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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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声音轻缓, 虽然着质问的话,语气里却没有半点质问的意思。

    陈在野半跪在沙发前,炽烈灯光照着他过分好看的眉眼, 未及他反应过来阮苏话里的意思,阮苏的手指就突然抵在了他的下巴处。

    他没用力,顺着她的动作抬起头来。

    女孩倾身下来, 温软的呼吸里好像带着她身上所特有的香气,像是奶香, 又像是果香。

    “怎么这么多伤口哦?”

    她的嘴唇距离他的至多五厘米, 他微微往上抬, 就能亲到她。但她却毫无防范意识, 盯着他的脸看得专注。

    陈在野的喉结轻滚, 声音依旧是淡的:“架不就是这样?”

    阮苏用镊子夹了片酒精棉,轻轻地点在他的伤口上:“以前是不是经常这么架?”

    语气极为平淡, 就像是随意的闲聊,像是怕陈在野误会, 她又补充:“我是你刚来浅川的时候,我听老袁……”

    “姐姐心疼了吗?”

    阮苏手里的动作没停, 只问他:“难受吗?”

    陈在野眼皮轻抬:“还好, 过去这么久了……”

    他是真的没什么感觉了。

    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是难过的, 刚开始在外婆家的时候,很羡慕别人身边都有父母陪伴, 他却没有。

    那时候每天都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浅川。

    后来,外婆去世了,他终于能回浅川了, 却宁愿自己不回去。

    刚转学过来的时候,他因为外婆去世的事情,整日沉着个脸,不笑,也不爱跟人话,于是那些看不惯他的人,寻着个“讲话带口音”的由头,变着法儿的欺负他。

    那段时间他总是带着伤回家。

    第一次带伤回家的时候,他其实尝试过去跟薛琮鸣诉苦的,那是他第一次尝试跟父亲撒娇。

    结果,他还没开口,他却先一步留意到了他的伤口。

    他的身影那样高大,走过来,蹙着眉,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跟人架了?”

    “是他们……”的陈在野,对父亲又是崇拜,又是惧怕,又是陌生。

    可薛琮鸣根本没心情听他将一句话完整讲完,他断他,语气里带了些严厉的意味:“在学校里消停点,你从就不让人省心。”

    一句话就浇熄了陈在野眼里猝然亮起的所有火光。

    他后来总是想,他从在山野间长大,薛琮鸣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才会去外婆家里一趟,至多也只待两天。

    平日里,便是半个电话也没有给他过了。

    所以,他到底是哪里让他不省心了呢?

    不过,既然都戴上了这个帽子,他索性就真的让他不省心了。

    没人帮他出头,他就自己帮自己出头。

    没人拯救他,他就自己拯救自己,或者,直接跌进深渊里去。

    他乍然看向阮苏,眼里是忆起往事时,复杂难明的情绪。

    阮苏猝不及防撞进他的情绪里,手里的动作不由得缓下来,她涂得专注,双瞳里晕着浅浅的水光。

    直到将整张脸上的伤痕都处理掉了,才直起身,结果手腕突然又被陈在野抓住,他直直地望向她:“身上也有。”

    阮苏软着声音:“身上你可以自己涂。”

    陈在野:“疼。”

    他抬着头,从下往上看着她,像是吃准了她会心软,阮苏只好:“那你坐到沙发上。”

    “好。”陈在野站起身,撩开自己的衣摆,上衣直接被他脱掉。

    阮苏从沙发上下来,一转头,视线里就撞进一片触目惊心的白。

    他是天生的冷白皮,晒也晒不黑的那种,高一入学那年军训,最后的大合照里,所有人都乌漆嘛黑的,只有他一个人在发光。

    阮苏转过身,整张脸都烧起来:“你脱衣服干嘛呀?”

    陈在野显得很无辜:“要涂药,伤太多了。”他停顿片刻,又软乎乎地道,“痛。”

    阮苏:“知道痛你还跟人架。”

    陈在野:“我是为了你架的,这是我的勋章。”

    他一时装可怜,一时又要一些没脸没皮的话,阮苏被他弄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她索性也不躲了,摒弃杂念,专心给他涂药。

    陈在野坐在沙发上,腿微敞着,阮苏站在他的腿间,弯着腰,又听陈在野:“那个李岐,喜欢你。”

    阮苏动作一顿,陈在野又:“姐姐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啊……”

    阮苏懒得搭理他了,手上的动作故意用力了些,就听陈在野故作夸张地一声哀嚎。虽然明知他是装的,但阮苏还是立马停了手,担忧地看着他。

    “那个李岐,有病的,你不用管他怎么。”想了想,终究还是出声安慰了他一句。

    当年他追阮苏,被阮苏拒绝,他就日日尾随在她身后,还发一些短信吓唬她。

    后来阮苏跟薛枞在一起,薛枞应该是跟他了什么,他后来没再纠缠阮苏了,跟薛枞的来往也断了。

    陈在野的身子往后仰了仰,靠在沙发靠背上,阮苏没注意那么多,身子不由得也跟着他往前移。

    她的膝盖抵着沙发,半个身子都弯着。

    话音才落,腰侧突然被两只大手捏住,陈在野掐着她的腰,用了点力,将她提到沙发上,她没提防,手肘撑在他的胸膛上。

    陈在野忽然:“他得也没错。”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阮苏:“我也是个疯子,我哥对我那么好,我却喜欢他的女朋友。”

    阮苏的心脏被这句话狠狠扯了一下,眼皮微微一跳。

    陈在野又:“每次你跟我哥在楼下,我一个人在房间里,都会想,如果那个跟你话的人是我就好了,如果跟你拥抱跟你接吻的那个人是我就好了,如果你喜欢的人是我就好了。”

    “我甚至想过——你那时候到底喜欢我哥什么?”

    “我哥从生活优越,没吃过什么苦,交的朋友也都是跟他一样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

    “所有人都觉得他对我很好。”他像是笑了笑,“他确实对我还不错,比起我们的父亲,他对我可真是太好了。”

    “但那种好是带着同情的、愧疚的、居高临下的,就跟他对路边一个流浪汉的同情是一样的,不同的是,我是他名义上的弟弟,所以他愿意对我伸出手拉我一把。”

    “而他每关心我一次,就仿佛在提醒我,我跟他之间有着怎样的云泥之别。”

    阮苏已经将手肘从他胸前拿开,她跪直在沙发上,他的手掌还箍在她的腰上。

    空气里闷得要命,仿佛所有流动的分子都被抽离干净。

    阮苏撩开额前的碎发,才想起来,他们忘记开空调。

    她扭头,想去找遥控器,但陈在野不放手。

    停了好久,他又低喃:“阮苏,我是这样的人。”

    ——自私、偏执,有很多很多阴暗面的、并非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明朗无害的一个人。

    阮苏没接话,只是问:“你热不热?”

    陈在野终于将一只手从她腰上拿开,他伸长手臂,把沙发另一头的空调遥控器拿过来。

    阮苏看见他脖子上的伤口隐隐又有要冒血的意思。

    空调被开,凉气呼啦啦吹过来,阮苏觉得自己终于又有了一点喘息的空间。

    她低头看着他的脖子,那块伤就在喉结旁边,离喉结很近。

    阮苏:“你对薛枞也很好,我去的那几次,看到一直是你在做饭。”

    “他喝醉酒的时候,你帮他换衣服,煮蜂蜜水,好耐心地照顾他。”

    她垂着眼,语调是一贯的温软,却仍旧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用自己的方式,轻飘飘地便将陈在野那些略有些自我厌弃的想法挡了回去。

    阮苏低头看着他,弯起眼境笑了笑:“我当时特别羡慕他,心想,如果我也有个这么好的弟弟就好了。”

    结果这句话又踩到了陈在野的逆鳞,他放在她腰上的手忽然收紧,阮苏被人捏着腰窝,痒意蔓延上来,她不由得往后缩了一下,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抓回来。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清凌凌的眼睛里晕着一汪清潭。

    “弟弟?”陈在野冷声质问。

    他眉宇间方才覆上来的阴霾终于散去些许,露出少年人本来的清朗来。

    阮苏:“就是弟弟嘛。”

    话音才落,她整个人就被往下一拉,嘴唇直直地撞到陈在野的嘴唇上。

    她的眼睛睁大,陈在野就着当前的姿势,含混着嗓音发问:“弟弟会这样对你吗,嗯?”

    他的手往上移了移,捏住她的耳垂,他的手好烫,毫无章法地在她身上撩起了火。

    “弟弟会这样抱你吗?”他又问。

    阮苏撑着沙发靠背起来,刚才玩闹间,陈在野的头发也被弄乱了,衣服也乱了,他低喘着气,耳尖的红色一阵漫过一阵。

    阮苏眨了眨眼,问他:“你成年了吗?”

    她太懂得如何在别人的雷点上蹦跶了,话刚问出口,陈在野的脸就更黑了。

    “十九,已经十九岁了。”

    阮苏愣了愣:“不是刚毕业吗?”

    陈在野:“没办法,念书晚,一把年纪才刚要读大学,自然是比不上姐姐这样连连跳级的天才。”

    他故意刺阮苏,阮苏被他那句“一把年纪”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她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停了两秒,身子突然又压下去,然后在陈在野诧异地目光中,轻轻咬住了他的下唇。

    女孩的嘴唇软得要命,肉嘟嘟的,碰上去时,像在亲一颗香香软软的果冻。

    阮苏虽然做出一副很熟练的样子,但由于她前两段恋爱,持续的时间都很短。

    她懵懵懂懂,当初谈恋爱纯粹是因为——她从到大还没有特别喜欢过谁,即便动过心,但也都只是淡淡的、阶段性的,所以看到朋友为爱情死去活来的时候,就很好奇很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朋友就劝她去恋爱。

    然而,恋爱是谈了,但她仍旧不知道那种特别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因而,她主动亲人的经验其实并没有多少。

    这会儿,咬上去后,她就不知道要如何反应了。满身的热气烘着她,她想了想,试探性地伸出舌尖,碰了一下他的齿关。

    男生从善如流地张开嘴,两人唇舌纠缠在一起,卷着铺天盖地的欲.望。

    舌尖相触时,阮苏整个人都懵住,全身由上到下热起来,她的心跳快要窜到嗓子眼,眼睫都跟着颤起来。

    羞耻心拉扯着她,下意识地,她伸出一只手,挡住了陈在野似笑非笑的眼睛,嗓音轻颤:“你别看。”

    陈在野的睫毛在她手心蹭了下,他似乎是轻笑了声:“只许姐姐轻薄我,却不许我看,是什么道理?”

    阮苏立马被他这句话弄得全身都烧起来,她从他唇上退开,隔着一片灯光,瞪着他,眼里水意更甚。

    她的手也从他眼上拿开了,却又被陈在野捉住,他的目光直直注视着她,然后在她软而怯的目光里,将她的手指拿到自己的嘴边,轻轻咬住。

    他没有收力,阮苏立马疼得往后一缩。

    “你、你疯啦?”

    陈在野却在笑:“刚刚就了,我是个疯子。”

    阮苏不想跟这种脸皮厚的人话了,她起身,又觉得不解气,报复似地捏了一下他肩膀上的淤青,瞧见他皱了眉,她才抿嘴笑起来:“礼尚往来。”

    她平日里总做出一副温柔稳重的样子,陈在野鲜少见到她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他的眉宇不由得也松动了下来,又意有所指地:“接吻也要礼尚往来的。”

    阮苏茫然地眨了下眼。

    陈在野:“今晚我一共亲了姐姐两次,姐姐只亲了我一次,还差一次。”

    “……”

    结果,一个药上了将近一个时才上完。

    涂完以后,阮苏收到迟月的微信,问她看《仲夏之乐》了没。

    迟月:[快看!好绝!]

    于是两人坐在沙发上,开电视看重播,边看还边互相甩锅。

    “都怪你,都没看成直播。”

    “本来我是要在店里看直播的,没想到姐姐来了。”

    阮苏:“还不是因为你突然……”

    她似乎是想到了当时的画面,到底是面皮薄,没再继续下去。

    他们话间,节目已经开始了,先导片不长,只有一个时左右,主要内容就是让每个乐队分别露个面,然后再简单介绍一下这些乐队的背景。

    阮苏靠在陈在野另一边没受伤的肩膀上,她本来还以为陈在野亲自参与过录制,对这种播出的节目已经不感兴趣。

    抬起头,却看他看得认真。

    他们把客厅里的灯关掉了,两人并肩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

    刚刚闹腾过那么一会儿之后,阮苏觉得自己又饿了,看重播之前,陈在野本来想去给阮苏做点吃的的。

    结果拉开冰箱,里面除了一些冰饮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阮苏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便听陈在野:“这就是姐姐赶走我的后果。”

    阮苏:“你少冤枉人,明明是你自己要走的。”

    陈在野:“因为姐姐不喜欢我。”

    “我……”阮苏刚张开嘴,就知道自己中计了,她闭上嘴,刚想不如点个外卖吧,陈在野就忽而欺身上来。

    她的后背抵在冰箱门上,前面就是陈在野的胸膛,他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什么?”

    阮苏摇头:“没什么。”

    陈在野:“你喜欢我。”

    “嗳……”

    陈在野问:“喜欢我吗?”

    阮苏发现,陈在野有时候真的很固执,一句话非要问道答案才肯罢休。

    阮苏:“你很幼稚诶。”

    话音落,陈在野的脸立马就又绷了起来,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幼稚似的,坐到沙发里,开始给阮苏点外卖去了。

    这会儿,桌子上堆了很多吃,阮苏自己吃一口,往陈在野嘴里塞一口。

    电视里,是一间空空荡荡的演播室,演播室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排又一排椅子。

    导演组的画外音正在念规则。

    阮苏问:“你们是第几个出场的哦?”

    她抬头去看陈在野,电视机泛着蓝的光线下,陈在野薄唇微抿,目光专注地盯在电视上,脸颊轮廓分明,五官稍有些锋利。

    看起来有点儿冷淡。

    阮苏伸手去捏他的鼻子,陈在野视线垂下来,阮苏:“我们在在超成熟的!”

    “真的是……”陈在野像是拿她没办法了,低低地叹了口气,“怎么这么调皮?”

    -

    鹿野出场时,节目已经过了大半了,他们进门时,屋子里已经快坐满。

    这里面有个别乐队是有一些知名度的,但大部分都是跟鹿野一样,在当地有名气,但除了当地的人,就没人知道了。

    但作为同期的乐队,这些乐队与乐队之间,还是互相有一些了解的。

    阮苏刚刚还在玩闹,见陈在野他们出场之后,就立马坐直了身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

    节目播到他们进屋之后,便放到了其他乐队的反应与采访.

    “听过鹿野乐队吗?”节目组问。

    “有所耳闻,我们有个专门的论坛你知道吧,平时一些乐迷会在里面发一些乐队的演出视频。”

    “之前对鹿野乐队的印象是什么?”

    “主唱很帅。”回答问题的人笑道,“太帅了,都可以出道了,这么个大帅哥到底为什么要来跟我们竞争啊?”

    “见了鹿野乐队之后呢?对他们的印象是什么?”

    “还是主唱好帅,【哔——】竟然比视频里还要帅,让不让人活了。”

    阮苏被这声不走心的【哔——】逗笑了,转头去看陈在野:“完蛋,被人当花瓶了。”

    她话音才落,便看到电视里这会儿播到了陈在野的采访。

    “其他选手都你是花瓶,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