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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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清风悠悠,裴洛坐在石阶上,将刚刚惨遭撞击的花重新栽种回新的花盆里。

    经历一番“磨难”,花朵显得有些焉吧,裴洛轻轻摸了摸花瓣,声道歉:“抱歉啊,让你受苦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姑娘不觉有人在看她,盯着花自言自语许久,仿佛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林时景收回目光,轻轻关上窗户,“查到了吗?”

    “第一波人确实是临榆县令派来的人,为了账本而来。但第二波死士,武功远远高于他们,且手段狠厉。属下只与其中两三个纠缠,已觉很难对付。

    “是属下糊涂,未曾想到临榆县内还有此等高手,才致公子孤立无援,受此重伤。”

    卫林满目愧疚,林时景扶住他的手臂,拦住他下跪的举动。

    “不必愧疚,当时我的预判有误,并不是你的错。”

    “若是临榆县令派来的那些杀手,也不能将我伤成这样。”

    卫林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公子的意思是,临榆县里还有其他的势力?或者,临榆县令背后还有他人在护?”

    林时景不答,他立于桌前,思索半晌,提笔写信。

    “你送此信送给霍昭,让他心行动。”

    “属下明白。”

    卫林将信收好,忽又想起一事:“公子这几日要待在哪里?临榆县里定有许多人在寻公子。”

    一击不成,临榆县令夺不回账本,必会再次行动。

    卫林看着这间屋,他觉得这里很适合养伤。

    只是……经过刚刚那番事,那姑娘身边的丫头和嬷嬷看他们的眼神可不友善。

    “公子,要不……”

    话音未落,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卫林及时止住话,他开门,意外地看见屋外的姑娘。

    裴洛手中抱着一盆花,对他笑了笑,试探地问道:“我能进去吗?有没有扰到你们?”

    “进来吧。”林时景温声答道。

    卫林见势先离开。

    裴洛抱着花盆走进去,将花盆放在桌子上。

    林时景看着花盆里的蓝色花,又看向裴洛,“这是……”

    “这是送给你的。我就是因为挖它,才发现叶片上的血迹。我觉得你和它有缘,你伤又未好,看着它也会轻松许多。”

    蓝色花微微摇摆,林时景看了一眼,想到先前在林中的事。

    他警惕心强,又是在重伤情况下,自不轻信他人。

    林时景起身,目光略带歉意:“当时是在下鲁莽,才险些伤了姑娘。姑娘刚才被吓到,可是因为我?”

    林时景聪慧,不难猜到裴洛看到他如同见鬼一般的原因。

    裴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睡着的时候,总能感觉到有人在看着我,所以做了噩梦。”

    裴洛浑然不知看着她的人,正站在她面前。

    林时景猜到他做噩梦是因为自己,倒没想到是因为他看着她的缘故。

    姑娘胆,只怕他上午那模样真的是吓到她了。

    林时景沉默半晌,右臂传来疼痛感,他面色依旧如常,眉间不曾皱一下。

    他看着有些羞赧的姑娘,轻声道:“既如此,那我今日便告辞。还是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等我此间事了……”

    “你要走?”裴洛一下急起来,她瞪大眼睛看向林时景。

    姑娘一双杏眼湿漉漉的,清澈透亮,里面盛满了焦急。

    林时景一顿,点头:“住在这里不方便,也不好再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裴洛一个劲地摇手,不想林时景误会,“你伤势很重,胡大夫了,这些日子你要静养。你要是胡乱走动伤势加重,那我岂不是白白救你?”

    裴洛反过来劝。

    她完,又有些心虚,生怕别人觉得她是在强留,一时不太敢看林时景。

    “可……你不是怕我吗?”

    头顶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姑娘迅速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怕?”

    “嗯,你刚刚很怕我。”

    吓得撞倒花瓶跌坐在地上,这不是怕是什么?

    裴洛有些着急,她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怎么又提起来了?

    “我那不是怕你,是怕梦中的你。”

    “可那也是因为我,你才做噩梦。”

    话虽如此,可她现在不怕了呀,姑娘心中嘀咕。

    林时景看她急得不知如何反驳,有些想笑,又忍住。

    “所以,你还是怕我。”

    “不怕,”裴洛忽然大声道,她急急往前一步,“我现在不怕你了。”

    姑娘认真又肯定地点头,生怕林时景不信。

    她完,盯着林时景看。

    林时景沉默地回视,不留下还是离开。

    渐渐的,裴洛满心失落。

    她丧气地低头,“好吧,那你下山一定要注意安全,伤口那儿千万不能沾水……”

    姑娘还在絮絮叨叨叮嘱,对面的人慢慢坐下,不疾不徐道:“那我若想留下,姑娘愿意收留吗?”

    “下山后一定记得静养,不要……欸,你什么?”

    裴洛猛地抬头看向林时景,满目惊喜。

    那双鹿一般的眸子瞬时恢复亮光,舍不得叫人让她失望。

    “我,”林时景一字一句,笑容清和,“请姑娘收留。”

    “好。”裴洛欢快地应下。

    姑娘开开心心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又听见身后人问道:“不知姑娘可曾见到在下那柄长剑?”

    裴洛脚步一顿,心口咚咚直跳,“没有,许是丢在林中……”

    “好,我会派人去寻。”

    裴洛不想林时景这么快相信她,她捂着不安跳动的心,赶紧跑回自己房间。

    裴洛开衣柜,一眼看到柜子中藏着的长剑。

    她拧眉看着那柄长剑,剑鞘上花纹繁复,剑柄处刻有一个“林”字。

    这把剑很好看,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好看。

    可现在它主人找不到它了,会不会着急?

    姑娘搅着手指,心里天人交战。

    黄昏时分,一股浓郁的汤药味飘进屋。

    裴洛站在门口处,看着林时景面无表情地喝完一碗药。

    她赶紧捧出早已准备好的糖酥,递上前:“你快吃一块,解解苦味。”

    林时景一怔,看着糖酥有些怔愣。

    卫林端走药碗,一回头就见自家公子面前摆着糖酥。

    他正要开口解释,林时景淡淡看了他一眼。

    “好,谢谢。”

    林时景拿起一块糖酥,轻轻咬上一口。糖酥入口松软香酥,但却有些甜得过头。

    裴洛眼巴巴地看着林时景吃完一块,睁着大眼睛问道:“好吃吗?是不是很甜?”

    “嗯。”林时景放下手中的半块糖酥,轻笑点头。

    “那你多吃点。我这里还有很多,这些都留给你。”姑娘抱出一袋糖酥,十分慷慨地推到林时景面前。

    林时景哑然地看着那袋糖酥。

    卫林忍不住笑出声,见林时景看过来,他立马收住笑容,转身出去:“我去看看厨房要不要帮忙。”

    姑娘殷切地看着,林时景收下那一袋糖酥,“好,多谢姑娘。”

    “不谢不谢,”裴洛见他收下,松下半口气,谨慎再谨慎地问道:“假如,我假如,我对公子了一句谎话,公子可以看在这一袋糖酥的份上原谅我吗?”

    “谎话?”林时景反问,眉梢微微挑起。

    裴洛赶紧强调:“只是假设。”

    姑娘就差没在脑门上写出“心虚”两个字,林时景看着她着急的样子,眉眼晕开笑意,薄唇轻启低笑出声。

    裴洛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笑什么。

    她离得近,看清楚林时景笑颜展露的过程。

    满心疑问渐渐消失,姑娘呆呆看着对面人,忍不住道:“君子世无双,的是你吗?”

    “嗯?”

    “你长得很俊俏。”姑娘直白地夸赞。

    俊俏。

    林时景挑了挑眉,决定把这句话当成纯粹的夸赞。

    “这袋糖酥我收下。不过……”

    话题回到正轨,裴洛一下子紧张起来。

    林时景清然一笑,“你不适合撒谎,日后若要谎,记得对着镜子好好练习。”

    裴洛:……

    她怎么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所以,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撒谎?

    心虚的姑娘没问出答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又梦到那人。

    这次不再是凶巴巴的他,只是冷冷淡淡地看着自己,简略地吐出三个字:“拿出来。”

    清时分,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雨。

    裴洛在雨声中清醒,她看着床幔许久,才慢腾腾地起身往外走。

    外面斜风细雨,裴洛穿戴好,坐在廊下,拄着下巴看着外面的雨。

    天尚未透亮,远处也只露出点鱼肚白,天地昏暗,雨声不绝。

    林时景推门而出,一眼看到坐在廊下的姑娘。

    姑娘没有白日的活跃,一人孤身坐在那里,双目失神地看着落雨。

    那种孤寂,不该是她这个年纪有的。

    林时景折身回去,裴洛不觉身后动静。

    她听着雨声,好像在其中听见了谁人的话声,声音温柔。

    她看着那片雨,伸手出去,雨水落到掌心,啪嗒一声,将她的心口击得泛起丝丝疼意。

    一阵冷风吹来,裴洛了个冷颤。

    忽而,肩上一重,身后有人温柔出声:“莫贪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