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棋刚离开不久,  戚慕就瞧见顾浔亦端着餐盘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门口，薄唇紧紧抿着,  两只充满戾气的眼珠子瞪着地面，别扭的不肯抬头。

    见他这样，戚慕就知道自己刚刚把脑袋磕在顾明棋后背上，跟人姿态亲密，谈笑风生的画面，八成是被顾浔亦看见了。

    没立刻冲上来发疯，挺稀奇的,  戚慕好笑地问他,  “站那儿做什么？做的什么好吃的？拿过来我看看。”

    顾浔亦听了他的话,  脚步动了，但心口疼，每走一步,  都在克制。他那么努力都得不到的真心,  戚慕似乎轻易就能给别人。

    顾浔亦将餐盘放在桌子上,  ，“不知道你想吃什么，所以都做了点。”

    粥,  汤，面条等等戚慕现在可以吃的,  大大的碗摆了不少。

    他的情绪像是完全压下去了，不算发作。

    戚慕无所谓,  省了争执,  他看了一眼一桌子寡淡的汤汤水水，顿时没了胃口，懒洋洋地,  “行，放那儿吧，我等会儿吃，有点困，我先睡会。”他靠顾明棋肩膀上差点睡着，这会儿困劲上来，止不住。

    顾浔亦终于抬起头，隔着一桌子他精心准备的饭菜，定定地望着戚慕，满布红血丝的眼睛，看起来特别悲伤，他也不话，直到戚慕准备躺下了，他才快步走过来，坐在病床边上，双手一拦，把戚慕抱在怀里。

    戚慕皱了皱眉，推不动，“放开。”

    “慕慕……”顾浔亦的脑袋在他肩膀上枕着，摇了摇，一开口，眼睛发红，“你若出事了……我也不想活了……”

    戚慕骂人的话堵在了喉咙口。

    不是纠结于戚慕与顾明棋的亲密，也没有在意戚慕似乎糟蹋了他一片心血，而只是太恐惧于戚慕那场车祸。

    和这一比，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良久，戚慕转头看窗外，除了这一室的光亮，外面一望无际的黑，看不到尽头，谁都没有出路。

    戚慕把脸扭回来，抬起一只手慢慢搭上顾浔亦的背，“胡八道什么？咒我呢！”

    顾浔亦没吭声，但抱着戚慕的手收紧了，死活不愿撒开。

    戚慕觉得装的够了，再下去，忍不了，“你先放开，有话好好。”

    顾浔亦吐口气，他把眼睛埋在戚慕的肩膀上，直到现在心悸还没过去，他闭上眼，摸索着去握戚慕的手，“慕慕，我心口疼。”

    “……”

    戚慕感觉到他一双手凉的像没有温度。

    他不怕顾浔亦跟他横，但挺不自在对方这幅鬼样子的。他宁愿和顾浔亦一言不合，大出手。

    “顾浔亦，你给我好好话，你没资格撒野，我还没问你，明明早就出院了，为什么一直骗我？吧，你想干什么？”

    “没有！”顾浔亦一听这个，意识到了什么，瞬间撒手了，退开一点距离，看着戚慕的眼睛，火急火燎解释，“我没想过骗你，也没想干什么，是……你……你也没问过我啊。”

    戚慕脸色难看了下来，冷笑一声，“呦，可以啊，怪我没问，所以我误会了，我活该。”

    顾浔亦顿时怂了，可怜巴巴求饶，，“我那是见你因为我住院关心我，没忍住，想多享受一段时间，而且你还给我画大饼，每次电话里都忙完就来医院看我，跟做梦似的，给我激动的，我哪舍得出，你别来了，我已经出院了……这些话！”

    “卧槽——”

    顾浔亦一副“谁谁傻逼”的蛮横模样，让戚慕觉得自己才是傻逼，瞪着他，“你还要脸不？”

    顾浔亦当真扯扯自己的脸皮，一脸无畏，“谁爱要谁要。”

    操，什么德行！

    “你给我滚蛋，”戚慕拿脚踢他，“我要睡觉了。”

    顾浔亦没搭理他，被他踢一脚，就顺势躺他病床上，翻个身把脸埋在被褥里，闷声闷气的声音传出来，“真不想这么丢脸，可是我就是希望你能多关心我一点，想要得到你的关心太难了……”他的声音越越哑，呜呜咽咽，又断断续续的，跟给自己听似的，戚慕也没听到多少，只结尾处有一句，“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戚慕：“……”

    “你有病吗？要不要我帮你挂个神经科？”

    戚慕觉得顾浔亦哪里不对劲，他就昏迷了一下午，这狗子跟哭坟似的，还幼稚的一批。

    顾浔亦当没听见，再起来已经整理好情绪，一脸平静，伸出一只手臂抄过戚慕的腿弯就给他来了个公主抱。

    天旋地转，戚慕气的头晕目眩，“顾浔亦，你放我下来！你敢把我当姑娘，我弄死你信不信！”

    “你胃不好，吃点东西再睡，”顾浔亦几步把戚慕抱到餐桌旁放下，，“你吃完我就滚，保证滚的远远的，让你眼不见心不烦。”

    见戚慕眼神还阴沉着，他投降，“我信，没敢把你当姑娘，我是姑娘，我给你当媳妇，行吗？”

    戚慕顿时嘴角抽抽，彻底的死寂无声了。

    吃饭的时候，顾浔亦执意要喂他，他又气不过有心想要奴役对方，两人都默不作声，却意外的一拍即合，一碗粥下来，特别的顺利。

    但吃完饭，顾浔亦要离开的，却食言了。他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走，隔着一段长长的距离静静地望着戚慕，走廊的灯光斜斜照进来，顾浔亦脸上是撒下的阴影，看不清具体情绪，戚慕不耐烦骂了一句“滚”，顾浔亦就低下了头，嘴巴张合了一下，也不知了什么，然后他又走回来，脱掉鞋子，把戚慕身上的被子一掀，快速地躺了进去。

    戚慕，“……”

    顾浔亦躺平，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往边上挪了挪，没有挨着戚慕的身体，，“我也睡会，不在你身边，我总是害怕。”

    戚慕咬牙，“你不恶心人的话会不会死！”

    顾浔亦深呼吸，吸的气进入肺里，刺疼，他手抖，努力攥紧，“慕慕，求你了，我一个人害怕……”

    “……”

    ………

    大概是真的累了，或许也是安心了，顾浔亦躺在戚慕身边很快就睡着了，但戚慕却被折腾的没了困劲。

    他不知道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敢肯定，一定发生了什么。

    黑暗中，听着耳边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戚慕睁着眼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最后还是坐起来，下了床，摸出顾浔亦外套口袋里的烟盒和火机，走出病房。

    顾浔亦睡的很沉，没有动静。

    戚慕刚走出病房，就看见门外站着一个人影，穿黑色西装，很高大。背对着他，侧脸看过去，嘴角衔着烟，烟头一点猩红，落在阴影里一明一灭的。

    听见开门声，那人转头，戚慕一怔，竟是盛宴清。

    也不知来了多久，来了也不进去，大晚上的，站在门口当门神呢？

    戚慕魂差点吓飞了，没心情理人，他走远了几步，往墙壁上一靠，磕出一根烟，开始点。

    他穿着病服，头上绕着白纱，胳膊腿几处缠有绷带，随着火机一声脆响，火光映红戚慕冷白的脸，戚慕以前落拓，是洒脱，现在多了一丝阴郁。

    袅袅烟雾飘散出来。

    盛宴清看着戚慕隔着烟雾的脸，伸手扔了自己嘴里的烟。

    他出事，别人着急死！

    人家自个却在这找死！

    盛宴清走过去，二话不，把戚慕嘴角的烟拽出来摔在地上。

    力气很大，显得失了分寸，这有点不像以前老流氓的作风。

    戚慕无语，“你也有病？”

    冷清清的一双眼。

    盛宴清气的头疼，他一刻不停赶回来，连看望人都只能在门口站一夜，关心他，却落的这待遇。

    “戚慕。”

    戚慕笑着，“你。”

    “谁对不起你，惹着你了，你找谁去，别无差别攻击。”

    戚慕抖烟盒的手顿住。

    盛宴清于心不忍，手指抬了抬，又放下去，恢复一张冷厉的脸，“算了，你这人没心肝，体会不了别人会怎么担心你。”

    “你担心我？”戚慕把烟盒揣进兜里，想问他，知不知道你家那位亲姐要是知道了八成要气死，但戚慕语气淡淡的，，“多虑了，我没什么事。”

    “是吗？”盛宴清声音沉沉的，“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什么意思？

    戚慕抬头，盛宴清比他还高半个头，戚慕不喜欢这种压迫感，不太高兴，“麻烦人话！”

    “……，回去睡觉！”

    戚慕愣了一下，笑了，笑意带着坏，“行啊，就是这医院阴森森的，我害怕，要不你在门口守着？”

    怕个屁！

    无所顾忌，没心没肺！

    王八蛋！

    盛宴清伸手把戚慕口袋里的烟和火机没收了，指着病房门口，“好，我守着，你安心去睡。”

    灯光下，戚慕一张脸，清晰到能刻进心里去。

    “行吧，但你可不能耍赖，中途离开，必须守到明天天亮哦。”戚慕进门前，眨着眼睛，看着盛宴清火上浇油。

    盛宴清懒得理他，背对着他站着，身影高大，但显得落寞。

    戚慕耸耸肩，心里舒坦，心安理得往床上爬。

    被人折腾，还是折腾人舒服……

    作者有话要：　　来了来了，我自个都着急，快点更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