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月光(入v公告)……
旷野空寂。
两岸路灯织成的光带幽黄, 蚊虫飞舞。
呼啸的风声,恶犬的喘息声,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还有解衣服的声音, 窸窸窣窣。
温纵抱紧腿尽量躲开虎视眈眈的恶犬。
太阳穴处紧绷,神经发昏发胀。
不远处有人厉喝一声:
“住手!”
身穿花衬衫林徐佑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手里拿着根铁棍,三五下把这恶犬用绳子捆住嘴, 拴在灯柱上。
男人也被他得提裤子跑远。
趁那边混乱。
温纵挣扎着想起身,无奈腿软,只能四肢爬着,一点一点往前挪。
林徐佑刚解决男人, 跑过来扶起她,关切地问:“妹妹,不要紧吧?还能走路吗?”
劫后余生。
温纵受惊过度,水面飘的浮木一般使不上劲, 无法起身, 只能靠着他。
林徐佑安慰她,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呢。”
温纵惨白一张脸, 不出话,哆哆嗦嗦任他抓着胳膊。
路过灯柱时, 恶犬鼻间呼噜呼噜喘粗气,黑色毛皮下肌肉偾张。
温纵明显一瑟, “快.走。”
林徐佑冲着被绑的罗威纳犬狠狠踢了一脚, “叫个屁。”
那狗立马呲牙咧嘴,呼哧呼哧喘粗气,被绑着的嘴渐渐挣开,露出獠牙。
温纵大惊, 问他:“你做什么?”
林徐佑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咽了口口水,往路对面看了一眼,大叫一声:这狗要咬人啊!
远处传来几声口哨音。
狗双目发绿,显然不听管教,疯狂吠叫。
“这狗疯了?”
林徐佑看看温纵,撒手拔腿狂奔。
温纵晃然被丢下,呆呆看了眼身后恶犬,头皮一凛。
艰难抬腿。
跑啊。
跑!
这次狗的杀意很重,刚刚跑走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跑回来要牵它,裤腿被撕裂,血肉模糊,瘫在地上哀嚎。
温纵回头看了眼,恶犬满口血水挂獠牙边,整个旷野都回荡着它的吠叫。
心里越着急,腿上越觉得灌了铅,抬也抬不动。
嘶吼声越来越近。
噗通!
温纵体力不支,再次被恶犬扑倒在地。
手臂被犬爪割破,一阵剧痛。
腿也瘫软,动弹不了。
完了。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
身前亮起刺眼的车灯。
什么东西擦着她的耳朵过去,紧接着身上一轻,重物噗通落在身旁。
有人逆着光走来。
耀目的光源里,只有几道剪影。
为首的那个身材高大挺阔,手里握了个没有腕柄的长伞。
叶昀,是叶昀。
温纵被捏紧的心脏终于放松下来,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嘴角牵起又放下。
恐惧和委屈的情绪翻涌上来,泪腺再也控制不住,她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模糊中看到叶昀将匕首从巨犬的脑门上取下来,血浆四溅。
刚才的歹徒被抓过来,像麻袋一样被丢在地上。
“温姐,温姐?”有人叫温纵,把她扯回现实世界。
她止住抽泣,抬头才看见叶昀站在她身前。
衬衣已经被染了大片血污,脸上也有星点痕迹,面色冷肃平静,像地狱森罗殿里烫红的剑刃。
温纵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脚。
叶昀垂眸,稍微向后退了一步,“等下要收拾这三个,你要看着,还是回避?”
温纵还在断片阶段,只摇摇头,“我要,我要回家。”
她眼睛和鼻头都泛红,泪水在眼里转,强咬咬着下唇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叶昀似乎放缓了些语气,“回车上等着,等会儿送你回家。”
她乖乖点头,叶昀摆了摆手,立即有几个西装男扶她起身上车。
目送温纵上车,叶昀转身面对一人一狗。
低着头略抬眼,霎时眸底岁暮天寒。
歹徒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刚刚被自己的狗咬伤已经够晦气的了,现在跑出去几百米了居然又被抓回来,刚准备骂骂咧咧,看见身前的男人,立即咽了回去。
来人虽不面熟,但气势深沉暴戾,他懂得审时度势,立即拖着伤腿磕头谢罪,“爷爷,爷爷,我就是一时色胆包天,差点伤了奶奶,我该死,我该死,”
叶昀从旁边接过手帕,皱着眉擦拭匕首,“丢局子蹲十年,废两条腿,你选。”
刀刃寒光凛凛,歹徒看向旁边惨死的爱犬,两股战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您别动我,千万别动我.”
叶昀斜了眼旁边站着的马石。
马石立即会意,笑嘻嘻蹲下身,扯掉歹徒的口罩,劝他道:“胡公子,知道错了就老老实实交代全喽,不然你也知道什么下场。”
胡勇僵住,“你怎么知道我姓胡?”
马石微微一笑,不回答。
胡勇连连求饶,心里暗暗盘算林家和眼前的这个到底哪个更难对付。
手握匕首的男人瞥他一眼,那眼神吓得他一哆嗦。
那男人又蹲下身,拖过他爱犬的尸体,一手掐着脖子,一手用匕首割犬牙。
银质匕首腕柄在月光下隐隐泛光,男人下手沉缓优雅,插,拧,刮,像在雕塑艺术品,但淅淅沥沥淌下来的,只有鲜血。
每一刀都像凌迟在他身上一样。
胡勇心底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塌,涕泪横流,“是林徐佑,是林徐佑拉我来绑架那个女人的!都是他策划好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本来好他出来把我跑就没后面的事了,谁知道我的战警突然发狂,拉也拉不住,它连我都咬.”
马石问:“知道你抓的人是谁么?”
胡勇埋头痛哭,“林徐佑是一个不听话的女朋友,我发誓,我发誓我真不知道.她是这位大佬的人,早知道的话死我也不敢这样.”
“蠢货。”
两个男人抬着被被晕的林徐佑走过来,毫不客气地丢在地上,掀起一地尘土。
满地犬牙。
叶昀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垂眸问:“这狗还有谁碰过?”
胡勇闭眼,用力回忆了一下,“没有.最近我都没怎么出门.”
“哦。”叶昀对他抬了抬下巴,“躺下。”
“啊?”胡勇不解,却也隐隐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好提议。
“胡先生不会躺下,要我们帮忙吗?”马石凑在他耳边。
胡勇立即躺平,就见男人手里的匕首笔直地冲他飞过来。
“想起来了?”男人问。
那柄凛凛的刃就在胡勇脸旁不足半厘米处。
这是故意折磨他。
身下潮乎乎,双眼瞪圆,动弹不得。
胡勇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命,全拿捏在眼前这个男人手里。
叶昀抬眼,马石将匕首取回来,他又随手甩出去。
这次贴在胡勇耳朵旁,大约只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想起来了?”
胡勇还是不出话。
如此循环不知多少次,胡勇终于崩溃,大叫一声:“叶斯!我想、我想起来.他昨天来我家,碰了我的狗,又走了.是他,只有他.”
叶昀稍挑眉,放下了准备飞刀的手。
见威胁自己的男人终于转身要离开,胡勇松了一口气,生理性泪水止不住涌出来,下一秒,腿刺痛。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腿,本该在男人手里的匕首正插在自己腿肌肉上。
“叶总,这.”马石看了眼已经昏厥过去的胡勇,追上叶昀。
“丢去警局,之前咬伤市民的狗找到了,找律师上诉。”
“是,那林公子?”
“.”
“明白。”
叶昀走到温纵乘的车旁,准备拉车门时顿了一下,先去了后面那辆换了下外套。
再次折回,车里只有温纵一人,披着毯子,双目紧闭倒在座椅上,头发散乱。
叶昀撩开她身上的毯子。
她穿着件丝质长裙,已经沾了不少泥污,裙摆多处刮破。
乌浓的黑发散乱,精致的U型锁骨上沾满血污,藕段似的胳膊上几道骇人的抓痕,像被风摧的残破蝶翅。
叶昀眸色愈深,降窗对外面去医院。
.
温纵先闻到浓重的消毒水味,才慢慢恢复意识。
睁开眼,先看见床边陪护椅上坐着的叶昀。
椅子不高,他又高大,怎么都显得屈尊纡贵。
动了动手,发现胳膊上缠着绷带。
她艰涩开口:“叔。”
喉咙干,声音有些嘶哑。
叶昀放下手机,随手翻了下输液器滚轮,“喝水?”
温纵点点头,叶昀对着手机交代了一句,顺便将她扶起身。
温纵看向窗外的漆黑,问:“几点了?”
“一点零六。”
这么晚了。
马石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杯水递给温纵。
她灌下几口,干涸的嗓子终于被润泽。
“叔,马先生。”她咬了下唇,“不用看着我,去休息吧。”
叶昀只轻轻瞥她一眼,马石站在一旁没动。
温纵心里没底,想起昨晚的事,低头认错,“.又给你添麻烦了.”
“出息。”叶昀接过她喝空的水杯,轻嗤一声。
她低头,眼梢很快红起来,抱腿啜泣。
身下的床忽然沉了下。
叶昀坐到床边。
偏头看她,“祖宗,真哭了?”
这话有些宽容诱哄。
他沉如大提琴的嗓一旦掺些讨好,温纵便不好意思再掉泪。
她稍抬眼看他,眼眶里泪珠转,“接我的车是叶家的,我才没戒备,要是车上能注意外面路线也不至于这样了.”
叶昀用指腹蹭蹭她的眼角,“既然想对你下手,你早注意也没用。”
他这话的没有一丝疑问。
温纵心底不知怎么松了口气。
“不哭不哭。”她摇头,“你今天忙吗,我是不是搅你的事了?”
叶昀将水杯递给马石。
马石接到后默默后退,站回床尾,多看了温纵一眼。
姑娘天生有种能力,话时声轻语调慢,又认真,虔诚地令人没办法。
何况这时她甚至没有先关心凶手,而是先关心起叶昀的事。
“有个牌局,不碍事。”
“哦。”
温纵语调降下去,没再话。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叶昀点开消息,“别多想。”
温纵盯着他的手指。
叶昀似乎只是看了消息,没回复。
“工作上的消息?”她用手指摩挲臂上的纱布,不经意地问。
叶昀抬眸看她,“也许。”
“什么意思?”
“你跟宁若思挺熟?”
下手忽然重了些,按到伤口,刺痛感袭来。
温纵迟疑一霎,轻轻摇头。
叶昀按灭屏幕,几分不经意,“她有话跟我,关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