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枝怎么都想不到贺忱会来帮她话，一时间愣在原地，仰头看他。

    少年背脊挺拔单薄，宽松的校服短袖被风吹的微微晃荡。阳光在他发梢洒落碎金色，衬得后颈白皙柔韧。

    像间一株盛满朝阳的树。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男生语气很不爽：“你谁啊？”

    “你管我是谁。”贺忱散漫地抬了下眉梢，“自己班里没女生吗，不辞辛苦地跑到别人教室门口撩妹。”

    御枝还在旁边看着，男生自然不想落了面子，脸色也沉下来：“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

    贺忱：“巧了，我刚吃饱。”

    言下之意就是正好闲的没事干。

    可能是没见过嘴皮子如此利索的，男生被噎了下，想动手了。

    “老子好话你不听是吧？”男生伸手要推他，“非得……”

    “你们三个在那儿干嘛呢！”

    身后忽然传来个低沉的男声。

    御枝回头，看见班主任兼物理老师田磊走过来，“马上就要上课了，你仨不去学习，杵在门口开会？”

    话虽这么，田磊的眼睛却盯在男生身上，等走近了，又问一句。

    “你哪个班的？”

    田磊平时脾气好，能和理二班学生成一片，但真严肃起来，他那健壮体型带来的视感绝对是压迫性的。

    原本嚣张的男生瞬间偃旗息鼓，瞪了贺忱一眼，转身走了。

    叮铃铃——

    预备铃在头顶响起。

    田磊表情缓和下来，冲自班的两位尖子生露出个笑：“进班吧。”

    御枝跟着贺忱往教室走，纠结片刻，伸出两根手指拽了拽他的衣角。

    前边的少年侧头看她。

    “谢谢。”御枝声。

    “不客气。”贺忱声音里带着点鼻音，软软哑哑的，像羽毛在挠人。

    一把让人陷入初恋的好嗓子。

    可惜不出人话。

    “也不是想帮你，”他补充，“主要是不想看那男的误入歧途。”

    御枝：“……”

    歧途你大爷！

    呸！

    =

    前两节课都是物理，石磊挑重点难点把月考卷子讲了遍，其中自然不包括御枝错的第五道选择题。

    因为贺忱的没有错，班里除了孙迅和她，基本上没人选D。

    D是最离谱的答案。

    相当于老师问1+1等于几，别人都数字，你apple peach banana。

    御枝搞懂了这道题之后，也觉得她考试的时候脑子被驴踢了。

    很快到第二节 下课，田磊布置完作业，拎起讲桌上的教案准备走人。走到班门口又想起件事，回头吩咐。

    “学委，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

    御枝没多想，以为又是抱哪一科的卷子，跟着田磊进了办公室，才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老师。”御枝怀疑耳朵出了问题，“您让我给孙迅同学补物理？可是……”

    我自己的物理都烂成屎好吗。

    怎么教。

    这句话当然不能出来，御枝硬生生转移，“可是让贺忱同学帮他补课不是更方便吗？他们是同桌。而且贺同学的成绩要比我好很多。”

    “哦，我给贺忱安排了另一位同学，所以你成了最佳人选。”

    田磊像是早就知道御枝会这么问，答得老神在在，笑眯眯道，“不用担心，孙迅的物理是有基础的，不会太难带。老师觉得以你的水平足以胜任这份任务，自信一点，加油。”

    “……”

    不想去不想去不想去！

    痛苦面具！

    心里的人流着泪满地滚，御枝努力挤出个笑脸：“好的田老师，我会和孙迅同学一起努力的。”

    上午的大课间不用做操，走廊上挤满了学生，嘈杂热闹。

    御枝回到教室，一眼看见她未来的扶贫对象正坐在位置上，翘着二郎腿，跟周围几个男生联机游戏。

    毫不掩饰，无比猖狂。

    在班里其他伏案刷题的学生衬托下格外显眼。

    御枝呼出口气，做好心理建设，径直走到第五排，敲了敲桌面。

    刚好一局完，碾压式胜利，孙迅喜笑颜开地抬头看她，笑得像朵东北大呲花：“学委，找我有事？”

    御枝无法共享他的喜悦，公事公办道：“田老师让我以后帮你补习物理，你中午记得把错题整理一下。”

    周围几个男生开始起哄。

    “御大学委亲自给你补习，孙迅你福气不啊。”

    “啧啧，忱哥做你同桌，学委给你补课，迅子你祖坟冒青烟了！”

    “……别吧。”孙迅的笑容立马垮了下去，化身人间苦瓜，“学委，你真没跟我开玩笑？”

    补物理？

    不如杀了他。

    御枝：“田老师亲自和我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找他问问。”

    侧靠在墙上写英语听力的贺忱本来安静地低着头，没接话，听到这句倒是笑了：“老田心还挺大。”

    画出最后的选项A，贺忱摘了耳机扔到桌面上，抬眼扫向御枝，慢悠悠道，“一个敢讲一个敢听。”

    周围笑倒一片。

    “你闭嘴吧。”孙迅愁得笑不出来，“山上的笋都让你夺完了。”

    “……”御枝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忍字头上一把刀。

    忍忍忍。

    ……忍个毛！

    “贺同学。”姑娘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跟人沾边的话，你真是一句都不。”

    贺忱放卷子的动作顿了下，诧异地瞧她一眼，沉默两秒，竟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假笑。

    是真的、挺愉快的那种笑。

    愉快到让御枝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给他讲了个笑话。

    不止是御枝。周围一圈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向贺忱，不知道学委是哪句话戳中他老人家的笑点了。

    贺忱靠着后桌沿，仰头看她，眼睛弯弯的，笑出半颗尖白的虎牙，少年感满到快要溢出来。

    “哦，”他，“谢谢夸奖。”

    “……”

    御枝呆住了。

    仿佛一拳在棉花上，这货的不要脸程度远远超出御枝的攻击范围。

    好半晌，她才憋出一句发自肺腑的问候：“你有病吧？”

    贺忱刚想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还没开口，御枝就把头转回去了。

    姑娘纤瘦的背挺得很直，后脑勺上都写着“拒绝交流”。

    看来是真生气了。

    贺忱用舌尖润了下唇角，又有点想笑，扭头却撞上孙迅关心的目光。

    “你咋了忱哥，”孙迅觉得这人不太正常，“学委戳你笑穴了吗？”

    “没有。”

    贺忱收起笑，一本正经道，“第一次见学委发脾气，被吓到了。”

    孙迅：？

    我信你个鬼。

    谁被吓到会笑得那么春风荡漾。

    “学委哪儿发脾气了，”赵维鑫插嘴，“人家语气还是很温柔的。”

    御枝天生声线偏软，和她那张脸非常匹配，所以看着就像乖学生。

    在同学眼里，她脾气一直很好。

    从没见她和谁生过气。

    哦，贺忱除外。

    这狗东西是真的气人。

    贺忱摆摆手，没有解释。

    一中论坛里他和御枝是死对头，贺忱并不是不知情。而他和御枝的关系也确实称得起“对头”俩字。

    表面上似乎是他一直在单方面找御枝的茬，实际上最先发出敌对信号、看不惯他的人是御枝。

    准确地，从他刚转到一中考了年级第一，御枝就对他有明显敌意。

    但她不，也不会表现出来。

    御枝就好像有个包袱有个人设一样，非得扮演温柔仙女，乖软猫崽。明明不愿意接手别人的麻烦，不愿意帮孙迅补习物理，甚至不愿意当个好学生，可她就是不拒绝。

    明明头顶上刷满了弹幕写着“我不想我好难”，还要对别人竖起拇指挤出笑“I“m fihank you”。

    向来张扬肆意、随心所欲惯了的贺少爷，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可以活得这么憋屈，这么累。

    御枝越是装乖，他就越想欺负。

    贺忱承认自己闲得慌。

    高中生活如此无聊，再不找点乐子真的会长蘑菇。

    而且他也想知道，御枝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现在终于沉不住气了。

    贺忱随手将英语卷子塞进桌洞，若有所思地笑起来。

    ……还挺可爱的。

    =

    御枝晚自习把兰禾发的卷子写了三套，等回到家，快十一点半了。

    玄关处贴了张便条纸。

    [To 枝枝：

    学校有点事需要处理，爸爸今晚不回来了，睡觉前记得锁好门窗。]

    御枝撕掉便条纸，扔进纸篓。低头换拖鞋，脸上没什么情绪。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御建是容城一所初中的老师，前年开始带初三，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大部分心思和时间都耗费在那群即将考高中的孩子身上，很少管御枝。

    她妈妈，兰禾女士更厉害。

    在外省经营着一家服装公司，连锁店今年刚开到容城，平时忙的脚不沾地，御枝一个月都见不了她几面。

    但成绩却比谁家家长盯的都紧。

    御枝知道，她只需要扮演好乖女儿、好学生的角色就行，至于她过得怎么样，其实是没有人在意的。

    御枝穿过空荡荡的客厅，进了卧室把门锁上，照例开始刷题。

    猫咪时钟很快指向凌一点。

    御枝洗漱完，躺到床上时，忽然想起她昨晚下载的游戏，伸手摸到枕头底下的手机，翻个身趴在床上。

    刚一点进游戏主页，还没看见宠物，就有三个聊天框跳出来。

    [荒地开垦任务已完成，请玩家前往任务中心领取金币。]

    [摆摊贴膜任务已完成，请玩家前往任务中心领取金币。]

    [天桥卖艺任务已完成……]

    宠物程序设定地这么勤快吗？趁她不在把所有工作都做完了。

    御枝点进任务中心把金币收了，钱数从－150蹭蹭往上涨成5850。

    [叮！商店解锁成功。]

    [玩家可自行进入商店为二狗添置生活用品并装扮房间。]

    御枝返回游戏主页，果然看见右下角新添了一个商店图标。

    虚拟商店分成好些板块，标注着服装区、生活用品区、图书区……

    御枝随便点进服装区，游戏页面顺滑地加载出一间Q版服装店。与此同时，宠物人也跟着一起出现在店里，正好奇地转动脑袋到处看。

    它还穿着昨天那套和服，游戏没有洗衣服的设定，所以依旧很干净。

    雪白的尾巴摇了摇，人头顶冒出云朵气泡：[这是哪儿？]

    聊天功能仍未解锁，御枝没有回复它，随手滑动商店巡视衣服。

    长裤短裤衬衫毛衣男装女装……

    嗯？

    女装？

    御枝以为看错了，又划回来。

    还真是。

    商店一角整齐地陈列着排排洋裙，木牌上写着英文字母Lolita。

    如果代入这个设定……四舍五入不就是她可以让贺二狗穿女装？！

    回想白天某人那副欠扁的样子，御枝弯起嘴角，笑容逐渐邪恶。

    她看向商店某处。

    单纯的人还在绕着衣架转圈，完全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是时候让它认识到人心险恶了。

    御枝保持微笑，选中一条黑白蕾丝女仆洋裙，毫不犹疑地付了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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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忱忱: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