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是场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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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王的语气很有诚意, 可唐婉听来,却觉刺耳得很,不过纵使她再不愿, 也不得不抬脚跨进了正堂。

    见她来了,唐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两年前,自从唐婉的容貌初现端倪开始,她便知道,这个孙女定能为唐家带来荣耀, 如今看来, 她果真没有看错。

    南王看见唐婉进来,呼吸却不由得一紧, 总觉得有些心虚,但想到皇叔关照的话, 他只得故意板起脸,淡淡扫了唐婉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唐婉给二人行了礼后, 便垂着眸子不话, 静静坐在一旁听二人话。

    唐老太太以为她是害羞,也没有强求她, 只笑着同南王道:“这孩子定是不好意思了, 让王爷见笑了。”

    南王闻言这才又朝唐婉看了一眼, 然后轻轻点了下头。

    南王的态度也与先前有所不同, 唐老太太是过来人, 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

    “老身院里还有事情,二丫头,你替祖母好好招待王爷,怠慢不得。”

    唐婉低眉顺眼应了声是, 待唐老太太走远了,她这才抬眸看向南王。

    今日的南王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往常他面上时常带着笑,叫她一点儿也看不出他身为王爷的威严,可今儿的南王脸上一丝笑意也无,若不是先前听他是来提亲的,她定要以为他是来寻仇的。

    她心里忐忑,可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她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王爷刚刚与祖母的可是真的?莫不是哄骗祖母的?”

    被戳中心事,南王心头一跳,但随即他又镇定下来,“本王娶正妃岂是儿戏,如何做假?”

    不是做假?

    唐婉不由觑了眼南王的神色,他端端正正的坐着,手里的玉扇闲适的摇着,话的时候眼锋扫了她一眼便淡淡收了回去,完全是上位者的姿态。

    唐婉心头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强装镇定,“王爷不是答应过蒋公子……”

    “蒋公子?”提到蒋润,南王的声音严厉了几分,面上却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唐姑娘怎还会提起他?”

    唐婉心头更沉,听南王的意思,蒋润定是记恨上她了,也定是他在南王跟前了什么,南王才来娶她的,可是为什么要娶她做正妃呢,她不过一个商户女,没道理啊?

    她心里想了这许多,正想着怎么发问,却听南王道:“唐姑娘可别误会,他什么都没与本王,只是昨儿在本王那里喝了一整日闷酒,醉了以后本王才从他嘴里套出了姑娘的名字,”到这里,南王不由叹了口气,“蒋公子何等的风流人物,岂容姑娘这般践踏,本王觉得与其让他长痛,不如快刀斩乱麻,本王直接娶了你,他没了念想,过不了多久也就好了。”

    唐婉闻言有些无地自容,她先前确实将蒋润想得太过不堪了些。

    南王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眼底有片刻心虚,但还是将蒋润教给他的话全了出来,“唐姑娘既无意于他,往后还请不要再提起他,过了今日,整个京城都会知道你即将成为本王的王妃,本王亦不想从你口中听到关于其他任何男子的只言片语。”

    唐婉听得一愣,她无意于他……吗?

    几乎一瞬,她又想到了前晚那个吻,手下意识想去抚唇,伸到一半,她才注意到南王正在看她,于是生生转了个方向,拨弄了下耳边的碎发,她现在心里有些乱,逼着自己不去想,可蒋润那张俊美中略显刚毅的脸总是跳出来,搅得她心神不宁。

    唐婉狠了狠心,银牙咬上舌尖,痛楚的感觉瞬间取代了其他,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王爷,民女不明白,民女身份低微,如何当得起王妃?”

    南王闻言唇角微勾,手中玉扇猛的合上,“问得好,你不问本王也是要与你讲清楚的,你要明白,本王与你的亲事只是场交易,不涉及其他。”

    见唐婉还不太明白,南王继续道:“本王看中的就是你这身份,你也知道,本王喜好美人,这是天性,本王也从未想过要改,可那些个世家大族的女子规矩太多,本王若娶了她们,她们必定会管着本王,即便是看在她们母族的面子上,本王也是得收敛一二的,可是娶你就不一样了,本王知道你们唐府想要什么,本王可以给你们想要的,但前提是你不得干涉本王的任何事情,懂了吗?”

    话落,南王执扇的手挑起唐婉的下巴,“再了,你这张脸确实不错,商女低贱,娶回去,本王即便不愿碰,光看着也是舒心的。”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了,娶她回去就是当摆设的,她在南王府的地位连那些妾都是不如的。

    唐婉听明白了,心里却没有多少感觉,她甚至想也没想便点了头,“民女知道了。”

    她的态度倒是让南王愣了一下,想问她些什么,可担心会穿帮,终于什么都没有问,直接出了唐府。

    南王前脚刚离开,后脚他聘唐婉为南王妃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唐府。

    丫环将消息带进来的时候,赵氏正领着李姨娘、唐姝还有唐如在做针线。

    李姨娘就是五姑娘唐如的生母,是赵氏一手抬举起来的姨娘,平日里李氏也是唯赵氏马首上瞻,连带着唐如也是如此。

    闻言,唐姝的绣针一歪扎进了肉里,血珠儿冒出来,她却浑不在意,“二姐姐倒是好命。”

    唐如瞧见了,赶紧扔了绣绷要给她包扎,“四妹妹可得当心些,母亲该心疼的。”

    赵氏也瞧见了,赶紧让丫头拿了药膏过来给唐姝擦,然后才接了唐姝的话,“也不见得是好命,南王府姬妾那么多,既便是进去做王妃,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李姨娘也接话,“倒不见得,二姑娘那相貌的确勾人。”

    赵氏不屑,“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她长得再勾人,过了两三年,等人玩腻了,还不是一样的下场,”她轻嗤一声,“王府的后院哪有干净的,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姨娘不接话了,唐姝似是听进去了,不再去想那唐婉,反倒是唐如,她悄悄看了眼赵氏,实在想不明白,二姐姐也是母亲亲生的孩子,怎的母亲起话来却这般刻薄?

    二房,唐媛得知这个消息,又气得砸了屋子里的所有东西。

    刘氏得了消息赶过来,就见宝贝女儿坐在一堆碎瓷片中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心疼得不行,想过去将人拉起来,又怕不心扎到宝贝女儿。

    唐媛见是她,哭得更凶了,“娘,祖母太不公平了,凭什么那个贱人能做南王妃,我就要嫁给那个带着一双拖油瓶的糟老头,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刘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甚至动过将唐婉的身世公诸于众的想法,可她知道绝对不行,唐婉的身世一旦爆光,整个唐家都会受到牵连,也包括她的女儿在内。

    她想了想,只能从另一个方面安慰唐媛,“媛儿,那李大人可不是什么糟老头,他也还不到三十呢,且他上头已经没了爹娘,你一嫁过去就能当家作主,仔细想想,也是门极好的亲事。”

    唐媛才不想听这些,“娘,可是那个贱人是要做王妃的,女儿这辈子都要被她踩在脚底下了。”

    刘氏闻言也暗暗叹了口气,她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要强了。

    唐婉回点绛院的路上收获了不知多少艳羡的目光和问候,可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满脑子里都蒋润那张清俊无匹的脸。

    回到院中,她直接将自己关在了房内,她需要好好想一想,冷冷静静的想一想。

    其实客观的,能做南王妃于她而言已经是很好的了,南王虽然荒唐了些,可她又不图他的人,若只是在南王府求个安稳,以她的心智想来并不难。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高兴不起来,不但高兴不起来,心口还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脑子里再次想到蒋润那张脸,心口那阵疼就更剧烈了。

    这一想,她一直想到了傍晚,等她推门出来,就对上春枝和夏枝两人担忧的眼神。

    她微微一笑,“瞧你们担心得,我都是要做王妃的人了,哪有什么值得你们担心的。”

    “那您为何将自己关在房里大半天?”连午饭都没有吃。

    夏枝嘴快,春枝想拦也晚了,好在夏枝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不该了,直接将后半句给吞了。

    唐婉笑,“想事情啊,突然天下落下个这么大的馅饼,不得好好想一想吗。”

    春枝和夏枝对视一眼,没从她脸上看到什么不好的情绪,但两人还是不放心,春枝试探着问,“那姑娘想明白了吗?”

    唐婉摇头,“还是没有全想明白,不过倒是想开了。”

    夏枝不由揶揄一句,“那姑娘还要进去想吗?”

    话落就收到春枝一记眼刀子。

    唐婉被她的话逗笑了,伸手点了下夏枝的额头,“贫嘴,你们姑娘饿了,快去准备吃食,吃饱了才有力气想。”

    听她饿了,两个丫头顿时来了精神,赶紧去给她准备吃食了。

    唐婉看着两人去忙着了,这才拍了拍心口,还好没被她们看出来,不然就太丢脸了。

    她哪里是想了大半天呀,其实她坐下没多久就睡着了,一觉醒过来就是现在了,为了不穿帮,她特间在里面待了会儿才出来,结果一出门就发现两个丫头这么担心她,想来还有些对不起她们。

    吃过了晚饭,她主动拉着春枝夏枝一起了好一会话,才放两人离开。

    两人离开后,她开始给蒋姐姐写信,昨天写的信她也没有送出去,不为别的,她是担心再遇到蒋润,那就太尴尬了。

    可是今天这信却是不能不送了,她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总要找个人商量才好,蒋姐姐就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扬扬洒洒写了一大堆,等写完,已经快要子时了。

    她这才换了身全黑的衣裳,吹媳了房里的灯,轻手轻脚出了院子。

    她总结了下经验,应是之前穿的都太显眼了才被蒋润给看见了,她今儿穿一身黑,只要她不话,便能和这黑夜溶为一体,蒋润就没那么容易看见她了。

    快到假山那里的时候,唐婉将兜帽也戴上了,若不注意,当真是不易被人发现的。

    蒋润正坐要树上,他耳力极好,唐婉还未靠近他便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他顺着声音的来处看过去,霍,哭包将自己扮得跟个刺客似的,一身黑,连头也没有放过,她猫着身子,越是接近这里,脚步还放得越轻,活像个毛贼。

    蒋润饶有兴致的看着,冷不防,哭包忽然抬头朝他这里看过来,他心头一惊,差点就弄出了动静。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哭包,之所以等在这里,只是因为想看看她,自从弄明白了自己的心,他便无时无刻不想见到她,可他又怕吓着她,只能每天晚上等在这里,希望能见上她一面。

    唐婉往树上看了好一会儿,今夜无星无月,她还真看不清树上到底有没有人。

    她想,若蒋润在树上应该会唤她的,没唤她,他应当就是不在的。

    这么一想,她终于放了心,俯身将信放进竹筒里,然后离开。

    等看不见她的身影了,蒋润才从树上下来,轻车熟路取出信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