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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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港码头火光冲天,加上接连不断、或大或的爆炸声,近半城的人都被惊醒,有胆大的还出门来看,只见那边的天空满是红光闪烁。

    陆既明一行人还带着好些伤员,怕目标太大,分批回到城内藏身处。

    回到城里住处时,已经快要天亮了,阿正坐在玄关的台阶上,抱着腿,抠着指甲焦急地等,抠得都要见血了,一夜未睡。他见门开了,猛地站起来,等见到抬进来的伤员时,脸色都变了。

    沈馥还未醒,但他其实伤得不算重,呛了水又被撞断了肋骨,疼晕的,没有性命之忧。倒是秦雁伤得重,爆炸提前了,也不知他离火药堆这么近是如何捡回一条命的,一切都得等他醒了再。

    阿忙前忙后地帮忙,帮医生递东西跑腿,停不下来,一停下来便心慌。

    等沈馥和秦雁的伤都处理了,杨翎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嘴,陆既明才想起来自己也受伤了。他身上零零碎碎大大的伤口不少,等都处理了一遍后,身上全是纱布,衣服都穿不住,只能披着。

    他披着衣服坐在沈馥床边,见沈馥紧闭着眼没醒便愣着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沈令仪静静地走进去,唤了一声:“大少——”

    陆既明如梦初醒,慢慢地站起来,道:“外面。”

    两人转身出了门外,陆既明反手掩上门,沈令仪抱着手站在他面前,似有些难以启齿,但吸了口气,还是张嘴道:“之前我们好的,还算数吗?”

    陆既明垂着眼道:“自然算。而且得抓紧,等骚乱一过,严一海肯定会在城里到处查探,我们得赶紧离开。”

    沈令仪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有些不忍地道:“我知道你们...... 但是......”

    “我明白的,” 陆既明断她,“离开我,你们都安全。”

    完,陆既明又回去昏迷的沈馥身边守着,阿原本躲在拐角听的,此时也探出头来,心地问道:“姐姐,我们去哪儿?”

    沈令仪长长地叹一口气,摸摸阿的脑袋,道:“往南边走。待会儿听听医生怎么,咱们得赶紧走了,你有什么要收拾的赶紧收。”

    阿有些茫然地点点头。

    他回到房间里环视一圈,自己的东西没有多少,都是秦雁送给他的玩意儿,他都不好拿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将那个一拧发条便会唱歌的音乐盒拿了起来,轻轻一拧便传出 “叮叮咚咚” 的音乐。

    秦雁还昏迷着,他的烧伤也很严重,伤了脸,包着纱布。

    陆既明和沈令仪细细地问了医生,秦雁是不能挪的,得在蓬莱港另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继续养伤,醒不醒得来还得另。沈馥情况比他好些,断的骨头都接上固定好了,只要不太过颠簸,是可以挪动的。

    听了医生的话,沈令仪看了陆既明一眼,犹豫道:“那再留一天......”

    陆既明却果断地道:“入夜就走,不必等了。”

    当离别就在眼前时,时间总是不经意间便从脚边溜了过去。陆既明一直坐在沈馥床边,想他快点醒来,又怕他突然醒来了。他想了许多,从两人第一次见面,想到即将分别的今日。

    从前时候,他看着陆鹤鸣与严攸宁长年分别,仅靠鸿雁传书维系相思。

    那时候,他想着,相思之人定是要长长久久地陪伴左右才好,这样才不失情深。如今他才知道不一样,如果两人要一同历经劫难,倒不如远远地分开,至少能保得平安。

    这次是狠狠地燎了严一海的胡须了,他必不善罢甘休,战争一触即发,后面会是怎样的情形,谁也不准,与其将沈馥绑在身边朝不保夕,倒不如将他送得远远的,好过日日提心吊胆。

    他的想法与沈令仪一拍即合,便有了今日的商讨。

    陆既明坐在那里,看着夕阳渐渐照射进来,又缓缓一点点消失,很快便是月上中天,不等沈令仪敲门,他便出去了,道:“我都安排好了,杨翎和你们一块儿走,一路护送你们安顿下来。”

    沈令仪手上捧了一个匣子,塞给陆既明,道:“给你的。”

    陆既明愕然问道:“谁?”

    沈令仪朝床上抬了抬下巴,道:“他肯定猜到了你的算,也猜到了此行凶险,才提前和我交代,要把这个东西留给你。”

    陆既明接过匣子,神色复杂,最后,他没有着急开,等到他沉默着将沈令仪一行人送走后,才独自回到房间里。

    那个木匣子看着很眼熟,触手光滑温润,泛着亮光。陆既明差点 “噗嗤” 一声笑出来,这个匣子是他的东西,金丝楠木雕的,贵得很,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沈馥翻了出来。

    “咔哒” 一声轻响,陆既明将匣子开——里头零零碎碎放着好几样东西。

    首先入目的是一个铁罐,拧开后是满满一罐的烟,有一股夹杂在烟草香里的茉莉花香味扑鼻而来,盖子内侧贴了一张笺,上头是沈馥写的个大字,龙飞凤舞:好的。陆既明将烟罐紧紧盖上,生怕烟放潮了。他又看去,匣子里还放着当初沈馥的那枚钻石戒指,的钻石闪烁着亮光。钻石戒指底下也压着一张笺,写着:换颗大的来。

    陆既明勾着嘴角,又把戒指拿出来,放在一边。

    匣子里还有一个东西,静静地放在绒面内衬伤。陆既明将那一半的 “长毋相忘” 玉带钩拿起来放在手心,玉质触手温润,正适合相思时放在手里细细摩挲,但内侧那浅浅的刻字又让人时不时心里一刺。

    玉带钩底下同样也是一张笺,上面的字多些,的,密密麻麻,陆既明拿起来看,上面写着:各持一半,长毋相忘。

    等沈馥醒来时,已经是在火车上了。

    沈令仪给他垫了厚厚的褥子,但他仍旧觉得有些颠,身上的伤一阵一阵地疼。他一醒,杨翎连忙给他检查了一下,伤都在愈合,并无大碍。见他醒了,沈令仪差点眼泪都下来了,又不愿让他看见,装作忙着倒水的样子,背过身去。

    沈馥看了看窗外,也不问陆既明,也不问这是在去哪儿,只是淡淡道:“有这几日的报纸吗?”

    他们前一晚才停了站,刚好买了报纸来,阿忙递给他。

    沈馥心翼翼地坐起来,接过报纸,都不用抖开,头版头条便是当下最大的热点。沈馥心头一突,一目十行地扫过去。

    蓬莱港的西港码头足足烧了三日大火,严一海便借着这个为由头,陆既明偷偷派人烧他的船,杀他的人,抢在郑肇北伐军出发之前,先挥师南下,枪指晋中,直取平州。陆既明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也帅兵迎战。

    报纸上写的是日前的战况,道是陆既明且战且退,严一海高歌猛进,一直攻至平州城外落雁滩。

    写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也不知最新的情况是怎么样。

    沈馥的手收紧,将报纸都抓皱了,沈令仪早就看了,这会儿也皱起眉头,不知道如何开解才好。沈馥便看向杨翎,沈令仪忙给杨翎递眼色,让他些放心话。

    谁知道杨翎向来直言,知道什么便什么了。

    “大少多年来在醴陵养兵,肯定不会如此不堪一击,定是和郑军有什么谋划。” 到这儿,沈令仪正要松口气,谁知杨翎又接着道,“不过战场上瞬息万变,严军也不可觑,不准会有什么变故....... 嘶——”

    沈令仪收回踩完杨翎的脚,抽走沈馥手中的报纸,不让他看了。

    “你伤没好,不要伤神。”

    沈馥也不什么,只点点头,又躺下去了,看着窗外出神。

    窗外正是一阵茫茫夜色,隔着窗,偶尔有细碎的雪花飘落,有些沾在了车窗玻璃上。下雪了,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沈馥摸了摸自己衣服的口袋,摸到了那枚的玉带钩,紧紧地捏在手心里。

    没几日,火车到站了,停在了一个温暖的南方镇,这里终年不雪。自下车开始,沈馥便觉察出不同来,北边战争频繁,人心惶惶,南方腹地却一派安静平和,面对外乡人也不过分警惕,能看出来这些年郑肇治理得极好。

    杨翎将他们姐弟三人安置在火车站附近的住店里,自己则去寻摸安静舒适的宅子,他们手上有不少钱,尽可以买个舒适的带院子的宅子,再看着做个生意。能过安稳日子便是好的,沈令仪一点儿也不挑剔,阿也是茫茫然的,只有沈馥提了要求。

    “要带大院子的房子,最好有树,还要葡萄架...... 南方可能有些潮湿,木制的家具要多上一道漆,不然要潮坏了。树上再扎个秋千......”

    要求得这样细,本该是赁好了房子之后再慢慢置办,但见沈馥得认真,也没人去驳他。

    完,沈馥便躺下休息了,手心里的玉带钩带上了他的体温,温热极了。

    作者有话:宣言内容来自国名革命军北伐宣言 【修改了一下,大家可以等完结了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