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
赵长翎见闵六顿在那里, 呆着不动,她抬头看了看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闵天络,悄悄地远离了她的天络哥哥一些, 有些尴尬地笑道:
“殿下,您也吓住了是不是?七殿下竟然在这里出现,我当时也吓了一大跳。”
万顺国那边, 自七皇子八岁病重被送往彭莱山休养后,一直都是对外宣称在养病,似乎在照顾楚贵妃情绪似的,一直都并不曾公布七皇子的死讯。
但是那段日子她悄悄地问李公公, 李公公却七殿下其实早就没有了。
长翎知道七殿下没有了,但却知道他肯定不是八岁那年“没有”的,因为她十四岁的时候就在陇南山碰见了他,他当时也自己在养病, 因为某些原因, 一直不能回去。
长翎自然没有向李公公透露七殿下其实是被狼咬死的事情, 而现在她也等到了他,确定他还活在这个世上。
“殿下, 重新见到七殿下,您的亲弟弟, 您不高兴吗?”
长翎笑得嘴唇有些发僵,想起这疯子为了她发疯的那些样子, 她看着天络哥哥的时候竟然心虚了, 也生怕这疯子会对自己的弟弟做出些什么残忍的事。
她一下子就挡在了毫不知情的闵天络面前,护犊子似的笑着:“殿下?嗯?您...今天怎么会来?”
见疯六一直表情黯然地怔在那里,长翎就越发地担忧起来。
幸好他终于出声了。
嘶哑得几乎听不清道:“孤今天回来,无尘没有告诉你吗?”
“嗯!有!有!所以...所以我就去...找了些礼物要祝贺殿下凯旋...”
长翎四下找了找, 终于找出自己别在衣襟处的在野外采摘的九里香。
“喏,这花寓意凯旋,送给殿下。”她竟还真的厚着脸皮递了过去。
今天笑得分外僵硬的酒窝看着碍眼得很。
闵天澈心脏在滴血,恍若噩梦一样拄拐走过去,丢魂失魄一般接过她递来的话,瞥了一眼旁边同他长得一样的男子,他的衣襟也别了一模一样的花。
“哦,这是我刚才去给殿下找的花,七殿下他见着也好看,所以他自己也采来放衣襟里熏香。”
长翎注意到他的眼神,急急解释道。
解释完,她就焉了,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紧张和憋屈。
这疯子杀人不眨眼的,她又怎么敢让他知道,其实天络哥哥衣襟里的花也是她兴致高涨时,给他采的。
闵天澈暗沉的眼眸被长长的浓睫,掩盖住了滔天的情绪。
一些血腥而痛不欲生的情绪肆意地在他整个胸腔里流窜,排解不去。
从刚才开始,他就注意到赵长翎活像老母鸡一样,故意站在闵天络的前面,生怕他会对他不利似的。
那时他就想冷笑,她这个笨蛋,如若他真控制不住要对闵天络做些什么,凭她以为就能挡得住吗?
还有刚才她七殿下身上佩戴着花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他这个好弟弟的眼神,突然讶异地忽闪而过,这就很好地证明了她胆子大得竟然敢在人前公然地撒谎。
她是不是真的觉得对自己愧疚了,还是只是出于对他这个弟弟的保护?
闵天澈什么也没,整个人像笼罩在一层即将爆发的浓雾中,身姿摇晃着拄拐走了,身后是一把被他踩踏而过的,和闵天络如情侣佩戴的九里香...
赵长翎应该要庆幸,疯子今天的申时二刻,是他自己独自关着自己和老鼠一起度过的。不然看着如今的情景,怕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闵天澈走出了长翎家的大院子,路遇正在按他命令在施粥的万顺兵。
他站在那里看了许久,突然把派粥的大将揪了来,对他命令道:“不必派粥了,都扛回去。”
大将点头应是。
可疯六才走出几步,突然又转身走回来。
“等等,还是派吧。”
那被喊住的大将被太子殿下的反复无常弄晕了。
“殿...殿下,那到底是派,还是不派。”
最后疯六心烦气躁,甩给他一记冷戾的眼神,吼道:“你自己想吧!”
然后就转身拄拐走了。
这下,大将就真的不知该派还是不派了。
赵长翎安顿好闵天络的住处后,自己也返回自己的寝屋。
天色已经不早了,她马上就要陷入昏睡,原本每天到了这个时候,她都要让自己尽量地放松下来。
可是今天她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缕衣,我怎么觉得,我像个负心汉?”赵长翎苦笑地把缕衣拉来谈心道。
缕衣当时正在给她折衣裳,闻言手一顿,抓在手里的衣裳差点滑落。
“姑...姑娘...不会吧,您这回真的要跟太子殿下和离,跟七殿下在一起了吗?”
长翎愣了愣,她倒没想过这些。
“姑娘!最好还是不要的吧!”缕衣扑过来拉着她的手请求道:“如今太子殿下都攻下半个东昭了,难保日后咱们还有老爷、夫人都会砸在他手里,您如今倘若埋下了祸根,太子殿下他日踏平了东昭,咱们不就完了吗?”
“姑娘!咱们再认真想想,和离这事,当不得啊!七殿下才回来,人失忆已经忘记以往和姑娘的一切不,看他那瘦弱的样子,胳膊起码比太子殿下瘦了一圈,还那么轻易就受制于人,一瞧就是保护姑娘的啊!您若是不顾一切跟他一起了,以后七殿下绝对斗不过太子殿下的,姑娘,求您了!您积积德吧!”
“反正太子殿下和七殿下长得一模一样,甚至比七殿下还好看些,姑娘您就把他当个替代品将就着用不行吗?”
长翎不过无意间同她吐了一句苦水,压根就没想那么远,这丫头倒好,一下子紧张兮兮叭叭叭地叭了那么多,把她都搞懵了。
“你,你怎么知道七殿下就不如太子殿下啊!还有,那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受制于人有什么不对的?闵天澈他倘若遇着这种情况就能比七殿下好到哪儿去吗??”长翎不满道。
“姑娘,依奴婢看,太子殿下倘若遇着这种情况,是一定不会委屈自己给敌人做事的。敌人胆敢威胁他,他会宁愿撂手一把火抱着敌人同归于尽,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长翎就着缕衣的话,想象了一下情景。
一个双眼杀得赤红的疯子,以雷霆万钧之势冲进敌军放火,吓得人仰马翻的情景。
的确...是那疯子能做得出来的事。
“哼!你这样不公平!那还不是因为他这人没有心,世上从来就没有能威胁得了他的事吗?”
长翎不甘示弱地出口,可完她立马捂住自己的嘴。
不...她这样,未免有些不够公允了。
“姑娘,您怎么能这么呢?”缕衣放下了手边的衣裳,嘟囔了起来,“那奴婢就不恭敬地一句了,假如,奴婢是假如,一定不是真的啊。”
“假如敌人是把姑娘您抓起来要挟太子殿下,那么奴婢猜,太子殿下此时的做法可能就是,往自己身上捆满了火药和敌人要的东西,手里就抓着一把火,等把敌人都诱过来了,姑娘暂时安全的时候,他就会趁机点燃身上的火药,然后他会甘愿牺牲自己,换来彻底替姑娘解除了厄难。”
缕衣得绘声绘色的,仿佛真的身临了现场一般。
“反正,太子殿下是一定不会像七殿下那样窝囊,给敌人办事的!”
长翎把头低了下来,再也没有听见后面缕衣诋毁七殿下的话。
她想起了在鬼林中,她被那些瘾民捆起威胁他时,那疯子疯得往身上绑满了毒气,冒着会被瘾民千刀万剐的危险引开那些人,让她获救的事情。最后他甚至为此自己也染上了毒瘾,那样不管不顾的疯狂。
缕衣她果然猜透了。
她的脸红了,“你...你为何要把我放进例子中啊...”
缕衣理直气壮道:“呀,那还不是因为,除了姑娘您,奴婢就再也想不到到底还有什么,是能威胁得了太子殿下的存在了。”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姑娘啊,您可别看太子殿下行走不便的,可他的...”缕衣到这里,悄悄地凑近了长翎的耳朵。
声音的:“奴婢听人家过,看男子的脖子,还有手指的长度,大概就能猜到那男子的是怎么样的。姑娘您看七殿下显然就不如太子殿下的,差了好几圈呢...”
听到这里,长翎的脸红得简直像滴血。
她养的这个丫头,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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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昨天临睡前听缕衣的话,导致赵长翎今天一早面对闵天络的时候,眼睛都不能好好看他的...脖子了。
他二人从大院子一路到军营,长翎的眼睛都不曾正视过他。
而闵天络则一如既往看着她温柔地笑:“长翎,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
闵天络今天换上了一身熟悉的靛青儒袍,笑起来能使刀锋都少了锋利的光芒。
“没、没有什么...”长翎一紧张,脚下踩了块大石头,脚滑了前去。
闵天络一下子伸手扶了过去,想要扶住她,不承想长翎今天头上戴的珠翠有点儿多,步摇上的珠子一下子到了闵天络的眼睛,他闭了闭眼睛,没料到就这样被赵长翎给压了下去。
二人倒在了一起,长翎歉意地朝他一鞠头,歉意道:“天络哥哥,对不起。”
然后发上的珠翠又啷当地拂着天络的眼睛。
他急急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就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似的。
长翎一下子羞红了脸。
她趴在他身上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出来,她的天络哥哥和闵六那个疯子的不同之处。
闵天络的身材偏瘦,抱起来不会像疯六那样结实、硬邦邦像钢筋一样敲不动,穿上衣裳虽然都看不出来什么,但真正抱下去的时候才会发现,闵天络确实要偏文弱一些。
闵天络气质文雅,因常年体弱的缘故,气力劲儿不如疯六大,这不,这会拉她一把就没拉得动,反倒当了她的垫背。倘若是疯六的话,这会应该就不会摔,反而稳稳当当地把她拉住,往怀里一拽,结结实实地抱着,可能会因气力急而被他拽得手腕疼,闵天络就不会。
虽闵天络这么一看,在气力和身材上确实要输人一截,但是,他温柔啊。
他虽然拉不动她,但他会尽其所能保护她啊。
所以,她的天络哥哥才不是缕衣得那么差呢。
这会儿,玄顶军帐的外面,有个和尚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吻,笑着拍了拍身旁轮椅上正交代着军务的男子。
“殿下,您看。啧啧,让您不听和尚言,这下可好,人要是被正主抱走了,您是哭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