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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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皇子府里的下人们过得自在了不少, 以前他们在府里不能发出一丝半点的动静,但现在皇子妃了,府里的氛围太压抑的话, 连带着殿下的心情也不会好,所以让人尽量开怀些,让府里充满笑声。

    府里做厨好些日子的张婶近日媳妇生了对龙凤胎, 她很是高兴,同时也很忧愁,因为家里没个能照顾媳妇坐月子的人,忙得要翻天了, 老子一天天催她赶紧回去,还怀疑她在外头攀了高枝所以连媳妇生产都不回。

    但张婶是有苦不出啊,在城西皇子府做事的人,六殿下规定, 一律不能与外界接触, 不许无端回家, 虽然外面都不知道,在城西破落的皇子府里干事, 其实月奉拿得很高,却只能遮遮掩掩的, 因为殿下,敢将府里一切看到听到的出去, 要被割了舌头埋尸荒外。

    请假回家这事是断断不能的。

    但有人对她, 现在府里,殿下对皇子妃是言听计从,有事不妨去求皇子妃。可张婶哀声叹道,事关出府这种事, 即便是求皇子妃也没用,殿下他不可能放行的。

    这一天,张婶收到从家里托人送来的一封休书,再也忍不住,蹲在厨房门口哭得几乎崩溃。

    赵长翎经过院子的时候听见哭声,皱了皱眉对旁的奴仆道:“让你们不必像往常压抑着不话,可没过让人哭的,去看看,是谁在哭。”

    张婶擦了擦眼泪,竟然一条绳索吊在了厨房横梁自尽,幸得长翎叫人来看看发生什么事,及时救下她。

    “张婶,什么事情想不开,万事都总有斡旋的余地呀。”赵长翎安抚她情绪道。

    张婶哭得昏天暗地,原来昨日媳妇在家中产后血崩了,如今情况不乐观,孩子他爹给她寄了一封休书来,让她今日不回来往后都别回这个家了。

    “那你赶紧回去呀。”赵长翎一听,眉峰蹙了蹙,以前她听阿娘起村里有个产妇生产完也是血崩,后来就撒手人寰了。

    “进来了这里,不到老死,是不能出府的,奴婢当时若是有早知,家里穷得啃树皮也不会进来皇子府...”张婶哭得几乎岔过气去。当年一心要改善家里才来皇子府,结果现在家里情况改善了,她却不能出去了...

    长翎赶紧扶起快欲昏倒的张婶。

    午膳用膳的时候,长翎专门要去闵天澈的屋里盯着他把饭吃饭。

    见送上来的都不是他往常在府里吃的菜式,闵六眉头夹死紧,“砰”一声拍案扔了筷子。

    “赵长翎!本宫容忍你够久的了,把府里弄得闹哄哄就算了,你可知道,本宫府里的人,除非是横着卷席抬出府门,不然是绝对不能出府的!”

    赵长翎慢悠悠地给他夹了几筷著炖得香烂的鸡肉。

    “殿下,您急什么?尝尝我给您炖的鸡肉,不比您往日吃的什么狗胆羊胆之类的好吃多了?我就不明白了,殿下为何非要对那种苦得发腥的食物情有独钟,鸡肉滋补不好吗?”

    她托着头看他。

    闵天澈被她看得急急把脸偏过去,气焰灭了几分,“你不懂,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您呀,您不,别人又怎么知道呢?或许,我还能帮上您的忙呢。”长翎把凳子移了过来,靠近他道。

    闵天澈感觉有些局促,想要挪开轮椅,却发现轮子被锁死在角落里,压根就挪不动。

    “赵长翎,你别坏了我的事才好!”他咬牙低低道。

    长翎笑了:“从殿下眼冒的火焰来看,似乎又看见重燃起了生的欲望,看来我是不用操心啦。”

    “放心吧,张婶我已经赐药亲自看她服下了,她一日不回府,一日也得不到解药开不了口,加上她目不识字,这我已经布局试验过她了,在厨房工作也不会接触到殿下什么事,会知道什么秘密呢?而且我也已经派了几个殿下身边信得过的人陪张婶回家了。”

    “看来,最危险最应该铲除的人,是你,赵长翎。你什么时候,竟然连我的人都听你指令做事了?”闵天澈单手挑起一支筷子,直接从鸡的头颅往下插,鸡脑袋的脑髓四外喷溅,筷子直把盘底戳破,扎进了木圆桌面。

    “是我太看你了吗?你哪来的这套处事的方法??”他的脸黑得可怕。

    赵长翎从怀里掏出帕子,替他把手上的液汁擦掉,又将直入鸡脑袋的筷子心地拔出,把一整盘鸡都放到了他面前。

    “嗯...那是,以前有个人教我的。”

    赵长翎又用勺子往软糯的米饭里挖了一大口,递到他嘴边,笑得酒窝清甜:“快点吃!好好吃饭,腿才能赶紧儿好!”

    闵疯子朝她虎瞪着双目,臭着脸乖乖含下她喂来的米饭,认真而努力地咀嚼,也如她所愿认真努力地让自己身体尽快恢复,好好活着。

    他兀自喃喃道:“以后你要是后悔...我可不管了,须知有些人,他活着,便会是另外一些人的厄难。”

    ·

    近日城门口老徘徊着一个女乞丐,蓬头垢发,起话来疯疯癫癫的,老自称自己是皇后,对着守城门不让她进入的兵大呼叫。

    直到某天,因欠下朝廷巨债无力偿还,被万顺皇流放至苦寒地的赵济青被用囚车囚着出城门。

    他的神智也近乎崩溃,指着守卫的头就大骂:“你!好你个张颖,我侯府养你这些年,帮你掩瞒了这么多,对你那么地信任,亏得我二女儿嫁个瘸子救下你,你竟然联合那瘸子害我侯府家破人亡!!白眼狼!!”

    荣阳侯因欠了朝廷巨款,又遭闵天澈的人非人折磨的催债,判刑下来,赵济青一人做事一人当,没有连累侯府其他人,单独他一人被流放。

    大概是被闵天澈派人将他困在密室,进行极度残酷的轮番折辱时间太长了吧,等流放的消息下来,他被放出,松了口气的同时,人也就疯了。

    “你!还有你!!”他手指一转,又指向另外一个守卫的头,“难道你不知道本侯的长女是皇后吗??哈哈哈...本侯是国丈爷啊!胆敢关着国丈,不要命了??”

    带头的那个国字脸的领队听得有些烦了,从前头出列,朝他走了过来,脱了军靴就操起来往他头部揍去。

    万顺国士兵专用的军靴,底部都是镶嵌铁片的,揍起犯人来脸上不留疤痕,却会揍出不可逆转的内伤。

    赵济青被揍得喷出一口黑血后,人就安静了下来。

    等他的囚车轱辘轱辘地驶出城门口。

    徘徊在城门的女乞丐一看见车上的囚犯,眼睛一亮,就掀开乱发撒腿朝囚车跑去。

    “爹!爹!月儿在这!爹!”

    城门守卫卒赶紧上前拿下女乞丐。

    “那人亏空国库的钱,是城东赵府荣阳侯,你认识?”卒问女乞丐道。

    “爹!他是我爹!”女乞丐哭道。

    两守城卒面面相觑,矮胖的那个开口道:“听闻荣阳侯此次犯事,皇上特别宽宏,并无罪及侯府其他人,还是维持着侯府原来的样子。”

    “嗯,”高瘦的那个道:“听闻荣阳侯不但有个女儿是六皇子妃,还有个女儿是当日要册封为皇后的贵嫔。”

    于是,二人忙将女乞丐押到囚车去。

    “大哥,不好意思,想请荣阳侯帮忙认下人。”高瘦个子笑着同那领队道。

    “荣阳侯,你好好瞧瞧,这可是你那个贵为皇后的长女啊?”矮胖个子拎着女乞丐晃在囚车面前问道。

    赵济青恹恹地看了女乞丐一眼,“啊呸”一声就吐了她满脸口水。

    “我赵济青,没有那种忘恩负义的长女!!”

    “我就嘛,死乞丐,敢骗爷,活不耐烦了。”

    女乞丐转眼就被人按着脸按在地上,往死里揍。

    被揍得皮绽肉开之时,她依旧死死地抱紧了怀里掉出的一块青铜令牌,有城卫觉得那令牌眼熟,很像前些时间宫里下达秘密文件,许重金让城关及以外的士兵秘密找寻的兵符。

    “上头有密件下来,东昭帝抓去的新后,以及那块兵符一起不见了,难不成,她就是携兵符逃跑出来的新后?”

    有人停止了下来惊道。

    ·

    赵长翎如今终于把闵天澈背地里经营的所有营生、账本完全握在手里。

    李公公亲自领着她进地下账房,把一叠叠厚厚的账目全摊开在她眼前时,长翎简直傻了眼。

    “皇子妃,这些,全都是殿下这些年经营有方得到的,日后,就麻烦你看顾着了。”李公公笑得如释重负。

    其实当六殿下要将这些账目全交由皇子妃理时,李公公是高兴的。

    他从殿下出生起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一直没见过殿下对哪个人在意和信任过,这里许多账目都是殿下亲自理过剩下琐碎的才交由他处理。如今,殿下居然要全部交由皇子妃理了。

    李公公从赵长翎嫁进府里,就从心眼里喜欢这个皇子妃。因为这姑娘是个有心人,能看得出,只有她,才没有用夹杂别样的目光看殿下,而是很纯粹、很真挚地想要帮助殿下的。

    “皇子妃...”李公公偷偷看了那个坐在案前开始认真翻起账本的姑娘,颇有感触道:“殿下他...这些日子,真的幸亏有皇子妃您开导,不然,殿下那双腿...他估计就要走不出来了。”

    赵长翎轻轻地停止了翻页的手指。

    她知道,昨天太医来过,看过六殿下的腿,都不容置疑地给下了死判,是六殿下这辈子都要坐轮椅上,治不好了。

    但长翎不肯接受太医这个判决,她笑着蹲下拉住了闵天澈的手,很温柔地道:

    “我记得史书上有记载,曾经有个叫孟二的人,生来就是个瞎子,那些所谓的名医瞧过了都这辈子不可能治好的。后来,一个叫董敷的市井医骗招摇过市,嘲笑名医不会医,是自己只要几针下去瞎子也能复明。所有人都不相信,奉劝瞎子不要相信,可瞎子没有放弃医治的希望,还是找了董敷,结果呀,真的就把眼睛治好了。”

    “赵长翎,你这是在劝本宫主动把银子奉献给你这个‘董敷’吗?”闵天澈挑着眼皮看她。

    “怎么可能?我是在很认真地告诉殿下,万事皆有可能,万不可以因‘不会治’殿下腿资质一般的大夫随随便便乱下一句判决,就把自己否定,不定,真正的名医尚在民间呢?您是不是?”

    后头那几个赵长翎口中的“资质一般”的太医听了,脸色顿时都很不好,觉得六皇子妃在用医骗的故事嘲讽他们。他们从宫里出来,惯受人吹捧,对自己自视甚高,对病患的判断向来都是咬得死死的,他们没办法治的,就定然是没办法治了。

    但是,现在却有人在他们面前他们“资质一般”,他们“随便乱下判决”。

    太医们一个个都拂袖摇着头走掉了,他们倒要看看,什么人能让一个膝盖骨全都碎掉的瘸子站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