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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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宴清拉着他,  一路未松,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心理咨询”,  盛宴清推开门,把戚慕也拉进去。

    “你放开我,我不跑。”

    盛宴清松手。

    戚慕在后面抬起头,房间宽敞明亮,装饰也偏温馨舒适,不同于一般医生办公室,有沙发躺椅矮塌,  像是让人放松休息的地方。

    “贺老师。”

    盛宴清嗓音含着疲倦,  但罕见的恭敬,  办公桌后的中年男人起身,笑着对他点头,伸手示意他们坐。

    微微带笑的眼睛看人的时候格外包容,  温和,  让人感觉轻松,  没有丝毫探究的意味,他起身给两人到了杯茶,最后意外的落座于戚慕的对面。

    他抬抬眼镜,  “看来你就是患者口中的他了。”

    戚慕喝茶的手顿住,随即扯了个浑不在意的轻笑,  “我不明白您的什么意思。”

    到这一步,他不得不相信顾浔亦真的出现了心理问题。

    “从职业上来,  我不应该透露病人的情况,  ”贺医生起身,走到办公桌拿起一个文件夹,回头,  “但是这个病人情况特殊,已经很危急。”

    他又看向盛宴清,盛宴清按了按眉心,“没关系,全部告诉他。”

    “我若不想知道呢?”

    戚慕放下茶杯,面上清淡的吐息,但胸口不知名的沉闷,总觉着接下来的事情可能超出他所有的预想。

    但盛宴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语气坚定,“慕,你应该知道。”

    戚慕讪讪的闭上嘴,随便的表情,

    旁观了这一幕的贺医生,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这个反应特别的青年,才开手中的记录表,坐回他对面。

    “方便问一下,你对病人……是希望他没事的吧?”

    戚慕被问的一愣,对方神色不算多认真,不经意间眉目一挑,好像很随意的一问,他却被他轻轻一挑的神色撞的心口“咚”了一声。

    贺医生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并没有再深究这个问题,转而看着手中的记录表,“顾浔亦患者我不是第一次接触,早在六年前,我就为他治疗了长达一年的时间……”

    他是被盛宴清从英国请回来的。

    戚慕再次愣住。

    “但是很遗憾,现在看来,那个方法并不可行。”

    戚慕,“也就是,顾浔亦六年前就有过自残的行为?”

    贺医生表情竟然纠结了一下,缓缓开口,“准确来,并不一样,六年前患者车祸,脑部受到重创,记忆出现过短暂的缺失和混乱,后来慢慢恢复,那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可以是大脑的保护防御机制,他对于某段记忆想起来的特别艰难。”

    到这里,他停顿下来看着戚慕,“我想你或许知道是哪段记忆。”

    戚慕蹙了蹙眉,没有话。

    贺医生叹了口气,眼神却并没有移开,“那段记忆里他所能记起来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有一个人对他过,他死了就能原谅了……”

    戚慕脑子里一下子就有了那段迷糊的画面,六年前的雨夜,黑色的大伞,淋着雨跪着的少年。

    “好啊,你也去死吧,把命赔给她,我就原谅你。”

    完这句,黑寂的夜空骤然劈下的雷电,有一瞬间照亮少年低垂的脸,通红的眼圈和悲戚绝望的眸色,他看着撑着伞的人走的决绝。

    唇瓣急切的张合了两下,他嗓音艰涩喑哑,但雷声轰鸣,戚慕那会儿压根一个字都没听清。

    如今想来,难怪他之前因为对方恢复记忆要分开时,顾浔亦在楼下等了他一夜,会问他,“你要我的命吗?”

    “所以,六年前他不是自残,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反复找机会自,杀。”贺医生的平静,听着没有带上个人情绪,只是在阐述事实。

    “十八岁的孩子,思想纯粹又简单——”

    听着,戚慕突然冷笑一声断他,“纯粹?”

    贺医生看出了他的不赞同,但他仍然,“在我看来,那个时候的他,确实是。”

    “他没坚持多久,后来,随着记忆恢复的越来越多,他的自,杀倾向就越来越严重,有一次他失踪了,等我们找到他,是在一座墓碑前。”

    到这,贺医生从记录表里抽出几张照片,一一摆在桌子上,指给戚慕看,“那个时候,他每时每刻神经高度紧绷,想起点什么就一惊一乍的,患上了很严重的燥狂症,他白天需要药物安抚,晚上依赖安眠药入睡,就这样过了半个月,突然有一天就从医院里跑了出去。”

    桌子上照片,是一座墓碑,墓碑照片上的女孩青春洋溢的淡笑,而碑前的地上蜷缩着一个少年,大冬天穿的单薄,那会儿落了雪,他身上落了薄薄的一层,双眼轻阖,但嘴角有呕吐的白沫,一边散落了许多的白色药片,和三四个空了的药瓶。

    ——他吞安眠药自杀了。

    另一张照片是局部近景,手机掉落在耳边,少年的手上只握着一截树枝,手边大概就是用树枝写下的东西——

    字母MM。

    很多个M,直到没有意识,才停下笔。

    那张照片还被人用红笔圈了几个圈,手机,字母都在其中。

    戚慕看着被圈的手机,恍惚想起,那次雨夜之后半个月,他好像确实接过一个陌生来电,只有轻微的喘息声,他喊了几声,听筒里也没人应,就给挂了。

    戚慕看着那些照片,自言自语似的讽刺,“所以,他自杀是因为我的?”

    盛宴清在旁边蹙紧了眉。

    贺医生倒没表现出什么情绪,只是继续了后来发生的事。

    这一次太过于严重,差一点没抢救回来,顾浔亦的母亲不得已把他带去了英国治疗,贺医生跟着去了,甚至听从了那边几个专家的建议,利用催眠等手段把他那段记忆给抹去了。

    “应该是记忆覆盖,”贺医生,“人长时间待在封闭空间,没有钟表等工具,作息时间也不固定,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了时间概念。”

    这也就是为什么顾浔亦回国后不仅没有那段记忆,甚至也没觉得自己缺失过记忆。

    戚慕没什么太大感触的抬起头,语气轻飘飘的问,“所以,现在呢?又是什么情况?”

    “现在,不好。”

    贺医生观察着青年的反应,道,“因为病人不再配合,他不愿意出心里的想法,他甚至不愿意开口话,我们只能从他外在的各种表现来判断。”

    “他经常性突发头疼,有严重的自残倾向,是自我调节的疼痛转移,但是他慢慢的已无法控制,甚至会失去主观意识,会再一次有自杀倾向,”到这里,贺医生皱着眉摇摇头,“但是很奇怪,这一次,他又不想死,他在跟自己抗争。”

    “不想死?”

    贺医生喝了一口茶,不着痕迹的留意青年的反应,道,“从我的分析判断,是因为病人口中的那个他,这一次应该是做出了不想他死的行为或者暗示。”

    戚慕确实有告诉他不想要他的命,只要不出现就好了啊,明明很简单的不是吗?

    不要出现就行了!

    他几乎是觉得好笑的扯开一抹笑,既无情又玩味,“这么一,怎么觉得他这么听我话。”

    可是真正让他听的,又没有一件按要求做到过。

    “的确可以这么,”贺医生合上手中的文件,“他在乎你,超出想象。”

    戚慕不以为意的别过脸。

    贺医生看着,没再话,只是又翻开记录册,拿出上衣口袋的笔,默不作声记录着什么。

    盛宴清看不下去,抓住他的手腕,“跟我去看看他吧。”

    戚慕没动,“都是他自找的,不是吗?”

    谈话时间很长,天色不知何时暗下去,乌云密布,眼见着要下雨。戚慕坐的离窗户近,衬着天色,那张脸神色看着不轻不重的,除了冷,就是平淡,看着无动于衷,波澜不惊。

    这场谈话下来,戚慕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多的情绪,偶尔唇角掀起的笑都让人看不明白,仿佛听到了不过一件不值一提,又与他无关的事,哪怕有人因为他要死了。

    盛宴清以为戚慕对顾浔亦肯定是有几分在意的,可是此刻他又不确定了。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当年的事顾浔亦有错在先,后来重逢也是顾浔亦上赶着不依不饶,戚慕从来都是被动的,甚至是摆脱不了,才会给予了反击。

    错从来都不在他。

    “当年的事或许有误会呢?”

    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何况都这种情况了,顾浔亦也没必要再咬死不放的谎了吧。

    戚慕没接话。

    盛宴清在他依旧冷淡的眼神下,终是松开手。

    戚慕站起来,往外走,谁知无所觉的走向了反方向,路过的第一间竟然好巧不巧就是顾浔亦所在的病房。

    他就靠坐在病床上,脸朝向窗外,一动不动看着阴沉的天,静静地看着,似乎在等这一场雨。

    他变了很多,变得特别安静,不算憔悴的脸色,还有那仿佛弯折了的脊骨,被踩碾成渣沉寂成灰的少年意气。

    再往下,他的双手竟然被粗绳给紧紧绑在一起——

    缠绕了很多圈,顾浔亦力气大,为了保证他失控时挣脱不开。

    戚慕盯着那绳子,回头看向跟过来的盛宴清,“为什么绑着他?”

    “他自己的要求。”

    戚慕瞬间明白了什么,顾浔亦总是这样,非生即死,很是欠揍。

    他收回视线,继续下楼。

    刚走出医院,就见何墨站在门口等。

    “不是让你跟顾先生回去了吗?”

    何默脸色惴惴的,心解释,“先生,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以在暗处。”

    “那你还现身做什么?”

    何默,“你被盛总带来这……”

    戚慕点头,突然觉得随便了。游轮那一夜后他谁也不待见,没跟着陈恪他们走,连何默也被他赶走了。

    但他孤身一人在外地,估计顾明棋还是不放心。

    不过现在,郁结于心的那股浊气不知怎么跟散了似的。

    “我饿了,”戚慕,“你知道这城市哪里的餐厅最有名吗?”

    “这个……等我搜一下。”

    戚慕很有耐心的点头,本来都开车门坐上车后座了,又退出来,走到驾驶位把何默扯下来。

    “你坐后面去,我开车。”

    作者有话要:  谢阅!

    摸摸顾六~

    后面内容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