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亦粥从旁边倒了一杯水， 递给阿姨，笑着问：“您儿子也是一番好心，您干嘛不在他那住呢？”

    “他不能照顾我一辈子吧。”阿姨接过水来， 音调突然变高， 又在瞬间之中意识到自己的情绪问题，转为又变化为平淡，“我这个病好不了，会跟我一辈子的。”

    孟亦粥愣了一瞬， 半响， 才木讷地开口：“阿姨， 您这是什么病？”

    阿姨笑了下， 拍了拍床尾，示意孟亦粥坐下。不怎么在意地：“抑郁症加点轻微的狂暴症。”

    “没什么大事。”

    实话，孟亦粥第一次听见一个人能如此淡定而自如地自己是抑郁症。她舔了舔唇，岔开话题：“阿姨，这个房间是你自己搭配的吗？好好看哦。”

    “真的吗？”阿姨像是被孟亦粥夸对了点， 脸上露出那种自己的心机被人发现后得意的笑容。

    孟亦粥随口一提，“阿姨是搞美术的吧？”

    “是， 年轻的时候挺喜欢美术的。”阿姨约莫是想起往事，脸上露出笑意来，不怎么在意地，“以前对这种事热衷的很， 还开了一家画廊，天天费心经营它。”

    “蛮累的”

    “！”孟亦粥没想到面前的阿姨随随便便就是一家画廊， “那盈利了吗？”

    “盈什么利，倒是亏了不少钱。”阿姨笑眯眯地又，“年轻那会， 充满着理想主义。”

    “？”孟亦粥疑惑地抬眼看过去。

    “想着，爱一个人，就要长长久久轰轰烈烈地爱一辈子。做的事，也要是自己喜欢竭尽全力去做的事。”阿姨有点感慨地低下眼来，“可是，哪有那么多好事顺着你的意来。”

    “所谓的浪漫，也不过是你在乌云缭绕之下，偶然抬头，不经意之间发现地一片云彩。你感觉好惊讶，好喜欢。可它是一瞬间的，很快就会消失。”

    “……”

    孟亦粥沉默了一下，消化了一下阿姨的话，“阿姨看来是个有故事的人，懂得好多。”

    “你们还，懂得少正常。”阿姨推了推轮椅，靠近一点孟亦粥，“我当年也是这样，后面慢慢就懂了。”

    “好久没见到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了。我儿子也就和你差不多大。”

    “可惜生错了家，年纪轻轻懂得太多，也是负担。”

    孟亦粥好奇地问：“阿姨，你儿子多大？”

    “22。”阿姨随口，“马上大学毕业了，现在都开始创办自己的公司了。”

    孟亦粥惊讶地：“哇，好厉害。”

    “他自己磨出来的。这几年真的是苦了他了。”阿姨又忍不住感叹。

    阿姨连续提了好几遍她儿子，孟亦粥没忍住好奇，眨了一下眼：“阿姨为什么这么啊？”

    “阿姨和你慢慢吧。”

    “我叫霍云兰，他爸叫沈季恭。”

    *

    霍云兰和沈季恭是大学同学。

    霍云兰家里有钱长得也漂亮，在学校里有一堆追求者。沈季恭不过是众多之一，霍云兰之所以会选择沈季恭，不过是因为沈季恭和她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一个是富贵姐，一个是清贫男学生。

    起初不过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却在男人的温柔窝里，一倒不起。

    于是就决定结婚。

    反对的声音很大，可霍云兰是个对未来充满极大幻想的理想主义者。不相信任何人的话，在她看来，只有往前走，才知道结尾是什么。

    开头起初很美好。

    沈季恭是个潜力股，借着霍云兰家的势力，很快升起，成为商界的一颗新星。沈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不在局限于长宁，开始遍及全国，乃至海外。

    沈季恭出差越来越频繁。

    霍云兰一开始不甚在意，她也开了自己的画廊，在慢慢经营。基本赚不到钱，很多时候都是大笔大笔地贴钱。

    一定程度上，兴趣是用金钱培养这句话还挺对的。

    霍云兰自从沈季恭的生意慢慢起来后，就很少用霍家的钱。基本都在用沈家的流动资金。

    当了那么多年的富家姐，节俭和省钱这几个词汇从来没有出现在霍女士的字典里。

    两个人的理念很快产生了分歧。

    霍云兰的大手笔开销，和沈家蒸蒸日上的生意，让沈季恭有了和霍云兰对峙的资本。他最初还只是偶尔像是不经意之间和霍云兰提起开销的事。后来，就逐渐演变成，长时间的出差和冻结霍云兰的副卡。

    霍云兰受不了这种冷暴力，开始声嘶揭底地和沈季恭争吵，家里常有的就是各种摔东西的声音。同时又因为画廊资金短缺，即将倒闭关门的事实，受到极大的刺激。

    霍云兰不喜欢沈季恭是假的，看到昔日温柔的男人变成这副模样，无法接受。终于在沈单高三的某一天，所有的怨念汇聚在一起，霍云兰恍惚地在阳台站在，心里就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一切都结束吧。

    庆幸地是下面是一片草地，楼层不高，霍云兰保住了性命，可却丢失一双腿。以后的日子里就只能依靠轮椅行走。

    沈季恭也很绝情，霍云兰整个治疗过程，没有回来看过一眼。

    霍云兰也患上了重度抑郁症，很难接受旁人的照顾，会心生抗拒。只想自己窝在一个房间，躲避所有人。唯独只能接受沈单的照顾。

    为此，在高三最重要的环节，沈单时常从学校奔赴到家里。

    大学四年，霍云兰的病情好转得很慢。大一时，沈单都是从学校上完课，就急忙赶到医院。到后期，才逐渐的没那么依靠沈单了，正常的护工也能近身。

    沈单不放心霍云兰，也是经常性地去照顾霍云兰。

    *

    “他这孩子脾气倔，从那以后讨厌他爸讨厌得跟个陌生人似的。”霍云兰，“可是这是我和他爸的问题，不是他和他爸的问题。亲缘关系哪有那么容易断就断的。”

    “他是讨厌怨他爸。可是他和他爸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像。”霍云兰的语气一下子就变得温柔起来，目光也柔和下来。

    “有的时候血缘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孟亦粥安抚地。

    “是的。他和他爸像得很。干事情很有毅力，咬下牙关来，都要坚持下去。他开那个公司也是，没要他爸一分钱资金，自己找资金链，自己找人脉，一点点开起来。”

    “和他爸一样，死要面子活受罪。尤其在自己喜欢人的面前。他爸当年和我谈恋爱的时候，自己没钱，也要尽自己最大努力跑去工，也要给我买我喜欢的。”

    “我儿子也是。高中好像有个挺喜欢的女孩。喜欢得很。后来也没有听他提起过。估计也是不想让女孩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希望以自己最完美的样子，去喜欢一个人。”

    “不想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吃一点苦。”

    到这儿，孟亦粥心中有点异样的情绪，她压下疑惑，“你儿子还挺好的。”

    “是啊，他和他爸却有一个很大的不一样。喜欢一个人，就像是坚定了不放弃。”霍云兰的口气有点无奈，“他以为他藏的很好，实际在我面前，不过是漏洞百出。”

    “为什么。”孟亦粥顿了下，下意识地低下眼睫来，掩盖住眼下的情绪。

    “他大学四年，身边人都有催过他找个女朋友。他每次都是一个表情，直接拒绝。眼底却又是藏不住的落寞。”霍云兰低声，“哪有人会如此不得意呢。”

    “喜欢是藏不住的。”

    “……”

    孟亦粥忽然之间就不话了。

    春日的风吹起窗帘，吹开女孩的碎发。

    孟亦粥抬起眼来，声音很慢。

    “您儿子是——沈单吗？”

    作者有话要：　　下本不知道开那本，大家更喜欢那本呢？

    是《今朝醉》还是《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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