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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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翎一听, 脸“唰”地一下红了个透。

    给赵月娴代嫁的时候,她就听像六殿下下肢残疾的,一般那方面的需要是相应降低的, 所以他的身边也一直没有女人。

    寻常贵族子弟在他那个年纪,就算没有成亲,通房侍妾总是有的。

    因为男子一旦到了年纪, 不开蒙也会憋得难受,自己到外面去“开蒙”的。

    但她嫁到皇子府那么久,除了李公公能近身之外,莫是婢女, 半个活人都靠近不了。

    “那是因为...殿下他不需要啊...”

    长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一个遁入空门四大皆空的和尚谈论这方面事情,脸上很不自然道。

    “真的吗?”无尘手捏念珠轻转了一下,“可贫僧有好几次都撞见了,美人殿下他一看着您的画像, 他就...”

    “呃?什么?”长翎疑惑道。

    无尘笑了笑, 把话咽下去。

    “若他想要您, 太子妃您感情给不了,别的...能给吗?”

    无尘眯着刀疤眼的样子有点像狐狸。

    长翎愕了愕, 竟真的中了他的套。

    她轻轻点头:“他倘若不觉得委屈...我,倒是愿意。”

    ·

    长翎在无尘的帮助下下了大岩石, 回去自己营帐的路上,遇见了一个人。

    “宋姐姐!”

    白瑾瑜浑身都是战伤, 手腕处更是有被绳索勒出的痕迹。

    “瑾瑜?”长翎惊愕地回身。

    白公子隐忍着泪意, 朝她奔来,正欲一手揽住他的姐姐时,被个刀疤和尚一下子钻了进来,然后就被白公子抱了满怀。

    和尚眉目不悦地立掌睨着他, 白瑾瑜错愕地撒手。

    “她不是你的宋姐姐,以后不许这样亲近。不然...”

    “贫僧不介意犯戒。”无尘微笑着警告他。

    少年不悦地盯着他,二人针锋相对着,然后长翎就朝他走来了。

    “宋姐姐!我还以为...还以为...”

    白瑾瑜公子像一只找到了家的狼狗,一看见长翎便卑微地乞怜起来。

    赵长翎踮起脚拍了拍他一耸一耸将要哭泣的头颅,笑着安慰道:“没事,姐姐吓到你了。”

    无尘欲上前阻止,却又阻止不得,那一下轻拍接触是太子妃主动的,他不好阻拦。

    进帐的时候,长翎想让白瑾瑜进去陪她聊聊天,聊至她睡着了才回去。

    虽然觉得这个要求有失分寸,但看着这天色一点点昏沉,长翎真的不想在昏睡前,脑子里依旧充斥着一堆连日来看见得骇然的景象。

    无尘听后,也只得艰难答应:“太子妃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过,请让贫僧在帐外候着,保护您。”

    长翎点点头答应了。

    夕光照映的营帐外,操兵归来的士兵们便看见向来在殿下身旁睥睨万物的无尘大师,难得也有坐立不安的神情。

    他捏着佛珠站在的那个营帐是太子妃的,他不时地默念几句佛文,不时地皱了皱眉在帐帘前焦灼不安地来回踱步,手刚想掀帘窥探,立马又像火烫一样垂下,合着掌闭眼不停地念经,也不知是念的什么经。

    而此时帘帐内,白瑾瑜只是同长翎简单地聊聊这段时日的事情,以及被太子殿下关押时的事情。

    “姐姐,万顺的太子...对姐姐你...”白瑾瑜回想起被关押的时候,万顺太子一身凛人的气息,只要一靠近就能让人心生畏惧,可那样的人物,在不愿提及已“死去”的她时,却可怜得连墙角的蝼蚁都鄙夷。

    “我为了给自己偿还救命之恩,却不经意欠了他的感情...”长翎双手交合搁于胸前,躺在竹榻上,帐子里点了一盏摇曳生辉的烛,一下子舒缓了她昏睡前的紧张。

    “我累了,我要耍无赖,我不还啦!”长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蛮横地嚷嚷。

    “好,好,好,姐姐不还就不还...是我多嘴了。我其实只是想知道...姐姐对他的态度而已,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白瑾瑜双手紧箍着双膝,坐在地上,背靠长翎的榻脚,轻轻地陪她着话。

    “我给姐姐唱一首歌,让姐姐轻快地入眠吧。”

    白公子又道。

    长翎笑了笑:“傻子,你不用唱歌,一到了时候我也会睡着,你唱吧,我也想听。嗯...唱一首叫影子的山歌,你是东昭人,你会唱吧?”

    白公子抿笑着点了点头,唱起了影子。

    这是一首讲述关于“错爱”的大昭民间歌谣,许多东昭人都会唱。

    骊山村的阿妹自幼瘫卧在床,无父无母,爱上了印台山的赵二哥夜夜在她家窗下砍竹的影子。

    她孤独寂寥,全靠赵二哥砍竹做了不少好玩的玩意,摆在她窗台,后来她身体好了,赵二哥来迎娶她,本以为嫁得了如意郎君,幸福美满,却不料,十多年后,真相终于显现。

    娶她的赵二哥并非当初夜夜在她窗下砍竹的阿哥,她的阿哥和她一样生了怪病,只有夜里才会醒来,白日就会沉沉睡着。

    而那个阿哥,早在赵二哥来迎娶她时就死了,死前紧攥着赵二哥的手,央求他去迎娶孤独的阿妹。

    伴随着白公子温润好听的歌喉,长翎脸带笑意,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被褥,没把被褥拉上,手就垂了下来,昏睡过去了。

    ·

    长翎要把宋氏织造工场的人送回去,送回之时无尘立在军帐边,立掌闭目念了会儿经,继而往前下跪道:

    “太子妃,即便是把人送回,在这个大时势之下,很难的。他们身上有毒瘾,外边还不太平,您无能为力的。”

    长翎自然知道很困难,但是,难道就因为困难,她就要眼巴巴看着这群宋家的忠臣去死吗?

    她掐握了一下粉拳,咬咬牙道:“我会集中帮他们戒掉毒瘾的,这个你不用担心,不管多难,我也会把他们送到枣京去。喆管家安排好了,我们就走。”

    无尘点点头,拍拍伽蓝袍上的尘灰,阿弥陀佛一声,道:“既然如此,贫僧只好给您祈祷顺遂了。”

    赵长翎带着宋氏工场的人步出军营,那些人全都形容枯槁,眼睛虚无没有精神。

    “等到了枣京,阿爹阿娘会给大家重新安排的,大家不要担心。”长翎在后方大声安慰了一句。

    喆管家今天收到从军营发出的消息,已经备好了车辆在营外的官道上等着了。

    只是要步出军营到达官道上的路多是泥泞又狭窄的山路,车辆不好驶进,而且还要途经一座紧闭的森林,万顺兵称其为鬼林,一直有重兵把守着,不许人进入。

    一路走着都没多少人搭理长翎,每个人脸上都病恹恹的,不像是活人,前方不远处就是鬼林入口的时候,大伙儿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姑娘是...老爷和夫人的闺女,是吗?”有个较为年迈,看起来在这群人中有一定地位的老人从人群中朝她走前来,眼袋有些浮肿。

    长翎脚步一顿,发现此时所有人都长了一张鬼一样的脸孔在回望着她,她心下一惊,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好的意味,双腿不由自主地后退。

    “你们...”她把手伸向怀里,捏紧了刚才出来之前备在怀里的火药,那些火药是她从军营里偷出来的,以备不时之需。

    “万顺狗很听她话,大家把她绑起来!咱们要入林!”那老人完,所有人突然目露凶光,朝长翎走了过来。

    长翎一下子从怀里掏出了火药,举在大家面前。

    “你们别动!!看这是什么?你们要敢抓我!大不了我就点燃了它!”

    一群继续欺压往前,露出了病态:“点就点啊!来啊...反正我们大家都已经生不如死,不给我们毒皮皮的话,干脆在这里了结了我们吧...”

    见那些病态的人们毫不惧怕地往前,这下长翎反倒慌了。她可从来不知道,染上毒瘾的人会是这个样子的!

    可她强作镇静,咽了咽沫,硬着头皮道:“你们...你们是被毒瘾控制了,才会如此难受的,相信我吧!请你们相信我!我一定能帮你们戒掉的!”

    “还有...你们要入林,入什么林,为什么要入林??”

    长翎不知道,染上了这种毒瘾的人对毒物的所在是很敏感的,刚才那一行人在踏出军营的时候,灵敏的嗅觉就已经指使了让他们步入鬼林,多日没服毒身体的难受更是像一口即将干涸的井,迫不及待想要寻找到水源。

    “抓她!!”

    一群人一哄而上,长翎赶紧拔了火药筒里,把火药撒了出来,氤氲了前来抓她的人的眼睛,然后死命往回。

    这时候无尘派出的兵士已经赶到,挥着武器,要将作恶的毒民一举歼灭。

    长翎在旁见了,连忙喝停道:“不行!!不许伤人!!”

    无尘就立马命令:“听太子妃的令,不许伤人。”

    没过多久,因为不能伤人束手束脚的缘故,情势有点急转直下。

    加之在混乱中,不知是何人,竟然把牢狱里大批的毒民放出,场面有些失控了。

    无尘也开始着急起来,把手里的念珠交给长翎,自己背负了一把剑,也要冲往混乱中。

    “太子妃...没有办法了。贫僧只能答应您,尽量不伤您宋家的人,可是不能给您保证什么。遇到危险,就掐下一颗念珠往前掷,知道吗?”

    长翎点点头,知道没有办法了,若然再束手束脚,情况将一发不可收拾,是他们太低估了这毒瘾了。

    没过多久,把守在鬼林入口的兵士也不得不加入镇压的队伍。

    眼巴巴看着不少染了毒瘾的百姓惨死在刀下,长翎的心紧紧揪了起来。

    却在这时,一双枯瘦的手从后方而来,捂住了长翎的口鼻,强将她拖了出去。

    手里的念珠一下子被散落在地。

    ·

    闵天澈出战了非常漂亮的一仗,直接拿下了赵堡关以南的所有领域,把东昭狗逼退至赵堡关外。

    回营的时候,他故意落在队伍后头,心情一度忐忑。

    他不知自己该不该回来,还是就驻守在前线算了。

    他害怕他回来后,看见她不知所措想要逃避他的模样。

    那些日子,他真的以为她死了,那时他是多么地绝望啊,绝望到看着那些琉璃珠往悬崖下坠,他都忍不住想追随那些珠子跳下去算了,他真的已经想好了,等他荼毒了整个东昭,报仇杀了东昭的狗皇帝后,他就下去陪她。

    可如今告诉他,她还活着,他又舍不得死,甚至生怕自己的靠近会惊吓了她,所以尽管多么地想上前抱紧她,也只能生生压抑住自己,逼迫自己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