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呸,小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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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畚正在火头上, 一口气没出来,对着前来传话的丫鬟冷斥道。

    “大喊大叫没规矩,平日里都是谁管着你的, 来人!拉下去丢柴房里劈柴!”

    门外来了两个婆子将传话的丫鬟拖出去柴房。

    三个姑娘往好听都出阁了,家里没有姨娘, 自然是宋夫人管家,这话是指着丫鬟骂宋夫人。

    宋清音听到劈柴两个字,手就抖,下意识的害怕, 眼睛骨碌碌地看向宋夫人, 宋欢欢来的消息都被震散了,只想着心里的那点怕。

    就怕宋畚下一句也把她丢去劈柴

    “娘, 爹生了好大的气儿.....”

    宋夫人将宋清音护在身后,刚要开口话, 宋欢欢带着淑黛进来了。

    宋清音看到她,眼睛都气得发红, 从圆凳子上倏而站起来, 怒骂道,“你还有脸敢回来!”

    一句话, 宋畚和宋夫人的眼光都落在了门口姑娘的身上。

    宋畚见她心里就来气, 虽戏馆子那件事情不至于传到全汴京的百姓都知道, 但官家圈里的人都对他颇有微词, 甚少些的, 阴阳怪气排挤。

    他在翰林院从来都是受人敬重,有威望,一朝出点事个个都想往他头上踩两脚。

    恨不得把他拉下马。

    “你一个人回来?”

    怎么陆太子不陪着?宋畚走出门去看了好几圈,没瞧见有人来。

    唯独宋欢欢一个人带了个婢女。

    当真是宋清音对了, 她在东宫混得是越发风声水起,上回见还只是跪在地上的奴婢,如今一跃就成了主子。

    但这是在宋府,太子没来,就跟个奴婢能起什么风波。

    宋畚稍微心安,招手叫来人把厅子里的狼藉收拾了,请人上了茶,不过这茶没给宋欢欢,圆凳也没给她找个,就由着她站在厅内。

    当即和宋夫人摆起了爹娘架子,两人一左一右,手里端着茶盏就不喝,拿盖子时不时掠掠茶气。

    宋畚瞥了一眼姑娘,疏离问她一句。

    “你如今已非我宋家人,回来做什么。”

    这是他最的一个女儿,当年他与那江南名角场子里的清倌儿一夜鱼儿戏水,便有了。

    养在外头也是他心甘情愿的,外室听话乖怜可人,蜜里调油若不是心里有顾惜,何必又将宋欢欢

    本来心里对她的那点子怜惜,因为后来的事情,悉数散尽。

    “我生养你一场,只当白养了,你如今已经是别人的人,不必再进来我宋家的门。”

    要不是喂饭的老妈子拖着,宋清音只怕要冲上去,用嘴把宋欢欢那张明媚脸啃了,啃她个稀巴烂,看她还能不能仗势欺人。

    淑黛忙忙张开手臂拦在宋欢欢前头,生怕她冲撞到宋欢欢的肚子。

    “姑娘冷静,她是客人。”老妈子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宋清音大声嚷嚷着,“哪有不请自来的客人,爹已经了我家不欢迎你,快点滚出去。”

    没人注意到正厅房梁上的一块砖瓦,被人掀开了。

    在上头趴着偷听的人正是陆矜洲派来的潭义。想他堂堂侍卫头子,跟在殿下身前伺候数十载,什么时候趴过墙根,这还是□□的。

    “爹不认女儿了,是因为女儿是您外头人生的,觉得丢脸才不要我。”

    上头的宋畚一听这话,微微压下去的火又要起来了,外头讽他不就他宋畚要面子,抱手着那点文人水墨,谁知道墨里肮脏坏透了。

    皱了眉还没发难呢,宋夫人重重搁下茶盏,茶盖都豁出去,大呵一声住口!

    宋清音在旁边看着,爹不为她,娘是疼她的。

    “宋夫人摔茶吼人,这就是江南大族宋家的待客之道么?”

    宋清音上赶子呛了一句,“你个破落户生的泼皮,算哪门子客人。”

    姑娘笑吟吟,看着宋清音包着的手,“二姐姐话是越发不动脑子了,二姐姐要我是哪门的客人,不如问问你的掌心在哪伤的。”

    “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潭义在上头看着,心里想若是殿下来的话,听见三姑娘如此快言快语谁都不让,恐怕要她出息。

    宋欢欢完话,这才把目光对上宋夫人。

    自进门来,她一直都是避开了宋夫人不瞧,好多年了,头一回见她。

    这多年来,她比从前丰腴了不少,看来没着她在跟前闹,宋夫人吃得很好,一眼眉目还是一如往昔的熟悉。

    只是再寻不到从前的慈爱,皆是对她的厌恶还有散发出来的凶狠。

    “不管你是哪里人,借到了谁的东风,都不能在我宋府耍横无礼!”

    宋夫人微微定神,转着手上的镯子。

    与宋欢欢不同,自进门来,她的目光就一直钉在姑娘的脸上,看着她身上的穿着虽简单,但是却难掩住姿色,处处都能看出绝色。

    婀娜纤细的腰,前头鼓的后头翘的,一张脸巴掌大,远山眉下一双水雾雾的眼睛,鼻子翘又挺,那嘴生了唇珠,看着是万一挑一的耐看。

    宋夫人见过宋畚养在外头的清倌儿,宋欢欢和她生得很像、

    不仅是像,更比她还要明媚些。

    呸,妖孽。

    “当年你娘害了我,如今你又来害我女儿。”

    姑娘故作不解,“宋夫人的哪里话,我虽然不是您亲生的,却也是在您跟前养大的,若是没有您,何来今日的欢欢,您我害人,您可别忘了,我身上的本事都是您教的。”

    本想着不过十四五岁的丫头片子,纵使有些心计又能如何。

    还能耍得过她一个宋家大夫人?

    今日一见,倒不得不用心了,没点手段果真收拾不了她。

    姑娘在厅内背着手臂,翘着腿脚慢悠悠转了一圈,挑了个宽敞舒服的位置坐下,还招手使唤老妈子给她上茶,指明要雨前龙井,是她从前最爱喝了。

    宋清音骂她,“喝牛粪罢你,雨前龙井是爹爹喝的,你外戚女也配?”

    “二姐姐话不算数,我如何算不得家里人,我身上流着爹的血,名字里惯着宋家的姓,宋家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我都熟悉,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如何算不得家里人。”

    宋夫人冷笑,叫老妈子去备茶,暗里使唤了一个眼神。老妈子心领神会去泡了茶。

    宋畚,“宋府供不起你这尊大佛,出去了又何苦回来,雨前龙井昂贵,太子府上奢靡,用作泡脚水也成,在宋府就难寻到了,你既然跟了别人,名字而已去掉姓氏也好,你娘死得早,你既想她,便跟着她姓。”

    宋畚最恨别人用外室的话来呛他,宋欢欢活着简直丢他的面子。

    没有这个孽种,家里从前会更安宁,他的官途以后也会一帆风顺。

    宋欢欢一来,先前还闹得不可开交的三个人,如今站到了一边,话里话外对着姑娘为难。

    淑黛在旁边听着着急。

    姑娘再厉害,三对一,那些人一个一句,三姑娘就得回三句,持久也不是对手啊,太子殿下怎么还不来。

    不多时就端着茶盘上了,“三姐慢用,您要的雨前龙井。”

    旁边的淑黛去端,谁知道茶水滚烫,刚碰上茶壁,她捧不稳茶就摔了泼出去,烫得五指通红直跳脚,嘴里嚷嚷着烫。

    有几滴茶水,溅到老妈子身上。

    老妈子当即发了火,撂了着茶盘,揪着淑黛甩了她一个巴掌,人了倒地,嘴里还在骂,“怎么做事的!三姑娘要的茶水你都端不走,这样的人也配跟在身边伺候。”

    “三姑娘人阅历少,管教不好丫头,今儿个老奴就替您收拾管教。”

    老妈子手劲大,来的速度又快,宋欢欢刚刚去扶淑黛看她脸上的伤,后背留着,老妈子话里要淑黛,扬起来的巴掌分明是冲着姑娘去的。

    潭义在上头看得神魂俱飞,淑黛看着龇牙咧嘴要过来的老妈子。

    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嘴都被歪了,牙齿在颤,还咯咯念叨着,“姑娘快让开!”

    三姑娘孱弱,还怀着身子,哪里能被碰着。

    楼上的潭义朝天上放了个手信,拿手里的剑在宋家大厅顶上捅了一个大洞,人忙跳下来,一脚踢飞老妈子,护在宋欢欢面前。

    大呵一声,“谁敢放肆!”

    是潭义的声音,宋欢欢回头看,心里安定不少,陆太子还算有良心,没有爽完不认人,知道找人护着她,真是感天动地。

    “淑黛,你没事罢?”

    淑黛脸疼得抽抽,不出话只摇头无声让宋欢欢不用担心,她挨了一巴掌虽然疼,心里却庆幸,三姑娘没事就好。

    潭义跳下来的地方破烂了,砖瓦石头灰尘落了宋畚一身,头发染得发白脸色气得发青。

    宋夫人搀着宋畚,她不认识潭义,只以为是刺客,大喊大叫嚷来不少宋家护卫拦住了大厅院子。

    “哪里来的贼,敢擅闯我宋家大宅行刺!今日叫你有来无回!”

    护卫手里握了剑,人多势众,潭义只怕不敌,他正算拼死一搏。

    这时候宋畚按住宋夫人的手,甩掉头上的泥尘。

    “潭侍卫,殿下叫你来的?”

    “我宋畚的家事,太子殿下也要伸腿.插一脚不成?”

    手信已经发了出去,能拖一段时间是一段,潭义回道,“三姑娘是殿下身边的人,不知道宋大人管的哪门子家事。”

    宋畚推开宋夫人,“什么家事,宋欢欢是我生的,她跟着我姓宋,她是我的女儿,我是她的父亲,管教她可不就是管理家事,怎么?殿下这也要管?”

    潭义眼睛手里的剑不让,宋畚上次在殿下这里吃了亏,如今傍上康王,要和东宫作对了。

    “宋大人枉为人官,出来的话竟一文不值,适才潭义听得清清楚楚,宋大人把自个与三姑娘之间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如今为了活命,竟然还能将嘴里吐出来的饭又重新嚼回去。”

    宋欢欢扶了淑黛起来,就躲在潭义后面,听着他的话忍不住笑。

    没想到素日里不苟言笑的潭侍卫,讽刺起人来,和他家殿下比,也算个豪杰。

    宋畚脸色更难看了,他几乎是从嘴里挤出来这句话。

    “我还没问潭侍卫趴在我宋家房梁上偷听是何道理?更破我宋家房梁砖瓦,潭侍卫是算谋害朝廷命官?”

    宋夫人跟着,“宋欢欢是宋家的人,她做姑娘的没规矩,回家没个礼数,我们当爹做娘的,出手管教是名正言顺,无论了什么都是气话。”

    “就算是太子殿下也没有这般蛮横的道理,更何况当今殿下在外头博的是温润明君的名号,潭义此举不怕丢了殿下的脸面。”

    潭义面不改色,“我家殿下怎样就是怎样,岂能论到你个后宅夫人出面议论,再者宋大人不也是号称廉明清官内宅清净。”

    “你!”宋夫人被潭义的话气得不轻。

    她心下横了,“本夫人是当今太后的外甥女。”

    这几个字,砸在潭义头上,只叫得他手上的剑握得更紧了一些。

    宋畚不算忍了,在自己的院子里头,还能叫一条走狗占着威风损他不是?

    “来人,将刺客拿下,把三姐抓住跪着!”

    宋畚话刚落,护院冲上来,两方的剑都没碰着。

    窗桕破疾飞来一只箭,穿过后头站起来算偷袭宋欢欢的老妈子的手臂,将她穿钉在宋家的画鸟雀壁墙上。

    屋外传来一声懒懒散散,漫不经心的低嗓,“当真是好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