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完结章 人间烟火与心上人
永靖二十三年八月, 圣上赐婚于太子沈星辞和国公府嫡女霍棠华。
同月,远安侯嫡子林时景上裴府提亲,与定远将军之女裴洛许下婚期。
清月茶楼二楼雅间, 刚刚定亲不久的两人同桌而坐。
林时景沾水在桌上写下两字,茶水晕染桌面,显出兵器二字。
“他最后一计, 殿下当如何?”
“时景如何想?”
“将计就计。”
沈星辞露出会意一笑,再不多言。
杜陵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林时景由蛛丝马迹查出他的身份, 他穷途末路, 毒死母亲, 炸死自己, 反倒落个干净, 不用受他人折磨。
永靖帝为此彻查朝廷上下,倒真的抓出几个听命于他的朝臣。
他化身宁王幕僚, 当初借着临榆县令田宏深的手,与西炤交易兵器, 引得边关动荡,扰乱大启安定。
林时景灭西炤后, 他又企图利用空饷蛀空朝堂。最后藏在无人处的兵器, 是他最后能做的事。
而林时景和沈星辞要做的,是静观其变。
——
金秋九月, 圣上车架前往麓山秋猎。
然车马刚到尚未修整,宁王带着叛军冲入皇帐, 太子一力护下众人周全,为救永靖帝受伤。
永靖帝惊怒失望之下,贬宁王为庶民,幽闭在宗人府, 终身不得出。
消息传回金都时,已是第二日。
彼时裴洛正在和父亲话,她了许多母亲的事情,宋寒听得认真。
时间会疗愈伤痛,有些遗憾终归得接受,宋寒最终还是选择跨出那一步。
“洛,等你出嫁一年后,我想出去走走,四处看看。你母亲以前总山河广阔,奈何她不能亲自踏足。我便代替你母亲走一走,看一看。”
“好,不过爹爹记得要写信回来,不能一去毫无音信。”
“嗯,至少三月一封信,好吗?”
“好。”
裴洛的好字尚未落实,厮匆匆跑进来,慌乱道:“姑娘,宁王叛乱了。”
“什么?”裴洛惊得起身。
“昨日的事,午后陛下他们就要回京了,听太子还受伤了。”
“那其他人呢,时景哥哥有没有受伤?”
“奴才也不是很清楚。”
裴洛满心担忧,但也知道只能等。
她一直等到日落时分,快要耐不住性子冲出去找人时,在廊下撞见赶来的林时景。
她跑过去上下检查一番,见他真的没有受伤,那颗心才安定下来。
林时景等她审视完,才牵住她的手往前走:“我不是让卫林来通知你我没有受伤,怎么还这么担心?”
“我总要见到人才放心。听太子受伤了?”
“嗯,轻伤,养几天就好了。”
两人进屋坐到榻上,裴洛挥手让丫鬟退了下去,“怎么回事?宁王怎么会谋反?”
“杜陵留下一批兵器,他将藏址告诉宁王。宁王见皇位无望,便起反心。陛下痛心至极,已有意禅位。”
永靖帝早早立储,本就是想免去储位之争。但到最后,他偏宠的儿子却为了皇位谋反,他如何能不失望?
太子有治国之才,不输于他年轻之时,他便干脆放手,禅位于他。
“倒没想到,他竟然还留有后招。”
当初林时景劝她不要去秋猎,怕是早已得知此事。不过她明白有些话不必问。
两人着琐碎闲话,裴洛再抬头时,外面的天已暗。
黄昏一至,天黑得极快。
明明他们还没几句话,好像就到了他该走的时候。
林时景也低眸看着她,眼中有许多无奈:“宋叔肯定不会让我留下来用晚膳。”
“是的。”
他们已经定下婚期,这段时间自要减少见面。
“我该将婚期定早些的。”
裴洛闻言,忍不住笑:“当初是谁的,怕我在冬日冷,非要春日成婚,现在觉得时间长了。”
“是啊,太难熬了。”
林时景抱住姑娘,有些不想放手,“要不以后我翻墙来看你吧。”
裴洛被他逗笑,“你当真觉得我爹爹不知道你翻墙进来吗?你今日翻墙,不定明日墙头上就竖了利刺。”
“唉,有可能。”林时景真心实意地叹一口气。
裴洛仰头看他,捏了捏他的脸,“很快的,日月如梭,白驹过隙。”
婚期已定下,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林时景无奈一笑,低头亲了一口裴洛的唇,“等到春和景明之日,我来娶你。”
“好呀,”裴洛靠近也亲他一口,“我等你来娶我。”
——
永靖二十三年十月,永靖帝退位,太子沈星辞登基。
难熬的冬日也在第一场春雨中结束,桃花缤纷盛开,喜鹊声唶唶,道是喜事来。
相隔两刻钟路程的裴府和远安侯府内外皆挂满红绸。
裴府门前裴鸿轩为首,一武一文誓要难倒新郎官。
林时景一身红色婚服,玉带束腰,身姿挺拔。他眉眼温润,不紧不慢地回答他们的问题。
院内,裴洛紧张地坐在喜床上。
程语蝶梳着妇人发髻,宽慰她:“千万别紧张,越紧张越容易出错。我之前紧张得踩到裙角,得亏霍昭扶住我,没叫旁人看出来。”
红盖头遮面,裴洛无奈一笑:“语蝶你别了,你越我越紧张。”
“哈哈,也对,这不紧张才不是正常人。”
笑笑闹闹中,前院厮快速跑过来,朗声在外面到:“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
炮竹连声响,一声声炸得裴洛心头更加慌乱。
屋外笑闹中,门轰然叫人撞开。
裴洛被那声音一吓,刚刚缓过来又听见一声声熟悉的脚步声,仿佛踩在她的心上。
视线里一片红色,忽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到她面前。
裴洛深呼吸好几下,轻轻将手搭上去,起身走到林时景身边。
一对佳人并肩而立,喜房内祝贺声迭起。
嘈杂声中,裴洛握着那只手,奇迹地安下心来。
走到前院,裴洛向父亲告别,到底还是忍不住哭出来。
宋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看向林时景:“你要好好待她。”
“岳父放心,时景绝不负她。”林时景声音诚恳,目光笃定。
他握着裴洛的手,带她一步步走出裴府。
不远之处,蓝羽脖上系着红绳,它挥舞翅膀跟着花轿一路到侯府,看着新人跨火盆,三拜成礼。
一套成婚之礼下来,裴洛坐到喜床上,才有了真实感。
嬷嬷剪下一缕他们耳后的青丝,用红线捆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待到旁人都退出去,林时景半蹲在裴洛面前,“我先去前院,你饿了先吃些东西,莫要忍着。我很快回来。”
“好,你快去吧。”
林时景起身往外走,只走一步,又折身返回,低身在裴洛眉间亲吻。隔着红盖头,那温柔的触感似乎也未减少半分。
裴洛红着脸推他:“快去吧。”
林时景附耳轻声道:“放心,不会让夫人久等。”完,大跨步离开。
裴洛见他离开,摸了摸红通通的脸,赶紧叫人端些吃的过来。
她是真的饿了,坐花轿坐得头晕眼花,如今可算能休息一会儿。
前院霍昭带头一个劲灌林时景的酒,最后将人灌得醉醺醺的才送回去。
林时景踩着虚浮的脚步,刚踏到后院,一双黑眸瞬间清明起来。
他轻轻推开喜房的门,裴洛正靠着床柱在浅眠。
她听到开门的声音,清醒过来,立马坐直。
林时景执着喜杆,缓步走近。
裴洛心咚咚跳,盖头落在身后,她亦不敢抬头,如玉的脸庞上浮起淡淡的红。
云鬓掩在华丽的凤冠下,桃花玉面,瑰姿艳逸。
林时景坐到她身侧,将凤冠取下。
裴洛大着胆子抬头看他,他一身红色婚服,眼眉如星,薄唇浅笑。
只往日里冷静沉着的一双黑眸,此时似如一汪幽潭,引人窥视其下。
裴洛看了一眼不敢再看。
林时景倾身过去,嗓音低哑:“夫人今日很美。”
他手一勾,裴洛挽着的长发倏然落下,及腰的长发落在纤细的后背上,与脖颈间的白显出鲜明对比。
林时景拿过交杯酒:“夫人,这是最后一道礼。”
交杯酒辛辣,裴洛咳了几声,林时景让她喝茶缓过。
他黑眸沉沉地盯着她,裴洛只觉脸颊生热,浑身不自在。
她伸手要叫他坐远些,林时景趁机捉住白皙指尖不放。
他一手抚上那露出的半截瓷白脖颈,声音低哑带笑:“夫人,我错了,这才是最后一道礼。”
话落,他翻身覆上。
红色床幔倏然落下,遮住女子轻声呜咽。
红烛摇曳,直至天明。
——
三年后,庆安府。
时近新年,林宅上下挂满红灯笼,过往的婢女厮喜气洋洋。
今年是热闹的一年,不仅林时景和裴洛在庆安府过年,程语蝶和霍昭亦赶来同贺新年。
长公主三年前搬来庆安府居住,庆安府四季如春,她身子渐好,寒疾竟有好转之象。
而成婚至今,林时景的腿疾再未犯过。
那日险险失去裴洛,腿疾又犯,但两厢相比之下,腿疾之痛反而算不得什么。
堂中一片欢闹,裴洛和程语蝶围着长公主着金都趣事。
下人高兴地进来通报:“长公主,有贵客来了。”
“贵客,谁?”
“是我。”
宋寒进屋,裴洛一见他,惊喜起身:“爹爹,你怎么来了?”
宋寒含笑道:“正好走到庆安府附近,念及新年,便过来陪你们几天。”
意外之喜,更叫人高兴。
裴洛缠着宋寒一下午,叫他尽今年游历所见趣事趣闻。
等到年夜饭,众人齐聚一堂。屋外爆竹声响,众人举杯共饮。
裴洛只喝一杯,手中酒杯就叫人拿走。
她已经习惯,熟练地拿走林时景的酒杯。
她不能喝,他也不能喝。
年夜饭尽,裴洛看了一会儿远安侯和父亲对弈,霍昭和程语蝶陪着长公主话,她便趁人不注意悄悄跑出去找林时景。
林时景在屋外廊下,正指挥下人摆放烟花爆竹。
裴洛放轻脚步走过去,蒙住他的眼:“这位俊俏的郎君,可能猜到我是谁?”
林时景笑着拿下她的手,反手握住:“我这么月貌花容的夫人,怎么可能不认识?”
“油嘴滑舌。”裴洛轻斥,眼中却浮着笑意。
等到烟花爆竹摆好,裴洛拉着林时景回屋,她让他坐在榻上,熟练地躺到他怀中,抱住他的手:“让我睡一会儿,今天起得有点早。”
她手腕上的银镯刻着桃花盛景,碰到红绳上的那颗珠子,轻轻一响。
“睡吧,到了时辰我喊你。”
“才不要你喊,有爆竹声的。”
她地反驳完,单手抱住林时景的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身心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钟声响起。
裴洛迷茫睁开眼睛,尚未清醒过来,一双手覆到她耳朵上。
随即爆竹声响,喜迎新年。
隔着林时景的手,那爆竹声减弱些,不会太吓人。
裴洛也不起身,就那样躺着看林时景,笑着道贺:“夫君,新年快乐。”
林时景低身亲吻裴洛的唇,厮磨片刻,才道:“新年快乐,我的夫人。”
他眼中映有屋外的烟火,亦有他的心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