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寿王吗？”

    唐婉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击在蒋润心坎上, 他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缓缓摇头，“没有, 寿王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物，哪是我能见到的。”

    不但了谎, 还不动声色将自己夸了一番，蒋润心里有点得意，不由看向对面的姑娘，姑娘闻言没有失望, 反而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神情, 蒋润瞬间石化，心里的那点子得意一下子荡然无存, 反而涌起一丝惆怅——什么时候才能坦白自己的身份呢？

    显然现在是不行的。

    正想着，就见姑娘的目光落在对面的胭脂铺子里, 女孩子都爱美，他的姑娘自然也不例外。

    蒋润心念一动, 想着成亲这么久, 他还没有送过什么东西给她，于是便道：“娘子先坐一会儿, 我去去就来。”

    唐婉好, 目送他离开, 然后又看向了对面的胭脂铺子,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 正好可以看见铺子里琳琅菇满目的胭脂，从前在唐府，她用的胭脂都是夏枝出府买的，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胭脂放在一起是怎样的, 一时之间便看得入神了些。

    正瞧着，她就看见了蒋润进了胭脂铺子，进去之前，他还转身抬头朝她看了眼。

    唐婉的目光正好与他撞上，她心头狠狠跳了两下，脸颊微微发烫，下意识伸手捂住脸，目光一错不错盯着对面的铺子，暗想他是不是去买胭脂送给自己吗？

    心里隐隐还有些期待。

    不一会儿，蒋润的身影出现在铺子门口，手里多了好几盒胭脂，他抬头看向唐婉，唐婉却有些不好意思，慌乱避开了。

    几乎同时，一辆马车停在蒋润面前，蒋润本想绕过去，却听见里头的人轻唤了他一声，“寿王殿下。”

    车帘掀了起来，露出里头女子娇俏可人的模样来，“真的是殿下，我还以为认错人了，殿下怎么来了西市。”

    女子是英国公府的嫡女，名唤胡凝雪，约摸十四五岁的模样，脸儿圆圆的，很是可爱，这会儿笑看着蒋润，脸颊上的梨窝儿若隐若现，俏皮得紧。

    蒋润停下步子，只瞧一眼便敛了眸子，略一点头，态度温和有礼，却透着疏离。

    他垂下衣袖，挡住手里拿着的胭脂，客气的了声招呼，“胡姑娘。”

    胡凝雪似是感受不到他的情绪，依旧笑得灿烂，“殿下是想买胭脂吗，可要凝雪帮您挑？”

    “不必，”蒋润略一颌首，“胡姑娘自便。”

    话落，他绕过马车往茶楼这里过来。

    唐婉一直注意着他，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不过在她这里看不见马车里坐着的是谁，正胡乱猜测着，就见蒋润从车后绕了出来，径直往茶楼这边来了。

    蒋润没有回头，就没有看见胡凝雪正掀了车帘子在看他。

    可这一幕却被楼上的唐婉看了个正着。

    从她的角度，她看不清马车里那人的脸，可是她看见了一只葱白如玉的手和一截雪白的腕，那腕上戴着的翡翠玉镯通体碧绿，一看便不是凡品。

    是个姑娘！

    还是个家世不错的姑娘！

    唐婉原本含羞带笑的眸子顿时就凝固了，心底里那股子不清道不明的欢喜也瞬间消失殆尽。

    她的心忽然疼了一下，再往下看，那手的主人已经放下了车帘，马车缓缓向前，渐渐驶离了她的视线范围。

    唐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是这突如其来的事件让她正视了一件事情，一件她先前没有考虑过的事情。

    正想着，蒋润已经上了二楼，他眸光里带着笑，见姑娘乖巧坐着等他，他快步走过去，从袖中取出刚买的几盒胭脂放到她面前，“我还未送过娘子什么东西，娘子看看可喜欢？”

    桌上放着四盒造型各异的胭脂，唐婉开来看了下，四盒四种颜色，这样看上去差别不大，可她知道，若真上脸，差别还是挺大的，一般来，有这四种颜色，足以应付日常所需。

    他是真的用了心的。

    心口又是一阵钝痛，合上胭脂，她想出拒绝的话来，却发现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蒋润的眼睛，她怕看着看着，自己会先落下泪来。

    蒋润这时候也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明明他去买胭脂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过才片刻工夫怎么就变了，他不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娘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唐婉摇头，第一次，她没有抽回手，心底里反而因为这种触碰生出一丝丝眷恋。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猛的抽回手，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蒋润不知她怎么了，担心得不行，拿上胭脂赶紧追了上去。

    好在西市唐婉并不熟悉，出了茶楼她也没地方可去，只得回了铺子。

    蒋润后脚跟进铺子，“娘子到底怎么了？可是我惹了娘子不快？”

    跟过来的时候蒋润前前后后想了好几遍，觉得问题可能就出在遇见了胡姑娘这件事上，不定姑娘在楼上看到了胡姑娘，误会了什么生气了。

    唐婉摇头，这时候她也冷静下来了。

    先前在这个铺子里，蒋润对她他们可以做真夫妻，在茶楼上看到他去买胭脂的那一刻，她确实有些动摇了，想着和他做真夫妻或许也不错，可是刚刚见到的那位姑娘让她消了这个念头。

    仅仅是见到了那姑娘的一只手，她就觉得自己比不上那姑娘，拿什么同人家争，不若从一开始就放手。

    她：“夫君，有件事情我一直忽略了，现在才想起来，想必也不会晚。”她抬头，看着蒋润的眸子，问他，“夫君可有喜欢的女子？”

    蒋润闻言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测，姑娘定是看到了马车里的胡姑娘，这是吃味了。

    他忽然就有些高兴，姑娘都知道吃味了，是不是心里有他了？

    他好想有，就是你呀，可是他怕吓着她，不敢，只得摇了摇头，“没有，娘子为何这般问？”

    唐婉没事，“就是想提前和夫君一起，若夫君以后遇着真心喜欢的女子，我们就和离，夫君答应和我假成亲已经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了，我这人知恩图报，绝不会赖着不走的。”

    蒋润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他忽然有些后悔，就该不管不顾，什么都与姑娘坦白才好，可他还是不敢，生怕他坦白了，姑娘就彻底不理他了，那他岂不凉凉了？

    不行不行，现在绝对不能。

    他忽然笑了下，觉得胡姑娘的事情还是得同姑娘交待一下，这才短短片刻，她就想到和离了，要是不清楚，保不齐她的脑袋还会有多少惊世骇俗的东西想出来。

    “娘子刚刚是不是看见马车里的胡姑娘了？”蒋润心翼翼的问，密切注意着唐婉的表情。

    唐婉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那个姑娘，他还知道人家姓胡，果真是认识的，她眸子里的光不由暗了暗，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然后又摇了下头，“看是看见了，不过没看见脸，只看到了她的手。”

    蒋润不由汗颜，只看到一只手就有这么大的威力，看来姑娘的醋劲儿还不。

    心里暗暗高兴，面上却一点儿也不显，“她是英国公夫人的嫡亲孙女，之前见过一二面，并不熟，只是认识，”他顿了顿，“娘子是吃味了吗？”

    “当然不是。”唐婉下意识就否认，完她自己也愣了一下，自己刚刚，是吃味了吗？

    想到这个问题，她的脸一点一点烫了起来，但一想到胡姑娘的身份，她心里那点子酸意也没了。

    那可是英国公夫人的孙女啊，再她和蒋润本就是假成亲，她有什么资格吃味？

    不过想到这里，唐婉又愣住了，蒋润居然连英国公夫人的孙女也认识，她不由看向蒋润，她这个夫君，到底还认识多少权贵？

    *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话。

    唐婉原本是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的，没想着睡觉，可马车一晃一晃的，摇得人还挺舒服，摇着摇着，就将唐婉的困意摇上来了，一开始她还能强撑着不睡，过了片刻，她头一歪就睡着了。

    蒋润一直在看她，从她闭目养神开始，看着她一点一点睡过去，最后在她的头在碰上车壁时，他伸手过去扶住她的头，让她枕在他肩膀上睡。

    姑娘不知用了什么洗头，头发上香香，很是好闻，蒋润忍不住嗅了下，然后在她发间留下一个吻。

    姑娘真是傻得可爱，都为他吃味了，竟还不自然，这般傻的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正想着，马车驶进了柳叶胡同，离家不远了，蒋润轻轻唤了两声，“娘子。”

    唐婉睡得不沉，很快就醒了，睁着睡意朦胧的双眼问他，“到哪里了？”

    因是刚醒，她的声音里还透得股娇憨的劲儿，简直酥到了人骨子里。

    蒋润真恨不得将人抱在怀里好好欺负一番，可对上姑娘晶亮亮的眸子，他又生生克制住，“到家了，整理一下准备下车。”

    正着话，马车渐渐停下来，“公子、夫人，到了。”

    两人从车上下来，正要进家门，身后响起一道尖利的女声，唐婉的眉头也不由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