安静得可怕。

    谢语然沉默了好一会，才抬眸看向伊，“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想救叶明澈吗？

    苏星儿捅的那一刀太过突然，再加上当时谢语然才从高空坠下，有些神志不清，所以她并不记得苏星儿到底把刀插到了哪。

    想起上辈子叶明澈的结局，谢语然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我的意思不够明显吗？”伊脸上神情未变，淡声道：“叶明澈被世界法则排斥得那么厉害，注定了他不会得到眷顾。”

    甚至，因为被世界法则排斥，还可能加剧他的不幸。

    苏星儿那一刀确实没捅到致命处，但被世界法则排斥以后，可就是致命伤了。

    系统空间里深蓝色的流光还在墙面上不时流过，但依旧挡不住外面的黑暗。

    谢语然不能想象自己失去叶明澈的画面，但她也知道伊不会平白无故地帮自己。

    几个呼吸之后，谢语然已经做好了决定。

    她直直看着伊的眼睛，缓慢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谢语然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

    按照伊刚刚的话，只有能量才对她有用。可她拥有的能量应该只有那还没做完的系统任务。

    偏偏，这还是她重生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除此之外，她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和聪明人交道果然很轻松啊。”伊换了个更加放松的姿势，脸上也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她的目光在谢语然身上量了好一会，才用一种非常平常的语气：“我要你的精神力。”

    那场红雨虽然是时空管理局给他们开的外挂，但实际上也是一种筛选。

    谢语然没有拯救末世，但她为保护末世付出了很多。尤其是在末世中凝炼出的精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低维度的标准。

    如果当时那些人能够勇敢一点，谢语然也不会落得个自爆晶核的下场。

    “好。”谢语然丝毫没有犹豫，“我和你交换。”

    这利索的回答不禁让伊有些怀疑，她抿了抿唇问道：“你想清楚了？没有了精神力，你可要做回普通人了。”

    人本就偏向于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这也是为什么很少有人能在得到了权利以后还能回归平庸的生活。

    “有什么需要想的。”谢语然语气平淡，“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

    不过是恰好挺过了那场红雨，也不过是恰好从那场红雨中得到了精神力而已。

    “你们俩……”伊嘴角抽了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些什么，过了好一会才道：“你们俩还挺配的。”

    一个放弃了在时空管理局享受永生的机会，另一个放弃了可以轻松凌驾于人的精神力。

    “如果感情不是双向的奔赴，那将毫无意义。”

    人们常恋人之间隔着一百步的距离，叶明澈已经朝她走了九十步，剩下的那十步，怎么也该让她来。

    伊莫名觉得自己被狗粮糊了一脸。

    系统空间外的黑色愈发浓烈，不过仔细看去，能发现这些黑色中还隐藏着一些流动的黑团。

    “他的能量团现在就飘散在外面，只要你能找到他，我就能把你们送回去。”伊伸手，推开了系统空间的门，“不过在暗黑宇宙中并不安全，一旦你踏出这扇门，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

    或许是时空乱流，或许是时空风暴。

    不管是什么，对谢语然来都是致命的。

    “找到他的能量团以后，就把手链捏碎。”伊把一条蓝色珠子串成的手链递给了谢语然，“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往前一步，可能就是永别了。

    如果遇上了时空风暴，谢语然不定连全尸都没有。

    “没什么好反悔的。”谢语然带上了那条手链，直接走出了那扇门。

    眼前漂浮的黑团特别不显眼，但在黑团经过身边时，能感觉到明显的气流。

    谢语然在这一片黑暗中漫无目的地摸索，她甚至分辨不出这些能量团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身后的系统空间已经消失了，从她踏出了门的那一刻，就再也没了退路。

    要么和叶明澈一起活着回到那个世界，要么她死在这茫茫无际的暗黑宇宙中。

    四周不仅没有一点光，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极度的黑暗与寂静，格外消磨人的意志。

    又一个黑团从谢语然身旁飘走，那一瞬间，谢语然忽然感受到了一丝冰凉顺着指尖直直涌向了心脏。

    紧接着，悲伤，愤怒，沮丧，焦虑，痛苦等一系列的负面情绪如潮水般向她涌入。

    这是，那些黑团的情绪。

    谢语然先是一愣，而后又欣喜了起来。

    如果有能感知到这些黑团的情绪，那她要分辨出哪个是叶明澈的能量团就很容易了。

    另一边，时空管理局。

    “呦，你居然会帮她？”一个穿着和伊相似的男人趣道。

    在他们面前，有一块巨大的电子板，而电子板显示的画面，正是在暗黑宇宙中寻找叶明澈能量团的叶明澈。

    伊无视了男人言语中的嘲笑，只是淡淡道：“你寡这么多年，确实是有原因的。”

    她能帮谢语然的就仅此而已了，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

    只是暗黑宇宙没有边际，叶明澈的能量团甚至可能在距离谢语然很远的地方漂浮着。

    在这种情况下呆久了，她很可能会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上一个去暗黑宇宙里找能量团的人，可是直接迷失了，最后遇到了时空乱流，也不知道尸体被卷到那个世界去了。”男人看了眼屏幕里还在不停寻找黑团的谢语然，突然有些好奇，“你，她会找多久？”

    伊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忍住了揍人的冲动，硬邦邦道：“暗黑宇宙里，并没有时间流逝。”

    这里相当于宇宙的坟场，是被抛弃的一角。

    “我猜，她最后会迷失在暗黑宇宙中，化为这千万能量团中的其中一个。”

    伊听着这话，难得没有同男人逗嘴。而是捏着拳，默默为谢语然祈祷。

    希望她，不会迷失自我。

    与此同时，暗黑宇宙。

    能感受到能量团的情绪也并不全是一件好事，因为这里绝大多数的能量团都被负面情绪所填满。

    那些沉甸甸的情绪压在谢语然心上，犹如压了一块大石，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片宇宙中并没有时间流逝，所以谢语然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甚至因为接触太多负面情绪，记忆开始变得模糊。

    又一个黑团被谢语然捏在手上，愤怒的情绪从指尖直直传到了心里，压得谢语然差点没喘过气来。

    “不是这个。”谢语然皱着眉，扔开了那个黑团，看着四周的黑暗，有些不知所措。

    她究竟应该，朝哪个方向去啊？

    究竟哪里，才会有她要找的黑团。

    谢语然敲了敲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我要…找到他，然后…然后……”

    她愣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补出了后半句话，“然后带他回家，对，我要带他回家。”

    脑子里有关于那个他的记忆也变得模糊，谢语然张了张口，连他的名字都不出来。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停下寻找的脚步。

    “你看，我就她会迷失在暗黑宇宙中吧。”熟悉的系统空间里，那个男人懒洋洋地道：“她已经开始忘记自己要干什么了。”

    记忆模糊，就是迷失的开始。

    很快，谢语然就会忘记自己为什么要寻找黑团，也会忘记自己是谁，等她彻底忘记所有的东西以后，就会被暗黑宇宙所吸收。

    而这世上，也再也没有人记得她的存在。

    伊的脸色难看得厉害，她咬着下唇，死死盯着屏幕里的谢语然，“千万…别忘记啊。”

    你的爱人还在暗黑宇宙的某处，等着你。

    “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会帮她了。”那个男人忽然：“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曾经去过暗黑宇宙。”

    也曾经和谢语然一样，在无数的能量团中分辨自己的爱人。

    “是。”那段记忆对伊来已经很久远了，但一提起，还恍如昨日。

    “我没成功，但我希望…她可以成功。”

    世上的遗憾太多，而她总向往着圆满。

    哪怕那个圆满并不属于她。

    而此刻被寄予了重望的谢语然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

    她只记得，自己要干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究竟，要干嘛？”谢语然盯着面前流动的黑团，失了光彩的眸子里刻着迷茫。

    她站在原地愣了许久，也没想起来。

    可心中却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停，继续往前走。

    谢语然犹豫了一下，朝着一个方向坚定地走了过去。这一路上她又从那些黑团里接收了不少负面情绪，但因为接触的太多，已经逐渐麻木了。

    就在谢语然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黑暗中走多久的时候，她忽然碰到了一团，没有负面情绪的能量团。

    一股暖流从指尖顺着血液往上，流经了整个身体。

    那些郁结在心里的负面情堵顿时被一扫而空，紧接着一种名叫欣喜的情绪在谢语然的脑海中蔓延开来。

    她盯着那个能量团看了好久，在笑出来的同时，眼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张了张口，因为许久未曾过话，声音像两块生了锈的铁片摩擦时发出的噪音一样刺耳，“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