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今晚我做你的别针
林景行只在边上站了一会儿, 又去找周舜昌工作去了。
乔羽没管他,她自己都忙的要死。
和战士反反复复,尝试好几次, 总算在晚上七点,将她脑袋中的农具都搬到1976年来了。
“乔姐姐, 我们以后能不能通信。你再有什么好点子, 写信告诉我。这些工具太厉害, 我庄上的乡亲有了它们,能少受多少累!”
战士从河沿边拾了个木桩,按乔羽教他的, 把木桩搭在中空的正方体钢筋笼,在中间对角线上多焊一根钢筋,上面竖着开过刃的铁片。
以往劈木头只劈一面,大家都要花大力气才能劈开。
木头悬在钢筋笼中,底部和上面同时受力,劈柴的人只要花往常一半力气不到,就能劈开木头。
战士没找到斧头,他举起一块砖头,轻轻这么一敲, 上下都受力的木桩“咔嚓”一声,一分为二。
战士和乔羽都笑了。
“当然可以, 你把部队的地址写这,我想到新的点子, 就写信告诉你。”乔羽翻开便签本, 把本子连半截铅笔一起递过去。
“咳——”
身后有很做作的咳嗽声响起。
乔羽手一缩,转身暖笑:“林工,您忙完了?”
便签本也顺势放回裤兜。
就像无事发生过一样。
“我都好了, 你这边怎样了。”
乔羽蹦跳着跑过去:“多亏有这位同志帮忙,我的剥玉米神器,砍柴神器,挖泥神器和移菜苗神器全都做出来了。”
乔羽掰着手指,如数家珍。
眼睛亮闪闪的。
林景行走过去,提起两个看起来重些的农具:“做完就走吧,时候不早了。”
“哦。”
乔羽忙把另外两个播玉米神器和砍柴神器拿上,跟战士擦肩时,还不忘把她单位告诉人家。
“我单位在平城设计院食堂,你先写信给我。”
“咳——”
那头咳嗽声更不满了。
乔羽讪讪笑笑,转身冲战士挥了挥手里的砍柴神器,算作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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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景行个子高,腿长,当他想走快些时,乔羽很难跟得上他的步伐。
这会儿,乔羽追的就有点狼狈。
“林工,您等等我,这边都是碎石子路,不好走。”乔羽在后面喊。
前头的林景行听到乔羽的抱怨,脚步反而迈的更急。
乔羽:???
惨了,他脑沟壑又紊乱了。
刚刚那个战士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她也只是想在人家心里埋上机械的火苗,让他以后人生有个目标,而不是只想着切钢筋。
怎么林景行又像是吃飞醋了呢?
乔羽咬咬唇,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追了上去。
总算追到了。
她把农具都换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死拽住林景行衣袖:“林工,给这些铁家伙取个名吧。”
冠名权都让给你,你就别莫名其妙吃醋了。
哪知,那人根本不领情:“你看看都几点了,还要不要吃晚饭。赶紧上车!”
林景行开吉普车后备箱,重重的把挖泥和移菜苗神器丢进去,抬脚走回车那,低头钻进车后座。
乔羽撅着嘴,重新把创意农具码好,狠狠朝后座的那个位置瞪了两眼,“啪”地大力关上后备箱。
“乔姑娘,昨晚我和林工住的是部队招待所的大通铺。今晚你有两个选择,部队招待所,或者浴室旅馆。都需要跟别人合住,你想住哪?”
乔羽上了车,副驾驶位的周舜昌转头,问她。
这该怎么选?
“林工,您都没单间住吗?”
“来的匆忙,没提前申请,没有。”
“那您今晚住哪?”
你住哪,我也住哪。
反正都是跟一大堆人合住,怎么也要跟熟悉的人在一起吧。
“我都可以。”
这话等于没回答,乔羽陷入深深惆怅。
部队招待所,她在食堂揉面的时候倒是听张姨唠过两句。
部队里福利好,只要有军官证,到哪都能凭证入住招待所,里面跟营房差不多,大通铺,大澡堂还有大食堂。
要是做到首长及以上,就有单间住。
单间里条件好,洗澡间和卫生间,都给配全。
张姨有个外甥女,嫁了个普通军官。
虽然出门没单间住,但也很方便。
跟着她对象,25岁不到,她外甥女已经游历完祖国三分之一国土。
可让人羡慕了。
乔羽回想起下午在工地上看到的那么多穿军装的人,想必部队招待所已经人满为患,而且多是男性。
这么一想,乔羽决定,选第二个。
“我想住浴室旅馆。”
林景行睨她:“确定?”
乔羽点点头:“确定。”
林景行朝周舜昌望过去:“你一个人去住部队招待所。”
周舜昌脸上的表情很为难,但他还是点点头:“林工,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
乔羽听着他俩跟哑谜一样的对话,很是迷糊。
想必跟工作有关吧,有领导在那等他们汇报工作。
现在林景行把重担交给周舜昌了?
乔羽不想过多掺和他们的工作,就没开口多问。
林景行望了望乔羽,朝司机李探过身:“李,先带我和乔羽找家浴室旅馆,最好旁边就有能吃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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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羽晚上不喜欢吃太多,她喝了碗用牛肉丝和鸡蛋清做成的撒汤,就放下筷子。
林景行提着旅行包,两人来到饭店旁的沂昌浴室。
“林工,浴室怎么又会是旅馆?”
乔羽猜是不是跟韩国汗蒸馆一样,可以24时待里面,随时汗蒸加休息。
“一房两用,早八点到晚八点给人洗澡,晚八点以后,他们就给床换上新床单和毛巾,做旅馆。”
林景行看了看表:“还有半时到八点,现在进去住,正好可以先冲个澡。”
乔羽忙拽着林景行胳膊,飞快往前跑:“走快点啊,我想多洗一会儿。”
昨天在乔桃那,她就没能好好洗。
甚至她都没擦身,因为不好意思开口问乔桃借盆。
只是换了身衣服。
火车上本就热,加上今天做了一天神器,她都隐隐闻到身上的汗味了!
现在有大浴室冲澡,冲完能直接躺睡,听着就很舒服。
她做出的选择果然最睿智!
林景行唇角轻翘,这丫头,只要听见能洗澡,就会很激动。
“普床还是高级床?”木柜后面,一个中年妇女着哈欠,问林景行。
“高级床,两张。能帮我选靠墙的两张床吗?再加租一幅屏风的钱。”林景行回答道。
中年妇女抬了抬眸,看向站林景行身后的乔羽:“是夫妻吗?”
只有夫妻才会要求跟旁人做视觉隔离。
林景行从旅行包里拿出假的结婚证明书:“是,有证。”
那人瞥了眼:“行。但即使是高级床,床腿木还是很细,不能在上面搞出大动作。”
林景行脸红了红:“我们只住店,不做其他事。”
“我也是例行公事,嘱咐一声。昨晚就被一对不懂事的夫妻弄塌一张高级床。你们要真弄塌,高级床五元一张,不讲价。”
林景行轻咳了声,抓起妇女给他的柜门钥匙,还有高级床的旅馆票,没再多什么,拉着乔羽先进澡堂。
虽然是1976年的澡堂,但基本构造跟后来的差不多。
进去就是公共休闲区,里面分左右两个通道。
左边帘布上写着“男浴”,右边写着“女浴”。
林景行从旅行包里掏出一套他的睡衣睡裤,递给乔羽:“你穿我的。”
乔羽红着脸,接了过来:“那你穿什么。”
“包里还有。”
“哦。”
身上的脏衣服乔羽确实不想再穿,而且也就是睡衣而已,林景行又没给她裤头什么的,她能接受。
“带牙刷牙膏了吗?”
不刷牙睡觉,也很难受。
林景行手伸进旅行包,摸了摸,摸出用卫生纸包好的牙具,香皂还有洗发膏:“你先拿去用,我在这等你。”
用他的牙刷?
乔羽也就犹豫了两秒,随即接了过来。
都内雕过了,用同一把牙刷,好像也没什么。
还是讲卫生更重要。
她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只剩25分钟就要关澡堂了:“那我争取一刻钟洗完,留十分钟给你洗。”
林景行唇角漾出好看的弧度:“我五分钟就够,你快去吧。”
快八点了,浴室大汤池早就不开放,乔羽只能用淋浴。
这水量大的,都让乔羽想到徐寄派出所的职工浴室,也像这里一样,强力水柱啪啪直往身上砸。
洗澡加按摩,一起完成。
她快速刷了牙,洗了头发,简单搓了搓身,就回到柜子那,用浴室提供的干净白毛巾擦干身体。
“林工,我好了,你快去洗吧。”乔羽左手拿着牙具等物品,右手紧捏身上大睡衣的领口。
林景行太高大,他的睡衣穿她身上,跟套了个麻袋似的。
头上没来得及完全擦干的长发还在淌水,细细水流滑过她好看的下颌线,钻进灰格子睡衣的棉布里,倏忽不见。
林景行看着缩在他睡衣里的的乔羽,喉头突然干燥的厉害。
他轻咳一声,把高级床的旅馆票递给她:“按号去找对应的床,你先去休息,我一会儿就好。”
乔羽的嘴朝女浴室努了努:“我估计跟你差不多时间好,里面有吹风机,我先吹下头。”
林景行点点头:“可以,就在这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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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羽悠闲吹完头发,左胳膊夹着脏衣服,右手捏着衣领走出女浴区,林景行果然洗好了。
站门口等她呢。
乔羽脸红了红:“林工,你旅行包里带别针了吗?”
总不能一直捏着吧。
可不捏问题太大,这睡衣的第一粒纽扣太下了。
林景行摇摇头:“这次出来太匆忙,真没带。”
“哦,没事。我就问问。”
那就捏着吧。
等到了住的房间,她要挑靠墙那张,面壁睡觉!
两人来到第三间房,他们俩对应的高级床就在里面。
同住的还有另外一对夫妻,和两名散客男士。
乔羽脸红了红,紧拢着双臂,快速走到旁边开有窗户的里墙床边。
80厘米宽的木板床上,平整铺着三块大不一的白毛巾。
乔羽估计,是让他们当枕巾,垫巾和盖被的。
乔羽坐上床,蜷着膝盖,用后背对着其他旅客。
“林工,怎么这么多人啊?”
一个房间住六个人,这些人会不会呼她都不知道。
“普通床一个房间住十位,部队招待所一个房间住十四位。”
乔羽咂了咂嘴,不话了,看来这里竟是条件最好的了。
她知道1976年男女之间不设防,靠的都是革命自觉。
只是没想到,大家的信仰这么崇高!
乔羽歪着脑袋,看向站在旁边窗台那靠自然风吹湿发的林景行,戏谑问道:“林工,你经常出差,住这种地方的机会很多吧。”
林景行看了看她:“怎么了?”
乔羽脑补一下他睡着觉后,别人会不会因为他好看而偷看他,她弯着眉眼,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的旅馆挺有意思的。”
平城怎么只有普通招待所,没有这么好玩的旅店。
“18,19号床,要加屏风的,过来搭把手。”
林景行忙转身:“来了。”
他跑过去,帮着抬起那种跟野战医院屏风相似的浅蓝布屏风,走到属于他的那张床那。
“放屏风,你们就不能多占别人的地,这两张床,靠拢些吧。”
工作人员着话,朝乔羽看过去。
“哦,好。”乔羽忙自觉爬起身,拽着林景行的床,朝她那张靠拢了些。
“再近点,屏风底座那么大呢。”工作人员语气很不好。
乔羽又使劲拉了床铺一把,她都感觉自己被挤到了。
目测了下,她和林景行的床间距,大概只隔十五公分。
工作人员这次没再什么,跟林景行两人,展开屏风,横在林景行和别的旅客中间。
“叮叮叮——”
像是用铁锥敲击铃铛的清脆声从门外传来。
“晚上睡觉都不许关门,我们随时巡视。还有三分钟就八点,要统一熄灯。没上厕所的,没刷牙的,都抓紧时间。明早六点才会重新合电闸。”
工作人员的来回提醒声从过道上传来。
乔羽背对林景行躺着,手里捏着龙猫玉雕在玩。
一听这里居然还要熄灯,她有些怕。
这不就跟火车上的卧铺差不多了吗?
虽然林景行多要了面屏风,可屏风不是铜墙铁壁,只能隔君子,不能隔人。
乔羽有些惊恐,脑袋转向林景行:“给他们一点钱,能让我们留灯吗?”
林景行正坐在床边看书,听见乔羽的话,他放下书,捏了捏眉骨:“拉掉电闸是为了防止火灾,也为了让大家好好休息。”
乔羽脸黑了黑,可她衣服领口那么松,要是哪个坏人半夜举着手电筒照她……
乔羽有点不敢想,她捏着领口爬起身,压低嗓音:“那我去问问柜台有没有别针。”
手腕被旁边的人抓住。
林景行拉着她走到屏风这边,用膝盖抵住床,往前一推,两张床完全合到一起——
“别怕,今晚我做你的别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