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的各项感官都近乎没有, 火焰透过衬衫传来的烧灼感当然感受不到。

    一开始楚思还在偷笑，想要等顾言什么时候发现。

    没走几步就见火势在微风下快速起来。

    这时楚思才慌了。

    “你怎么没反应啊！快脱衣服！”她拉住顾言喊道，连忙想再画个清水符。

    刚刚还在脑子里的东西瞬间变得不听话, 简单四句咒语楚思两次都念错。

    顾言转身时看到空气因高温的微微扭曲明白过来，见楚思焦急的模样升起调侃心思。

    “什么反应？”他一脸疑惑地问道，故意慢吞吞地去解扣子。

    楚思急的脑子发蒙，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幼时在电视上看到着火了要用东西盖住。

    她整个人向前一扑抱过去，用自己压顾言衬衫上的火。

    火焰的温度烫的楚思瞬间涌出眼泪。

    顾言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撞得微微一晃才站稳。

    “你傻吗？”他脸色一变, 用力推开楚思。

    衣服上冒着青烟, 但火苗已经被扑灭。

    顾言没管自己的后背，用能力查看楚思的腹部被轻微烫伤, 冷脸拉着楚思快步进屋。

    楚思双眼通红，被顾言推进卫生间。

    “自己先用冷水处理, 我去买药。”完顾言转身离开，路过玄关时随手拽了一个外套穿上出门。

    砰的一声门响, 楚思吸吸鼻子, 躲在卫生间里用湿毛巾冷敷了一遍又一遍。

    直至外面传来敲门声楚思才脚步踟蹰地出去。

    顾言见楚思害怕的样子, 叹了口气，语气缓和许多：“过来, 我给你敷药。”

    “ 你的后背？”楚思走过去，在顾言的视线下心翼翼地卷起衣服, 露出通红一片的肚子。

    自从顾言把楚思带在身边，也只有闯祸的时候她才会这么乖巧，一时间顾言气笑了出来。

    顾言蹲下身子一边给她敷药一边道。

    “你还知道怕？我没事。”

    冰凉的指尖带着烫伤膏在楚思腹部通红的肌肤上涂抹，凉滑的感觉比楚思用毛巾冷敷时都舒服。

    垂眸间楚思看向神情专注的顾言, 不知为何耳旁响起砰砰的心跳声。

    “没有下一次。”她语气慌乱地承诺。

    药膏已经抹得差不多, 顾言把剩余的药膏交到楚思手上。

    “睡前自己再抹一遍。”顾言仰头注视着楚思, 等楚思点头后继续道：“我去厨房做饭，等药膏干了记得把衣服放下来，别着凉。”

    操心的嘱咐完顾言才起身走向厨房。

    楚思靠坐到沙发上，她的手还维持着卷衣服的姿势，露出涂抹白色药膏的肚子，仰头怔怔地望向天花板。

    “楚思，过来帮忙尝下菜。”厨房里传出顾言的喊声。

    楚思如梦初醒般起身，放下衣服跑进厨房。

    等到吃饭时，楚思仍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明天别修炼了，好好休息，想去哪里玩？”顾言以为楚思还在后怕，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

    楚思抬头与顾言对视，她鼓起勇气问：“等你履行契约让我报仇后，真的不会离开吗？”

    “当然不会。”顾言笑了笑，“我答应过你，一直陪着你。”

    “那……有人和我一样召唤你怎么办，你会像陪我一样去陪别人吗？”楚思又问。

    “别胡思乱想。”顾言夹了一块肉到楚思的碗里，“好好吃饭，我在等你快点长大呢。”

    “嗯？”楚思不明白这和自己长大有什么关系。

    她感觉顾言又拿她当孩子，颇为气恼的大口吃饭，吃得脸颊都鼓起来。

    晚饭后顾言独自走进卫生间关上门，拿出买来的另一管药膏。

    傍晚楚思灭火时短暂地接触都烫红一片，顾言的身上更加狰狞。

    发紫脱皮的烫伤从后腰延展到背部，顾言背对着镜子一点点用药膏涂抹。

    他心想没有知觉也有些麻烦，自己都没发现居然这么严重。

    涂好药膏顾言穿上衣服，走出卫生间时刚好看到楚思的房门关上。

    他敲门和楚思了一声可以用卫生间，随后回房。

    进屋他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偶，是楚思亲手缝制的那个。

    这段日子娃娃一直陪着楚思睡。

    顾言回头看，果然楚思的房间毫无动静。

    看来刚刚并不是楚思去卫生间他没听到，而是跑进了他的房间才回去。

    娃娃的两条腿已经缝上的一条，变成独腿娃娃。

    这个娃娃对于楚思的意义，看过任务记忆的顾言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毕竟楚思缝制娃娃时，不止一次对着娃娃让它代替自己陪伴家人。

    顾言坐在床边凝视许久，笑着自言自语。

    “这是把自己送给我的意思吗？”

    毕竟楚思才十八岁，顾言有一生可以陪伴她，并不着急确定关系。

    现在顾言看着娃娃倒是有些心痒痒。

    只是不知从来没有被父母教育过这些事情的楚思知不知道她的行为所代表的另一个含义。

    顾言动作心的掀开被子，和娃娃并排躺在一起。

    他关上灯，侧躺看向娃娃，心情颇好的给它掖好被角。

    余光留意到窗户时，他的动作顿住。

    幽静的夜晚被月光照亮，从黑暗的房间中看向窗外，一切一览无遗。

    一个黑点由远及近，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变成人形黑影近乎突兀地贴到窗户外。

    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黑影一圈都在轻微的抖动着。

    顾言坐起身：“你没吓到她吧？”

    黑影忆起那个把自己成这样的女孩，瑟缩了一下。

    一根发丝沿着窗户的缝隙心翼翼的爬。

    见顾言没有阻止，黑影肆无忌惮的以蠕动方式从窗户缝进来。

    原来这个黑影是由不断涌动的头发组成。

    黑影进来后，动作极大的摇摇头。

    “不能话？”顾言蹙起眉心，“会写字吗？”

    黑影用力点头。

    顾言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纸笔放到上面，指尖轻轻敲，让黑影过来写字。

    等黑影用看不出腿的下半身移动到床头柜旁拿起笔后，顾言问道。

    “把让你化形的妖物的行踪告诉我。”

    啪嗒——

    中性笔被黑影捏断，黑色的笔油滴到纸上。

    “不想？”顾言微微挑眉。

    黑影用力摇头，伸出手往满是头发的身体里用力掏。

    过了一会黑影终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大的纸，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顾先生敬起，吾有一事相求，得知先生所需之物，愿以换之，静候先生佳音。】

    下面写着一个地址。

    顾言接过纸，端详片刻。

    真有意思，他遍寻不得的东西居然有人愿意主动送上来。

    不过这送上门的东西可未必是那么好拿的，对方都完不成的事情非要千方百计的来找他。

    顾言可以确定，他除了特情部的人并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对方究竟是怎么注意到他的。

    “我会好好考虑。”顾言将纸条随手放到床头柜上。

    黑影没有完成任务，又没办法开口劝，最终只能不甘心地离开。

    随后几天，顾言带着楚思或是出去玩，或是在后院练习法术。

    砖头厚的书很快被楚思翻遍，里面只需用灵力施展的简单法术也都被她学会。

    楚思兴奋地跟着顾言想要一试身手。

    不过平时还好，一到真动手的时候，楚思经常把法术放偏或者放错。

    顾言这才知道楚思平时一副刺猬模样，原来居然怕生。

    也是她从被关在家里，没接触过什么人，等到了人多的场合，自己都感觉不出紧张，只是会控制不住出现各种失误。

    这个毛病只能通过锻炼慢慢改善。

    楚思对此颇为在意，执拗地闹着非要让顾言带她去驱鬼除妖锻炼。

    顾言想到上次带楚思去一户人家驱鬼，楚思用土行术差点把人家的楼房给掀翻了，就有些头痛。

    楚思使用灵力毫无顾忌，有时候伤害力比顾言都大。

    顾言看着她若有所思。

    “你没上过学对吧？”

    “嗯，怎么了？”对自己未来毫无所觉的楚思坦诚回答。

    顾言义正言辞道：“不上学怎么行，一个合格的天师，必须要经过正规教育。”

    他立刻去书店买书，店员推荐卷子，顺便将各科都选了一些带回来。

    楚思看到顾言带回来的书和卷子瞬间感受到窒息。

    时候楚天扬没少让她帮忙做卷子，后来大些了她身体越来越不好才作罢，她还曾一度十分庆幸。

    难道噩梦又要延续了吗？

    楚思干笑着：“我识字就够了，不需要学这些。”

    “很需要，来吧，我教你。”顾言拿本书坐到沙发上对楚思招招手。

    楚思却要往卧室走，“我忽然感觉有些头疼，哎，一定是最近灵力用的太多了，需要好好休息。”

    “是么？”顾言却并不放过她，一脸反思道：“是我的疏忽，复健结束后也应该让你继续运动，明天早起出门跑步。”

    楚思猛地转过身，声音有些咬牙切齿：“我又不难受了，我们出去玩吧，也可以算是锻炼。”

    顾言将书放到一旁，抽出卷子在茶几上铺开。

    “先给你进行摸底测试，写完卷子再出去玩。”

    在顾言的视线下，楚思最终沮丧地垂下头，搬过凳子坐在茶几旁奋笔疾书。

    从楚思都是由楚天扬教，能学到什么。

    除了依靠字典和阅读累计使她能够把语文卷子写满，其他各科很多题都看不懂。

    磨磨蹭蹭直至天黑才写完三科。

    “顾言……”楚思可怜兮兮地抬起头，她也不自己不想写了，眼睛转了转道。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齐明，太可恶了，咱们辛辛苦苦帮他驱鬼，才给那点钱，不行，气得我写不下去！”

    这事过去都大半个月了，楚思才提起，顾言听到忍不住笑。

    他算算时间，感觉重伤的女鬼应该差不多恢复了，笑着：“那你快点写，晚上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楚思不情愿地哼了一声，用力攥笔开始胡乱的写。

    与此同时，同一个城市中的齐明家里灯火通明。

    餐桌上放着吃过的外卖，浴室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最近齐明终于恢复正常生活，对浴室的阴影也越来越。

    毕竟他总不能一直不进浴室。

    到底还是心有余悸，齐明洗澡时连淋浴间的玻璃门都不敢关上，就为出事能够及时逃跑。

    泡沫和水流从头发滑到双眼，齐明闭上眼哼歌给自己壮胆。

    在他的背后，如同有生命般的头发沿着地漏一点点爬上来，越聚越多，越聚越高，渐渐聚起一个人形。

    水流哗哗声掩盖头发爬动的声音，齐明毫无所觉，口中的歌换了一个又一个。

    不知不觉间，齐明的哼唱换成一曲民间调。

    “……花开床摇细柳腰……黑龙入海浪翻涛……攸攸水火绞缠绵……”

    齐明走到花洒下仰脸冲掉泡沫，转身时用手撸了一把脸上的水后睁开眼睛。

    “啊——！”